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人,自地上拾起一只受伤的鸟,他爱上那只小鸟,于是剪掉小鸟的翅膀,让小鸟陪着他直到死亡,第二天,小鸟已经死亡。

 你可曾休会过双脚踏空的感觉。你以为是坚实大地的地方,原来是万丈深渊。你以为一直在永远会在的大地,原来并不在你脚下。一脚踏空,失足落下,不断地坠落坠落。简明在梦中惊醒,惊叫,坐起。身畔的小人翻了个身,发出“哗啦”一声:“做噩梦了?”简明转过头去,就着月光,看见花开嘲讽的脸,简明半晌,苦笑:“花开,别走。”花开笑:“你别逗我,我要睡觉,我不想半夜因为你睡不着挨打。”

 简明慢慢躺回去,一只手给花开枕着,另一只手搂住花开,贴住那个瘦小的身体,让他微微有一点安全感,他轻声:“花开,你说过你爱我。”

 花开以半睡半醒的鼻音回答:“我没说不。”简明紧紧搂着花开:“那么,我也爱你,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我们相爱,这还不够吗?”

 花开喃喃:“够了吗?真好,那么简明,离开这里,你不要做你,我们到加州去结婚隐居,好不好?”你有没有被气炸了肺子的感觉,简明有。所以简明问:“你是不是很想睡啊?”

 花开立刻明白了:“不,我不是。”简明怒道:“你是也好不是也好,总之现在不能睡了!”

 他跳下床,拉起锁在床头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自然锁在花开的脖子上,花开被硬拖下床,然后在一阵“王八蛋,狗娘养的。”

 骂声中,简明把那条铁链绕过刚刚钉在墙上的铁钩子再锁上。长度刚好让花开可以站着自由活动但是不够坐下,也不够躺。花开怒极,伸手狠狠拉扯,简明道:“你别白费事了。

 对了,只要你一天不向我保证你永不离开,我就不会让你好受。”花开赤裸裸地站在那儿:“操你妈!我死也要离开这儿!”

 简明抬手给他一记耳光,花开立刻还手。简明愣了,花开敢打他,奇怪吧,这个花开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永远不会学乖,不管怎么教训他,他生气的时候照样会还手,简明这辈子只被人打过三记耳光,都是花开打的。

 简明伸出一只手支在墙上,哭笑不得地瞪着花开:“花开!”花开微微缩回身子,惨了。简明说:“道歉。”花开很顺口地说:“对不起。”简明无奈地:“花开,说你不离开。”花开没有诚意地回答:“好的,我不离开。”

 简明盯着花开,不用看到花开的灵魂深处也知道这是句胡扯,简明盯了花开一会儿:“算了,我还是把你锁在我手上吧。”他装作若无其事,其实他很想哭。真的很想,人在夜里会特别脆弱。

 这是花开第一百次保证不会离开,花开已经若干次试图在他不小心时破门而出,最成功的一次,花开开着他的车,已经到了火车站,买了一张到什么鬼地方的车票。

 简明把花开逮到的时候,连警察都惊动了,花开坚持他不认得简明,简明只得说花开偷了他的车,然后直闹到局里去。

 带花开回家之后,简明就把花开的所有衣服剥光,统统扔到火里烧掉。花开仍是一脸的讽刺的微笑。简明拿来包着羊皮的铁链,那是,一条拴狗的链子。

 他锁在花开的脖子上,花开讽刺地:“你总不能一辈子锁住我。”简明转身就走,回来时,手里拿着电焊枪。花开的眼睛,冷得象冰。

 看着简明一步步走过来,花开也怕了,退了一步又一步,可是链子的另一头锁在床头,花开站在那儿,铁链被扯得笔直。

 简明解开锁,拉着花开到地下室去,花开不动,简明转过身,等着花开,半晌,花开笑了:“简明,何不打断我腿?再也跑不掉。”简明轻笑道:“那样,做爱不方便。”花开笑出了眼泪:“是吗,好。”

 铁链的另一头锁在简明手上,花开脸上挂着一惨淡的笑,他跟着简明到地下室,简明把他捆在滑梯的柱子上,在他脖子后面垫了块湿毛巾,然后火花四溅,花开闭上眼睛,有时,滚热的火星溅到他身上,他闭着眼睛,好象已经死了。

 其实一条铁链是锁上还是焊上,没有太大区别,简明这样做,只是表达他的决心,再用这种侮辱来惩罚花开。不过,他心里很明白,这种惩罚除了让花开更恨他,逃走的意愿更坚定外,没有任何用处,他开始觉得悲哀。

 能不能一辈子锁住一个人?那么,象花开说的,用恒久忍耐来感动花开吗?那可不容易,花开并不是一个善良慈悲的孩子,他自己说过,如果得到机会,他是很会折磨别人的。

 用什么办法让花开收回自己说过的永不原谅?没有办法。跪下来哀求?捧上鞭子:“亲爱的,我错了,打我吧。”

 不,那不是简明的方式。而且,也不是花开会原谅的方式。放花开走?不,花开还在这里,他就还有希望,如果花开走了…走了,不再了,再也见不到了!不如让他死。花开并不吵闹,有问有答,并不绝决,有时也会笑着说:“我知道,你爱我,你拼了命来救我,我知道。”

 嘴角带笑。简明知道什么叫绝决,比哭与骂更绝决。一切已无法挽回。慢慢地,他开始折磨花开,把他自花开处得到的无力感,他的受挫感,再发泄到花开身上去。

 夜里醒了,把花开挂到墙上去,花开开始会骂,后来开始唱歌,于是简明彻夜用鞭子抽他,最后,花开一声不吭。白天也沉默下去。即使简明不在,他也只是坐在墙角发呆。他最喜欢坐在床上的一角,缩着身子,双手抱膝,呆呆地望着窗外。有时,简明一天没回来,他就坐在那儿,呆坐一天。

 天气渐暖,阳光越来越充足,有一天简明中午回来,发现阳光直直地照在花开脸上,花开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简明慢慢走过去,看见花开的瞳孔缩得只有针尖大,他拉上窗帘,叫花开,花开慢慢地回过头,目光茫然地在屋子里他的四周扫来扫去。

 简明站在屋里,不动也不出声。花开没有看到简明,淡淡地回过头,继续看着窗子,痴迷地盯着窗帘边上泄出来的一线线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