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乐园传说中,在蛇的引诱下,夏娃和亚当偷吃了智慧之果,从此被逐放人间。当我知道了所有事情后,我还能回到以前那种生活吗?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待在有谷元恒的地方…这本来只是一个我永远不想面对的,微不足道的愿望。

 可现在…***岳文遄的公寓在城市中心,从阳台上能了望城市中最繁华的地区。我根本无心观赏。夜幕已经降临,我却在这陌生的地方企图眺望未来。

 玻璃上倒映着我无措的眼神。谷元恒…还会在家里等着我么?细不可闻的叹息,我不该在这时候想起他。如果他知道我是害他的人的儿子,他一定会恨我…我突然暗笑一声,真是傻!

 他本来就是喜欢谦彦的,他不会在乎我是谁的儿子。可是他说过,他看见我了。他真的看见我了么?从来都只有我在他不注意的角落看着他。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堕入情网,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对着别人表达爱意,看着他和别人拥抱亲吻做爱,看着他爱上我的弟弟,看着他被拒绝时落寞的眼神,看着他失意时的寂寞和烦闷,看着他从不平凡到平凡,看着他由强悍高昂的成功商人变成了卑微渺小的无名小民。

 他不知道,我看他的时间比看任何人的时间都多。他脸上的所有表情,说话时的神态,肢体语言,和他震怒时会说什么…我都很清楚。

 我甚至知道大多数时候他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可我唯一无法明白的是,他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看待我,他对我…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低头抵着巨大的落地玻璃门,想借助上面的冰冷平缓我混乱的思绪。

 岳文遄递给我一瓶啤酒,褐色玻璃的茶几上已经摆上了几样小菜和花生。我苦笑的接过。他还真有闲情雅致。“坐,本来我打算弄好一点再请允军过来,现在你倒成了第一个客人了。”“新屋?”

 “对啊,刚刚够钱买。”岳文遄说到这,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一定有大把钱捉在手里随意挥霍吧?”不等我回答,他就径自说:“岳敬海哪有那么大方,我替他卖命,做不好就给我两巴掌,做好了连个“不错”

 都没有。好像就是因为我姓岳,我就得给他卖命卖力,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奇怪为什么我不叫他爸对吧。我跟你说吧,我和他有血缘关系,但我不是他的儿子。”岳文遄冷笑着,摘下眼镜。

 “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戴眼镜?”他不是近视吗?手中的酒瓶已经微微变温了。“我从小就被人说长得很阴险,所以我才戴上眼镜,才不会让人注意到这岳家典型的外表特征。”我诧异的看向他“那你…”“今天你看见那个老女人,她是岳敬海的妈,岳敬海的爸是入赘的。我爸论起辈份来是岳敬海老妈的表哥,都是一个老爷的种。但我爸没有能力在岳家活下去,结果被排挤走了。

 我爸本来就没有什么生活能力,我妈是个大小姐,两人在外头过,没多久就把钱花干净了。那时,岳敬海突然说如果把我过继给他,他就给我爸妈一笔养老的钱,那两个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我那年只有六岁,被卖了还不知道,后来想家哭闹起来,被岳敬海两巴掌把我打醒了。他说:你是我们岳家买下来的狗,我叫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除非你死了,你死了也要葬在我们岳家的地上,哪里都不能去!”

 酒在口中漫延出无尽的苦涩。岳文遄苦笑的说:“那时我吓怕了,哪敢反抗。后来我慢慢懂事后,偷听仆人的闲话才知道,岳敬海的老婆一嫁进来就给他戴了绿帽子,还生了个男孩,不知怎么被弄死了。

 他老婆在外面偷男人,被岳敬海捉奸在床,那男人不知被岳敬海整到哪里去了。原来他老婆在结婚前和一个外地流进城的民工好上,娘家的人快被她气死了才逼她嫁人。

 反正这中间许多龌龊事,说也说不清。岳敬海慢慢信任我,让我参与了许多家里事,他最大的心病就是沈莱雅。”我心头一跳,是说到母亲了。

 “我那时还不认识你,也不知道沈莱雅是什么人,反正他指使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几次差点整得沈莱雅流浪街头。

 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恨那个女人,但一见面又呵护倍至,还送她房子车子票子。后来我才明白,他是要逼沈莱雅回到他身边。他老婆就是从那时开始酗酒的,她终于有了他的孩子,他却在外头和别人鬼混。

 他们两人一见面就吵架,好几次岳敬海说漏了口,我在门外偷听,原来是沈莱雅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很可能是岳敬海的。

 可笑的是,岳敬海大概是被他老婆的那顶绿帽子吓怕了,想着把外面的私生子带回来,万一他老婆又生了别人的种,自己好有个种留下。”我忍不住插嘴问:“他既然那么怕,他怎么不和他老婆离婚另娶?”

 岳文遄笑着摇摇头,说:“你以为他不想吗?可他老婆的背景够硬,除非她自愿离开,不然岳敬海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岳夫人的老爸是工商局局长,她大哥在检察院做检察官,他们家的亲戚随手捉一个都能一指捏死岳敬海不见半滴血。

 别说养情妇,有岳夫人在的一天,他连外面的女人一根头发都不敢碰。你知道为什么岳敬海突然找到你吗?其实在两年前他就知道了,是我调察后告诉他。

 那时他还在监狱,家里有岳夫人压着,他不敢怎么样。如果不是谷元恒够狠,买通了监狱里的流氓打断他的腿,结果却连他生育的地方都遭了殃,岳敬海也不会那么歇斯底里的报复谷元恒。”

 原来是这样…一报还一报,因果循环。我苦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故事过于离奇,至今我还没有一丝真实感,仿佛是别人的事,而我只不过是个旁听者。

 “你以为只是这样就完了,还有更精彩的。”岳文遄阴笑起来,恨恨的说:“岳敬海出狱后才发现岳夫人骗了他,她根本没有怀孕,事实上,自从她头胎死后,她就恨死了岳敬海,私下做了结扎手术。

 她要霸着岳夫人的位置,就是不让他留下一个子孙。女人报复起来,手段可比男人狠多了。岳敬海又想起了莱雅的儿子,为了岳家的后代,他这次可是不顾一切,最后一搏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他早就认定了你才是继承人。你这次拒绝的了他,下次呢?下下次呢?他绝对有办法让你屈服。没有人能拒绝送上门的财富和地位,只要你答应他,你就能拥有岳家的一切。”

 “你这是在劝说我?”我冷然的摇摇头“我不会认他的,就算他没有害死我母亲,我也不可能会再进岳家的门。”岳文遄精亮的双眼紧盯我。

 “是因为谷元恒吗?你是不是爱上了他?”“不是!”我吓得瞪大眼,难以置信他居然会这样说,几近苦涩的说出口“我一直都当他是我的养父。”岳文遄戴上眼镜,刹那间我觉得他身上的煞气少了很多,他又变回我所熟悉的那个文雅的岳文遄。

 “是么?”他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你爱谁是你的事,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事牵涉到允军,我也不会管那么多。

 我只想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愿意放弃岳家的权势和财产吗?只要你继承岳家,就算每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也可以安生的活过两辈子。”我想也不想的摇摇头。

 “好,那我帮你。”什么?!岳文遄无视我惊异的眼光,站起来,走到落地玻璃门,闹区缤纷的夜景尽落眼里。“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你,也不是因为我贪图岳家的钱。我要报复岳敬海伤害我最爱的人的罪!”

 “你知道允军的腿是怎么断的吗?”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握成拳的手露出青筋。“当岳敬海察觉我和允军的事,他开始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我就知道要糟糕了。那时你刚好转校来到六十一中,我就注意到你。我把你的事情报给岳敬海,好让他分心不管我和允军的事。

 那时我并不知道你真的是岳敬海的儿子,但只要是和沈莱雅有关就好。可是当我翻查你的资料时,才发现你出生证上的出生日期和你入学填写的出生日期有差异。

 我还以为是你填错了,一路查找才发现你母亲从幼儿园开始就使用这个假日期,我很快就想到了为什么。”果然不亏是岳家人,他的作法真是够阴的。我很庆幸,我不是他的对手。这种心计,我一辈子都学不来。

 “我那时正好借这件事和允军分手,其实是不想让岳敬海知道。他不会允许家族名声被蒙上同性恋的污渍。我想,等他完全转移注意力再和允军复合。然后发生了你弟弟的事,岳敬海觉得他报复的时候来了,从监狱中指挥着恶整谷元恒。

 我当时松了口气,认为没事了。不想允军突然退学,我旁敲侧听,怎么也打探不到消息。”“我心急无比时,岳夫人突然帮了我一把。我想,她其实不是真想帮我,只是利用我来破坏岳家。

 我找到允军时他正在做康复,说他出车祸撞断了腿,家里遭了火灾,他爸经营的公司出了点问题。种种迹象加起来,我还不明白岳敬海在做什么吗?虽然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但我跟在他身边那么久,这些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却是他常用的诡计。

 而且我绝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所有坏事都集中在一起发生。岳夫人转折托人给了李家一笔钱,让他们的生意又做起来。岳敬海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帮了李家。”

 “岳敬海最恨的就是同性恋,他这一生从没有败在谁手上,却偏偏输给了谷元恒,那个他最不屑的同性恋。”

 我不禁怀疑他说这番话的意思。难道他执意要和李允军在一起是为了气岳敬海?仿佛看透我的思绪,岳文遄回头对我说:“你别怀疑,我是真的喜欢允军,希望和他在一起。

 就算没有岳敬海,我也会和允军在一起。”话是这样说…我没有说出心底的思虑。他爱不爱允军,不是我说了算。只要允军也爱着他,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默默的喝完一瓶啤酒,放下瓶子。“夜深了,我该走了。”岳文遄意外的看着我说:“你有地方去吗?”我楞楞的想了想。“我可以回家啊。”他寂寞的笑了笑“回家?”我郑重的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会去找赵裕岷呢。”

 他送我出门时说了一句。赵裕岷?他的名字在脑海中转了几圈。我并不是特别想见他,我想见另一个人,我想知道他会怎样处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