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的尽头是孤独…黑衣骑士立在被汹涌而至的海浪拍打的巨大岩石上,神情怅然地凝望着远方。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或许会留下,只为了那包裹在谎言外的温柔…不!他猛地摇了一下头,如果我的心脆弱到要企求别人施舍的爱,那么我也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了!

 他决然地扭转马身,纵马跳下岩石,向着岸边等待着他的船奔去。“他没有北上,而是向南,到了土伦附近的一个渔村,在那里他上了一条商船,此后去向不明。”

 兰斯洛一边述说着刚由他手下的密探用信鸽发回来的消息,一边打量着靠在窗台前的阿尔法多。阿尔法多的脸上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淡漠得仿佛在听一个跟他毫不相关的人的消息。

 三天前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最初情绪激动得不顾一切地想要追赶那个施诡计逃遁的少年,兰斯洛和拉尔夫强行拦阻也无法拖住他,后来兰斯洛的一句“他根本不爱你,如果爱他就会信任你,没有信任的爱是无法守住的!”

 让他止住了脚步,然后他就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的拉尔夫在心底长叹了一声,怎么只短短两个星期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呢?阿尔法多那样子完全是被人夺走了灵魂,可怜啊!

 拉尔夫是在阿尔法多他们被迷倒后的第三天回到自己的庄园的,随即便被阿尔法多的管家请到了城堡。此时,阿利维城堡的仆人们因只中了轻量的迷药都已在次日苏醒,只有阿尔法多和几位贵客仍是昏迷不醒。

 拉尔夫一检查,发现他们是中了七日迷香的毒。这种无色无味的迷香通常是掺入蜜蜡中,随着蜜蜡的燃烧而挥发出来,人只要嗅到一点,在一刻钟内就会昏倒。虽然对身体并无损害,但如果没有解药,则一直要睡上七天才会苏醒。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凯伊会坚持送几位客人入房歇息,因为只要他们进入已被艾伦点上蜜腊的房间,他们就无法逃脱被迷倒的命运。好厉害的孩子!拉尔夫又一次在心底暗叹,做事如此慎密,心机如此之深,只怕不久的将来弗朗西斯要吃苦头了!

 一想到弗朗西斯可能倒霉他的心里一阵阵的爽,因为米亚的事他对弗朗西斯也没什么好感。不过看到最好的朋友象得了失心病似的失魂落魄他又觉得郁闷之极。那个孩子显然是误会了,但从他没伤害阿尔法多的性命可以看出他还是爱着阿尔法多的。

 但他对阿尔法多说的最后那句话想想都觉得可怕。以他的智慧,只要他想,一场大战再所难免。如果他真是那位被喻为“战神”的蔷薇公爵的孩子,那么那个令人生畏的蔷薇公爵说不定也会出现,这个可能足以让人震颤了…

 在拉尔夫忧心忡忡地暗自沉吟时,兰斯洛也在焦虑地思索中。这个孩子的可怕超出我的预料!他没有直接向北返回布列塔尼亚,而是选择向南,乘船经海路返回,这就证明了他的精明。

 直接向北的话,路途遥远,他一路上会遇到很多关碍,我们的密探网也很容易发现他的行踪,在他还没踏入布列塔尼亚之前就会被我们逮住。

 而向南,用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就可到达海边,当他乘船进入茫茫的大海时,我们才刚刚被拉尔夫救醒,而等我们得到他走海路的消息时,他可能已在西板牙南部的某个海岸登陆了。

 兰斯洛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阿尔法多,叹了口气,即使我不阻拦阿尔法多,他也无法追上那个孩子。他继续思索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他会纵穿西板牙,在西板牙北部的某个海岸再度乘船直至抵达位于法国北部的布列塔尼亚。

 也就是说他早已跳出了我们所能掌控的范围,让我们对他无计可施。不过当他抵达布列塔尼亚时,战争早以爆发,他这时回去又能做些什么呢?指挥被弗朗西斯的精锐部队重重包围的布列塔尼亚判军反击吗?还是和掉进埋伏的英国海军的残余仓皇逃回英国本土?

 现在因为凯伊始终是孤身一人,并无任何外援,兰斯洛几乎认定他此行的确与蔷薇公爵无关。但,他毕竟是蔷薇公爵的孩子…兰斯洛深吸了口气,如果我的预感没错的话,应该是前者吧!

 那孩子身上有一种和他父亲相似的傲气,他既然已认定阿尔法多欺骗了他,他也就会以最猛烈的报复来回击,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那位因阿尔法多的叔叔设计而惨遭陷害的父亲,那是双重仇恨下的血战啊!

 一想到这里,兰斯洛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他必须尽快赶回巴黎向弗朗西斯报告详情,期望能阻止可能发生的悲剧。

 “阿尔法多,我今天就回巴黎…”话还没说完,阿尔法多转过头来,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眸定定的地看着他“好啊,我们一起走吧。”“你还是留在这里好了。”兰斯洛始终很担心阿尔法多的情绪。“留在这里有用吗?”

 阿尔法多淡淡地一笑,那笑容让人倍感凄凉“他不会回来的,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阿尔法多…”

 “他想要在战场上惩罚我,那我一定要如他的愿。”阿尔法多笑得更起劲了,但眼神却越发冰冷“我一直很喜欢他挥舞长剑时的凌厉气势,我想身披战甲的他一定会把这种气势挥发到极致吧!”

 他转过身对着窗外的远方大喊道:“凯伊,让我重新看到你不凡的英姿吧!那是我最爱你的地方!”他的泪随着他的话流了下来,灼烫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那会是从他那样冰冷的眼眸中流淌而出的。

 屋里的另两个人只能以无限心痛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他,未来让他们感到悲哀。塞维涅侯爵从未象现在这样恐惧。一周前,当他得知他的盟友英国军队即将登陆诺曼底,他立即举起了反旗,向法兰西宣战,宣告布列塔尼亚从此脱离法兰西。

 他期待着在英国人的帮助下,一个独立的布列塔尼亚国成立,而他将成为第一任国王。说来可笑,这个只能称之为庸才的贵族一直妄图得到与他并不相称的王冠,争取布列塔尼亚的独立只是他为达到目的而拿来利用的借口。

 然而,这个野心很大但能力不足的人从一开始就没得到任何胜利的果实,他落入了弗朗西斯精心布置的圈套。

 他的军队一直在败退,损失惨重,许多原本由他掌控的城市纷纷陷落,更让他震惊的是,他期待的救星英国军队也陷入了重重的包围,根本无力来支援他。

 如果不是弗朗西斯把围歼英国人看得更重,对他这种低层次的角色根本看不起,那他那只已人心涣散的军队早已覆灭了。

 没有任何退路了,朗格维尔公爵肯定在巴黎为我把绞架都准备好了,他是不会放过我的!塞维涅侯爵蜷缩在自己的大帐里瑟瑟发抖,为了避免手下看到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他摈退了所有人。

 “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他一个劲地嘀咕着。“如果现在投降,弗朗西斯会饶你吗?”有人冷冷地问道。

 “不会!”塞维涅侯爵突然意识到大帐里有了另一个人,而这个人就在他的身后,他吓得跳了起来。当他壮着胆子转过身时,他看到了一个犹如幽灵一样的黑影立在昏暗的角落里。“你你你是谁?”他吓得话都抖不清楚了。

 “你不认识了吗,”黑影悠悠的踱到候爵面前,俊美的脸庞,利剑一样的目光,斜挑的冷笑在晃动的烛光的映衬下显得阴森可怕。

 “凯伊!”塞维涅侯爵惊得差点坐到地上,在他心中,这个少年早就不存在了,他难以相信他竟会毫发无损地回到布列塔尼亚,而且还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是鬼吗?”他颤声问道。“你说呢?”凯伊冷冷地笑着,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箍住侯爵的手臂,侯爵顿时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他刚要大叫,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短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上,他吓得把惊叫吞进了肚子里。不顾形象眼泪纵横的侯爵连连求饶“我知道你不是鬼了,求你放手吧!”

 凯伊淡淡地一笑,收回短剑,松开了手,腿脚发软的侯爵立刻坐到了地上。凯伊不理会他,走到侯爵的帅椅前,傲然坐下。

 “我是来要你约定的承诺的。”凯伊简洁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侯爵当然无法拒绝,因为凯伊已完成了约定中要求他做的,但此时焦头烂额的侯爵哪有心情谈那些往事。

 而且以他很自私的想法,觉得说那些往事对现在的自己一点用也没有,反而可能会因自己曾经的背信弃义而激怒这个少年,从而被他杀死。

 看出侯爵的心思,凯伊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短剑一边平淡地说道:“你反正都会死,如果现在按约定把我的身世告诉我,即使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会让你活到弗朗西斯处决你的那一天,如果不说,那么明年的今日让你的女儿在你的墓前献上一束花吧,当然前提是她也还活着。”

 侯爵吓得一哆嗦,从凯伊刚才露的那一手,他就知道即使他现在大叫外面的卫兵也救不了他的命,因为还没等他的侍卫冲进来,他就会被眼前的少年一剑穿心。

 他对自己女儿的生死并不怎么在意,也知道自己难免一死,但让他现在就死他还是坚决抗拒。

 “我说我说!”“慢着!”凯伊一抬手,以一种严寒透骨的声音说道“我先警告你,若有一句谎话你也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我明白…”侯爵懦弱地呻吟道。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怕这个还不满十五岁的少年,也不过四个星期,这个少年的身上有了某种跟他离开前不一样的森冷威严的气质,让他畏惧得不敢多看他一眼。

 凯伊以锐利的眼神冷冷地注视着在他面前象只落水狗的候爵,他知道他身上源自他生身父亲的王者气质压服了眼前这个曾冷酷对待过他的男人。

 他要他害怕,他要他一字不漏地说出真相,以便印证他已知道的一半身世,这样他才能对自己的决定下最后的决心。那是血与火的炼狱,他必须谨慎。“现在开始说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