幸好我不用全天侯上班,江大少也不是每天窝在蓝夜,大家将就凑合着对付几个月,日子也算得过且过。

 “什么?!他洗澡时要你给他擦背?!”PUDEL睁大眼睛,从柔软的沙发上跳了起来…我终于还是硬逼着他搬了张沙发过来,不用再时时跟我抢躺椅,不过这小子好象很不情愿似的,一不留神便又黏到我身上来。

 我甩给他一记你三八的眼神,成功地阻止了他即将出口的尖叫。饶是如此,PUDEL仍是一脸狂震:“天啊,他竟然让你看他的裸体…”

 无可理喻之极。我闭上眼,将四肢在躺椅上尽情地舒展开来:“PUDEL,我以为叫女人擦背才比较色情。”

 “唉,先别争这个,说嘛,讲讲细节啦。”男孩挨近我身边撒娇,不用看,我也知道此时他的眼里必定是闪闪发光。

 “你想知道什么?”我反问道。PUDEL嘿嘿笑了两声,好不暖昧:“比如说…他的尺寸啦,你碰到他的时候,他有没有…那个…”好吧,江上天,看不出你还是奇货可居。我瞄了瞄墙上的钟:“请我吃晚饭,我就告诉你。”

 不是我丧尽天良,要蹭别人孩子的卖身钱,实在是人穷志短,除此再无二计,何况PUDEL这小子善能挑食,一顿饭下来,扔掉的比吃下的还要多一倍,叫我怎能不心痛。

 “没问题。”PUDEL豪爽地拍胸保证,接着期待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是。请附耳过来。”我亦干脆利落。男孩柔顺黑发的头从我唇边抬起时,脸上写满失望:“就这样吗?你没注意?但肯定没勃起?”

 “当然。你何曾见过男人进澡堂时会紧盯着别人的那处望。”我继续放松着浑身酸疼的肌肉,若不是昨儿江大少兴致突发,令我替他擦完背后,又将天花板地板都一一洗净擦亮,我又何苦在这里装死骗吃“PUDEL,他是变态,但不是色情变态。

 很抱歉这次不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但凡有下次,欢迎再问。”“哦。”小男生不知是蹭饭计,还傻傻地点了点头。终于捱到交班。将大串钥匙交给阿虎,走出门外,我呼吸一口清新空气,浑身轻松。已是华灯初上时节,路边一家家霓虹耀眼夺目,更有美女香车,竞夸风流。好个缤纷不夜城。

 “请我去吃鸡腿杂脍饭,好不好?”此刻轮到我眼神发亮,看向身边小财主。小财主嫌恶地皱皱鼻子:“不要,我要去吃料理。”

 笨,你出钱耶。我瞪了他一眼:“不行,就吃鸡腿饭。”“搞清楚没有,我出钱耶!我想吃点我喜欢的都不行吗?”

 PUDEL同样大叫,决心毫不逊色于我。于是十字路口,繁华街道,便有南辕北辙的两人展开激烈拉锯战,伴以间或的大叫:“出租车!”“先生我们不要车…跟我走!”

 “打死我也不去!”…我胜在力气比PUDEL大,拎了他的衣领便要走人,PUDEL见势不妙,干脆一把抱住我,象只无尾熊般赖到了我身上,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呜…我就要去吃料理…”

 四周行人纷纷侧目,眼光扫视间尽是斥责,奇怪,难道我这样子看起来很象虐童吗?心中一怒,正想丢手不管,身体却猛然被人推开,猝不及防之下我向后便倒…

 不是预料中的冷硬石地,而是一个温热的怀抱,大奇睁眼,一张格外美丽的笑脸近在眼前:“浮生,我们又见面了哦。”雪中送炭,最是令人感激,何况这人助我不止一次,我展颜还以一笑:“柳五公子,你真是我的福星。”

 柳五呆了一呆,欲将我扶起,我却心生一计,突然捧住头,大声呻吟起来:“嗳哟,好痛…”

 边呻吟,眼角余光边斜向那个肇事者。哼,放着精明能干的柳五在这里帮我,难道还怕你的医药费飞了不成?眼光所及,蓦地怔住。肇事者一身名服精品,果然华贵无比,只是那脸,却是我识得的。

 再看一边PUDEL表情焦急,喋喋不休详加解释的样子…罢了,我暗叹一声,命里无财莫强求啊。

 耳边传来柳五惊疑不定的问病声,我对这好人眨了眨眼睛,利落地站起来,离开他的怀抱:“谢谢你,柳五,改天我请你喝酒。”“为什么不是今天?”柳五明白过来,亦自含笑。“因为他今天已经和人有约,不过可惜,看来是约不成了。”

 声音冷冷如水,正是这几天累我半死不活受尽折磨的万恶之源“或者,你更需去医院,诊治你的突发性头痛症?”

 我缓缓地回过头,再转过来,将路边这三个意气风发,矜贵潇洒,成功象征的男子一起看在眼里。石磊、柳五、江上天。今天想必是黄道吉日。而我,诸事不宜。

 ***忧凉不失温情的音乐缓缓在厅内回荡,灯光幽微数点,就算有人说话,声音也都不高。

 名公子指定要来的地方,格调岂会有差。餐桌旁,那三人姿态优雅,谈笑风生,一个时辰过去,盘中食物不过略少数分,而我纵然尽着力配合,放慢了速度来吃,面前已是空空如也。

 只余下半杯开胃酒静立肘边,侧光一照,映出千般剔透橙芒。如此诱人。却不敢再尝。…我很饿,越来越饿。时间在等待中愈发漫长,离晚餐结束竟仿佛遥遥无期,对面PUDEL这小子又在卖弄风情,整个身子都快倚进了石磊怀里,娇娇侬侬,不知有多少柔情想一并在此刻表露,桌上的食物显然早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突然记起今天应是他请我吃饭。毫不犹豫伸手,拖过PUDEL面前一盘主餐,利落分送入口中,仗着灯光暗昩,角落深深,一时倒也无人察觉。盘中堪堪又空时,耳边传来柳五低低一声笑:“想吃什么?我再去叫。”

 “不用。”我头也不抬,柳五便坐在我身边,会看见也不算出奇“我只是在日行一善。”“哦?”我推开空盘,悄声答疑:“上帝说浪费是一种罪,我怎忍心看PUDEL落难。”柳五恍然,含笑再递过一盘几乎未动的菜:“那么帮我也消一下罪如何?”

 这绝对是一种失礼。或者是一种唐突。我抬眼,凝视着柳五,暗影里,那张俊颜上的笑容如此真挚,眼神里没有施舍,没有怜悯,只有关切。

 他是个聪明人,看得出我不愿欠人帐的心事,所以,没有再为我点菜。我对他笑了一笑,接过盘子,埋头便吃,心底依稀流过一丝久违的暖意。

 我知道这世上有种人,极懂人情世故,只要他们愿意,做任何事都能妥贴温熨到你心底。这不止是性格,更是一种技巧,非苦修而莫成。有人肯将这技巧拿来对我,我真心感激。

 “我不记得有克扣你薪水。”另两个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江上天皱起眉,冷冷看着我道“你不至于连饭都吃不饱吧?”

 难道要我告诉你,我正在努力攒钱、以便随时走人?虽不是什么得力员工,起飞脚总是每个老板的心头大忌,我还没傻到犯这种错误。

 拉过餐巾抹抹嘴,我对答如流:“只为前日偶遇一绝色花魁,害我将千金散尽,吃饭此等区区小事,说不得只好先放过一边。”

 肚子一饿,当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得先胡乱拿卖油郎的戏文垫了过去再说。江上天脸色微变,冷笑道:“好,真好。这么有骨气,我就成全你。”转头看向石磊怀中的PUDEL,疾声道“以后不许你再请他吃饭,知道了么?”

 PUDEL显然平素有些畏惧于他,听江上天这一说,小脸微微发白,身子也向石磊怀里缩了一缩,嗫嚅道:“我…”

 石磊是个沉默的男人,进来之后说的话没超过三句,他对我大概也没什么好感,闻言冷淡一点头,补了一句:“今天你就不该。”PUDEL对石磊却似极有法子,轻笑一声,搂住石磊的颈项,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石磊的神情先是惊讶,然后是不信,最后变成强忍住笑,看看我,再看看江上天,点了点头:“好,你爱请他就请吧。”谁也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江上天微眯起了眼,轻柔地道:“磊?”

 连我都已经知道,这是他真正发火的前兆。一时空气都仿佛被凝结住。石磊却毫无畏色,笑微微地看向他,吐出两个字:“值得。”

 气温似乎又低了几度。柳五终于叹了口气,出来化解僵局:“PUDEL,你直说吧,浮生他用什么来交换你的饭?”

 果然不愧是精英特助,一眼便看清问题的症结所在。我也叹了口气。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我只不过想蹭一顿饱饭而已,难道这也有错?

 柳五的问题,PUDEL不敢说,石磊不想说,众人的目光全盯着我。好吧,说就说,大不了一死,我现在就辞职。

 “事实上,江总,这顿饭,我原本是用您的裸体资料来交换的。”时间定格。柳五低头佯作拭嘴,石磊微笑着倒了杯酒,PUDEL将头整个埋到了石磊的怀里。

 江上天面上一阵青,一阵黑,转瞬变换了好几种颜色,最后狠狠地将刀叉往盘中一掷,怒火在眼中尽现:“王浮生,给你半分钟,你给我出来。”说完,拉开餐椅向外便走,连酒杯碰翻了都没注意,那背影,竟不再象猫,而象一只狂怒欲噬的狮子了。风萧萧兮易水寒。我慢慢地站起身来,拉了拉衣服,肃然看向柳五,柳王回我一个鼓励的眼神,我心中稍觉安慰:“帮我一个忙?”柳五点点头。

 “该我的遣散费,一分钱也不能少给。”***我跨出门。长阶清冷如水,城市的灯光被疏离地挡在暗影里,天边一弯眉月如钩,照见这繁华中的静默。

 如果没有黑色轿车旁那抹怒气腾腾的身影,这该是多安宁的一刻。我的头突然有些痛。在我的心里,我不以为我犯下十恶不赦的错。

 可是,象这样一个习惯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凡事都以自我为中心的天之骄子,商界狂人,你如何期望他会懂得宽容和体谅?这个世界,强者为王。深吸了一口气,我缓缓走过去,在江上天三尺之外停住,真心地道歉:“对不起。

 不过江总您放心,我还什么都没说。”江上天瞪着我,突然冷笑了一下,吐出两个字:“上车。”

 那笑容阴沉可怖,配上那两道做惯总裁,凌厉无匹的眼光,我怱然觉得背上有些发寒,勉强笑道:“不了,我现在就向您辞职,立即回去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