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阳光灿烂耀眼,伏在马背上的少年却觉得整个身子象是在冰窟里一样的寒冷,胸口的刺痛压得他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松开无力的手臂让银眼的狼跳下马背,艰难地说道:“等着我,‘银眼’,我去接艾伦,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在“银眼”的声声哀鸣声中,他又扬起了马鞭,但突然袭来的巨痛让他的手臂软软地垂了下来,有一股汹涌的热流在他的胸腔里激荡,他仰起脖颈想要缓解那濒死的窒息感,眼前却一片殷红…

 卡兰匆匆赶回城堡,刚走进大厅就遇上了管家马里沃。“马里沃,伯爵在哪儿?”“伯爵大人?”马里沃嘿嘿笑了笑,没往下说,意思是那还不是明摆着的吗。卡兰却没心情跟他打哑谜“伯爵还没起床?”

 “是的,大人。”卡兰微一踌躇,又问道:“你今天早上亲眼见到伯爵本人了吗?”“没有,不过我在新房门外跟他说过话。”

 “你确定是他本人的声音?”卡兰追问道。“那当然!我绝不会听错的!”马里沃怪怪地看了一眼卡兰,不明白他问这些干什么。

 卡兰的心中笼罩起层层的迷雾,但他只犹豫了片刻就果断地吩咐马里沃:“请立即告知伯爵,我有急事找他,一刻也不能等待!”

 “可是…”马里沃心想,我这个时候去打扰伯爵的好事不是找死吗?“是最紧急的事!”卡兰的口气严厉起来。马里沃还从未见过一向冷静平和的卡兰这样声色俱厉,他吓得跳了起来。

 “那好,我马上就去!”还没等他转身,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螺旋楼梯那边传来。“什么事啊?这么急着找我。”

 大感意外的卡兰吃惊地抬眼一看,只见身着白色衬衣、棕色紧身皮裤的阿尔法多正慢条斯理地走下楼梯,凌乱的黑色发丝披散在肩头,微垂的眼角带着一抹春色,全然一副才从温柔乡里爬出来的慵懒的神情。

 难道我认错了?卡兰怔住了,阿尔法多的出现使他先前的推测完全被推翻了,这让他深感迷惑。“有什么要紧事找我?”阿尔法多一边顺手把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往后拢了拢,一边露出了一个有些孩子气的微笑。

 卡兰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说道:“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别忘了我们明天该回巴黎了。”

 “这事?”阿尔法多眨了眨眼睛“我正在度蜜月啊,卡兰。我妻子连城堡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就要离开,这不怎么好吧?”卡兰本来也只是顺口说的,现在听阿尔法多的口气似乎是还打算在城堡呆上一段时间,他不禁有些担心。

 “阿尔法多,你和夫人到巴黎度蜜月不是一样吗?”他很聪明地没提及弗朗西斯的计划。阿尔法多的脸上仍然泛着懒懒的笑容“度蜜月的话还是在这里最好,这里的阳光最灿烂,连花都带着阳光的气味…”

 卡兰暗道不妙,看来这人任性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一边耐着性子听阿尔法多对他领地里的一草一木大夸特夸,一边低头寻思怎么劝说阿尔法多还是按原计划返回巴黎。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阿尔法多的腿部,略感吃惊地停了一下,一丝了然的笑意浮上他的脸庞。

 “他没事吧?”卡兰温和地问道,黑衣人离去时那僵硬不自然的骑马姿势总让他感到不安。阿尔法多一愣“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阿尔法多露出一个略带困惑的微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卡兰淡淡地一笑“阿尔法多,你的靴子该刷刷了。”他掉头朝日光室走去“马里沃,请让人给我端一杯红茶来。”

 阿尔法多低头看着自己脚上沾满泥土和灰尘的靴子,忍不住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该死!卡兰站在日光室的窗前沉思。阿尔法多为什么要为他掩映呢?是出于善意?还是有别的阴险的目的?

 想到后者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我不会把阿尔法多想得太坏了吧…但不管阿尔法多是出于何种目的,暂时不去巴黎阿尔法多对他而言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在复杂的巴黎,弗朗西斯的眼皮底下,他要想掩藏住自己的真实身份实在是太难了…吩咐完管家两个小时内不要打扰自己和夫人后,阿尔法多重新回到新房。一打开房门,跪在床前的艾伦惊慌地跳了起来,颤抖着身子挡在阿尔法多和床之间。

 “大…大人,别伤害少爷…”阿尔法多冷冷地看着她“让开!”艾伦尽管害怕得要死,但还是鼓足勇气哀求道:“求您,大人,别伤害少爷…”

 “我只是想看看他怎么样了。”阿尔法多的口气稍稍缓和了一点。艾伦迟疑了一下,也明白自己的阻挡对眼前这个她必须仰视才能看见其眼睛的男人来说是根本无用的,她退向一边,露出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昏迷不醒的身影。

 阿尔法多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在他检查少年的身体时,艾伦一直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的脑子乱糟糟的,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本来她一直按凯伊的吩咐守在新房的门口等他回来。可二十分钟前,新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凯伊说的一直要睡到三天后才醒的阿尔法多出现在她眼前,她惊骇得无以复加。

 还没等她回过神,阿尔法多一把把她拉进了房间。当她刚喘口气,却一眼看见她万分担心的少爷竟人事不醒地躺在床上,胸前白色的衬衣上沾满了刺目的血迹,她吓得浑身发软,压抑不住的惊叫几乎要冲口而出。

 就在这时,阿尔法多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象毒蛇一样阴森的威胁话语刺入她的耳膜“想他死吗?那就大声地叫吧!”随后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自己穿的衬衣扔给艾伦“给他换上!小心一点!”

 “守在这里。”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出了房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艾伦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原本睡得象死人一样的阿尔法多怎么会突然醒来?外出的少爷又是怎么象变戏法似的回到房间里的呢?又是谁把他伤得这么重呢?

 最后一个问题她基本认准是阿尔法多干的。检查完毕后,阿尔法多转身看着艾伦,一脸的冷酷无情。“趁我这会儿心情还不错,把一切的实情都说出来吧。如果你不说,你就等着呆会儿抱着他的尸体哭吧!”

 尽管因惊吓艾伦说得颠三倒四,而且她所知也不多,但阿尔法多还是弄明白了整个欺骗事件里塞维涅侯爵大胆得近乎荒唐的用意。

 他唯一感到不解的是,塞维涅侯爵为什么要为此牺牲掉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虽然他是私生子,但依艾伦所说,侯爵一直为没有男性继承人而苦恼,甚至为此许下诺言,只要哪个情妇为他生下儿子,他就立即迎娶她成为侯爵夫人,那么这样急切地想要儿子的侯爵又怎么会如此冷酷地把这个聪慧过人的少年扔进充满危险和死亡的漩涡里呢?

 除非…除非你根本不是他的儿子!他凝视着凯伊毫无血色的俊颜,低低地咒骂了一句“逞强的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