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悠然地吹着口哨边尿尿,听见姐在屋里嚷嚷:“周航你个小王八蛋…”当我开始冲洗下身时,又听姐在喊“别洗了,周航,大冬天的水烧不热,小心感冒了。”

 等我哆嗦着来到卧室内,见雯姐已经穿戴得差不多,我很喜欢她着正装,透出职业女性的智慧与端庄,更喜欢她穿上工装后那种雍容大方的仪态。

 在饭店工作时,不要说王八蛋、他妈的这类粗口,姐说话的音调都是细声细气且用词典雅,与赤身裸体后风骚、豪迈的她相比又是另外一款。

 “其实今天应该早点去,现在是越到除夕越忙。你今天不去饭店吧?”雯姐边套丝袜子边问我。“在宴会厅就这点好,前一阵忙,现在一个人也没有。”“等一会回家?”“那还能去哪?”我笑着反问。“外面下雪路那么滑,你骑车小心点!”

 姐嘱咐我。我骑着自行车七扭八斜在马路上晃悠,心里盘算去我爸那边带什么东西,想到薛阿姨是个实在人,于是在他们公寓楼下的超市里提了两斤他们都爱吃的大虾,又买了个很大的水果蓝,因为他们那孩子,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最喜欢冬天吃些荔枝杨桃西瓜之类的。

 薛阿姨一见我便拉住我的胳膊,笑容满面。薛姨接过东西时碰到我冰凉的手,转而又嗔怪着说道:“这雪天的,还跑过来,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冷吧?快把大衣脱了,喝杯热奶,我刚做好的核桃蘸,尝尝…”我往里走,我爸也迎出来,我叫了声爸,然后从过道来到客厅,见我弟还有两个陌生人在那里。我弟叫声“哥”我冲他笑笑,然后对薛姨说:“你们有客人…”

 “都是我学校的同事,这个是王老师,李老师…”薛姨一边讲一边又拉住我的一只胳膊,对那二人说:“周航,我们家老大,你们没见过吧。”

 “这小伙子长的…又高又精神,跟那些偶像明星似的…”“不是我自己看自己孩子好,我一和他出去,那女孩子的目光啊…”薛阿姨似乎有些按捺不住自豪。我用余光瞥见我弟脸上流露出反感与不屑,还有我爸尴尬却得意的笑容。

 我对众人抱以淡淡一笑,既不难堪,也不是羞涩,更没有开心之类的表达,比较接近于表现出礼貌性的谦卑,实质是认可他们的评价。

 “还上大学呢吧,毕业了吗?”一个老师又问。“早就工作了…”没等我回答,薛姨已经把话接过去:“在五湖饭店当领班,快要升副理了,能力强着呢!这孩子工作啊什么的,一点都不让我们操心,可自立了。”

 “以后找女朋友更不让你们操心,女孩子都排着队…”两位客人很知趣儿地绕过可能另主人不快的话题。我又瞥见我弟幸灾乐祸地窃笑。刚才窝火坏了,可算是报了心头之恨。

 这小子几天不见又长高了,模样也长开了,就是心眼儿小点。我爸是与我妈离婚一年后与薛姨结婚的,我第一次见到薛姨就不讨厌她,反而是越来越多的好感。小时候她常送给我礼物,她送我的东西我也喜欢,可我对她的好感不仅因为那些礼物。

 我十三岁时,很想有件滑雪服代替我那个到处漏羽毛的大衣,一条裤腿长些的牛仔裤,因为我长得太快,裤子永远显得短。

 我妈说一男孩子整体不学习,还知道打扮,恶心!女孩子长的好看是个资本,指望将来找好丈夫,男人如果是绣花枕头,就如狗屎一样臭不可闻。

 每当薛姨请求我试穿她给我买的衣服时,我总是胡乱套在身上然后迅速脱下扔到一边,表现得很不情愿也漫不经心,薛姨不介意我的态度,她边笑着上下打量我,边对我爸说:“我当时在商场里就觉得周航穿着好,你看,小伙子多帅啊。

 孩子都上初中了,怎么也得差不多,现在这些中学生穿的用的,简直讲究的不得了…”我是从心底对薛姨有好感,并且相信她是发自内心喜欢我,因为在她的目光里,我可以看到那种长辈对晚辈的欣赏,我需要那种感觉。

 我爸自从离开我和我妈之后,似乎脾气好了很多,无论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或者学习成绩很差,他也再没骂过我一句。***

 从我爸家出来,我看到手机上有数条短信。我连忙骑车回家,进门后还没脱下大衣就听我妈责怪:“你今天不上班,昨晚上就不要住酒店宿舍。一上午又去哪里了?手机也不开。”

 “我去他们那边看一眼。”“有必要嘛?初二初三时去拜个年就行了呗。你这么殷勤人家不一定领情。你是不是又给他们买东西了,买的什么?花了多少钱?…”

 与我妈应付了几句后,我躲在屋子里开始一一回电话。第一个是雯姐的,她担心我是否安全到家,她说在路上看见两起车祸。

 第二个是在天堂鸟酒吧混的水水,他问最近怎么不见我过去玩,他奇怪那些小鸭子们为何都往a市涌,都往他们天堂鸟钻。有客人抱怨说他们那里看着长得像样的就都是卖的,老板念叨过要我去玩,他请我喝酒。

 水水是我初中五个最要好的哥们之一,其他三个都栽了,就我和他算“浪子回头,上了正路”去年水水没工作,我与天堂鸟的老板熟,知道他一直想找个身板结实,心狠手毒,地面上熟的人,就问水水愿不愿意在那里当“助理”我对水水直言那是个同志吧,我也偶尔去,水水愣了愣,笑笑,问我老板会给他开多少钱。

 初二时,水水和我无师自通地摩摩挲挲四五次,看现在他泡女孩的情形,应该不是,可也许是,不是,是,爱是不是,我又不想泡他。

 第三个我给钱刚回了电话,他问我初四到底去不去吃饭,上次他和我说过那个生物所的想见我,正好大家一起热闹。钱刚这人热心,而且最热心我的爱情,他翟蛑唬核坏萌缥艺獍闼Ц?BR>都没恋爱可谈,让人怎么活。

 gay啊,快乐嘛,不找男人,哪来的快乐。原因之二:每次我见过一个,他钱刚就能笑上一回,讲给别人听,又笑一回,笑一笑,十年少,他誓要青春永驻。

 “这人不错,属于知识型的,你不是就喜欢有深度的嘛。”“上次我见的那个够深度,说话慢半拍,以为他智障。”“这个不傻,挺爱说话,一点不装蒜。”“这么好你怎么不留下,丑吧?”我笑问钱刚。

 “庸俗!我们是纯洁的友谊。他模样一般。”“一般,那意思不就是丑的没法看。”

 “想看帅的你自己每天多照照镜子不是全有了。人家有内涵。那个…人不可貌相。”“内涵就和鸡巴似的,我知道它大别人不知道。

 象你们这些八婆肯定想,我不定图他什么呢,越说越难听,a城圈子这么小,传来传去的,我的名节啊,将毁于一旦…”

 “哎,算了,处都破了,还要名节那劳什子做什么…”与我贫够了,钱刚正色问我见还是不见,对方在钱刚那里看过我的照片,说很想和我认识。我说那就见吧。我收了线,将手机扔到一边,捡起地上那两个哑铃开始练肉。四肢忙碌,大脑也不能闲着,顺便想想大雨。大雨是我最后一任男友。

 他和我一样高,体格好,身板壮,就是有一点驼背。我喜欢聪明,念书多,处世大方的人,大雨部分符合我的要求。

 他气质里有种从容,即使开心时也不会失态,似乎那双锐利的眼睛总能洞察些什么。大雨和我做爱时很投入,但穿上衣服后就淡定地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与大雨在一起时,不喜欢多嘴的我却显得话多,他只聆听,从来没有观点与立场。

 他也没对我表现过不满,只有几次,他纠正我中英文里念错的字,比如:大腹便便,不念大腹“变变”否则干脆简称大便算了。再有:look at my eyes,不是look at my ass。

 分手是我先提出的,在大雨烦躁地对我说不要乱动他的东西,不要总给他打电话之后。大雨似乎倍受打击,他说我优越感太强,所以不懂珍惜感情。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显得伶牙俐齿。

 我对大雨讲:你想说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吧?世界这么大,人又这么多,我算个什么,看不上我的人太多了,可想和我在一起又看不上我的人就更多。我想以大雨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必定明白。反正我想好了分手,就不拖泥带水。

 关于大雨的回忆被我妈的吼叫声打断:“周航,一回家就打电话,不知道帮我做些事,年前把屋子打扫打扫,我累了一上午了。”

 我放下哑铃,走出小屋来到厨房,看见桌子上摆着盘酸菜炖肉,旁边还有不少准备好,只等下锅烹制的食物,虾没有我给他们那边买的大,两条黄鱼在盘中张着嘴面目可憎,饺子陷已经备好,炉火烧得很旺,一派过年的景象。

 我妈看我狼吞虎咽着酸菜,问:“你还没吃午饭?他们没留你吃个饭?我以为你吃了呢。你别吃冷的,我帮你热热。”我妈边拿走酸菜,又说:“过年他们还吝啬这口饭,这么小气,都是什么素质的人…”

 我打断我妈:“他们一个劲留我吃饭。我不过是看看他们,我在别人家凑什么热闹。”我妈立刻会意,笑眯眯地不再多说话。吃过饭,帮我妈将她够不到的地方擦拭一遍,破旧的房子似乎比平常光亮些。

 自他们离婚,我与我妈就搬到这里,与我外婆同住。外婆前年去世,我妈端屎端尿伺候她三年,老太太归西之日,我妈先大哭了一场,然后兴致勃勃地做了晚饭,她感慨说外婆活着的时候她能做的都做了,她尽力了。

 外婆去世后,年节时舅舅们不再过来团聚,我和我妈两个人的春节也过得悠然自得。我妈将年夜饭准备就绪,我拿出托雯姐买的两件羊绒衫递给她,一件是浅米黄色,一件驼色,雯姐说中老年人喜欢这些颜色,我相信雯姐的眼光。

 我看见我妈将已经洗干净的双手又用肥皂仔细清洁后,才小心翼翼地拿起衣服抚摸。她第一句话就问我多少钱,又说太贵了,没场合穿,不实用,颜色不好,穿不出去等等。

 她拿着衣服进了里间,说要试试。赵雯喜欢穿这种衣服,淡粉色镶满花边的文胸罩着她丰满的乳峰,随后她将白皙圆润的手臂伸进毛衣内,当她挑染过的一头棕红色长发从领口探出,所有的大好青光便被黑色、红色、或者其他什么颜色的羊绒毛衣掩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