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也要去了吗,难道是娘亲来唤他了吗?他很虚弱,甚至没力气陪儿子玩闹。想到儿子,他又是一阵心痛。若他去了,那他的儿怎么办,他还那么幼小。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离不开他了。又来了!那些乱晃的影子!

 鬼炼气极,手在虚空中乱抓,可就是碰不到那些影子!他站起来,发疯似的要去抓住那些影子,身体被磕出无数血痕也不知觉。

 缩在角落里伤心的蓝鸢奇怪的看他阿爹,他在乱挥什么啊?他不明白,他的小阿爹更不明白。而且他们还不明白的是,他(阿爹)居然那么好耐心,这一挥就挥了一年多,确切的说是14个月零8天…他们待在密室里整整两年了。

 偶们的小蓝鸢,已经从一个包在包裹里的小婴儿,长成了一个整天在密室里屁颠屁颠晃悠的小娃娃咯。

 不过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所待的环境,蓝鸢看起来仍旧比同龄人小上许多,至少比他当婴儿时也没大上多少,而且身子骨也照样是那么脆弱,严重一点的摔伤都会导致骨折。

 一岁时候就学会走路的他,在走了一年后,也还是那么“摇曳生姿”不过,造成蓝鸢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是他的阿爹。那个一克制不住自己魔性就会吸他的血的男人。

 蓝鸢不懂,但每次看到那个人挥得摊倒在地上痛苦得滚来滚去的人时,他就忍不住靠过去。在几次的经历后,小小的脑袋里已经有了对于这种情况的条件反射:阿爹一倒,立刻趴到他身上把脖子伸到他嘴边。

 然后就会很痛很痛,痛晕过去。醒来之后,他就没事了,阿爹也好好的没事了。他这是,用血养他走火入魔的阿爹。这是他日后在成为楼家专署医者才知道的事情。

 相比蓝鸢,当阿爹的鬼炼情况截然相反。14个月的疯狂在不知不觉间竟完全改变了他。跟娘亲一样属于阴柔的美的脸孔,已经变得冷峻阳刚。虽然也同样美得摄人心魂,却不会再令人误会成女子。

 漆黑的长发直落到地上,如丝绸般亮泽(后来蓝鸢都直接拿他的发当睡垫了)。14个月,才11岁的鬼炼身高已经激长到如成年男子一般,甚至比成年男子还要高大。

 当他抱起蓝鸢时,才真正让人感到他们像是父子。就是出去找食,也不再有野狗来追赶他们,连那些乡村孩童也不敢再靠近他们。

 人们都说这附近住着一对魔鬼父子。他们曾亲眼看到,这对父子在林间捕猎,撕碎野狗生吞它们的肉!那个高大的男人,有着一副只有天神或魔鬼才拥有的面孔。

 不仅小孩子怕了,连村里的大人们都开始提心吊胆,于是到城里去报官。官府也来清查过几次,却寻不到蛛丝马迹,只好警告百姓尽量远离这一片区域。

 楼家父子的处境越来越危险。鬼炼在第五次险险躲过城内官兵的清查后,决定带儿子离开这里。现在他已有了足够自保的能力,不能再待这冒险。夜里,环视过住了两年的密室,他竟有些不舍了。

 这里是他生命的终点和起点,怎么说放就放?“爹…”“鸢儿,走吧。”他已不太会说话,说出来的声音低压沉涩,根本听不出是一个11岁的少年。

 蓝鸢仰起头,双手向阿爹伸出要他抱。他的身高只有到爹的膝盖而已。到现在,他都只会叫“爹”没人教他说话,没人跟他说话,他会的也只有这一个字而已。

 黑夜中,鬼炼快速奔跑,不敢停下来休息。这里还太危险,这一片区域都属于父亲的管辖。他不识路,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难道你能指望他一个从未涉世的少年能知道一个仅知地名的地方怎么走吗?太勉强了。向前,一直向前跑。这是他脑子里残存的唯一意识。***

 红叶镇的百姓们这两天都在谈论一件事,连镇长在用午膳的时候都在跟他的家人讨论。“女儿,你也去看过那个人了?”要不怎么会要他去把那个人请来?镇长千金闻言,小脸羞红的埋得更低。开口要见一个男人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老爷,小姐没去。是小桃替小姐去看的。”小姐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这样随便的出得家门去?何况是去看个男人。镇长转向门边侯着的一个小丫头,问道:“既然你去看了,就给老爷描述一下吧。照实说!”小丫头一恭身,再抬起头时脸已绯红,连两只小耳也红得吓人。

 她张开嘴想说,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出任何言语来形容自己看到的那个男子!她奉小姐之命去看那个男子,回来也是不知该如何说,可小姐一看她的表情,就已经明了。现在是老爷…“你说呀!”镇长夫人催促她。

 “我、我…他…他、他很美!”她只能想到这个词了!什么俊哪、俏哪之类的,通通不足以形容!镇长皱眉,又问女儿道:“你真想见他?”

 头埋得不能再低的女子用力的点点头。她是红叶镇公认的第一美人,现在来了个男人在几天之内就夺走了她头上的光环,她不能不对他好奇。

 “那好,为父的这就去帮你请来。”镇长起身出去,带走了两个侍卫。原本羞涩的女子这才抬起头来,神色平静的开始用膳。镇长夫人见她这前后截然相反的模样,也不惊,反倒笑骂她越来越会耍心机了,连自己的亲爹都要骗。

 女子仅是大咧咧的耸耸肩,不答话。另一边,镇长走在街上听到的也都是人们谈论那男人的声音,不禁对他更加好奇了。

 什么样的男子,竟能让这些只懂养家糊口的老百姓这般注目。两个侍卫带镇长一直走出小镇,来到已经荒废多年的山神庙。“他就在这里面?”

 “是的老爷。我们已经注意他多时了。”侍卫率先进入残破的土庙,里面的人迅速站起身,冷冷的盯着他。那犹如实质般的压力,让侍卫的脸色变了又变,这是一个学武者的感应。镇长不是武者,当然不如侍卫那般难受,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有威势。

 这是他在那些京城大官和富商身上才看得到的。他当然也注意到男人衣衫褴褛形象不佳的颓废模样,但他更直接的受到了男人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孔的震撼!果然就如小桃说的那样,只有一个字能形容:美!

 一个如此美丽而浑身散发着强势的男人,定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从见到他的那一刻,镇长就意识到,他女儿的第一次情窦初开,是注定要以失败告终了。

 遂以礼待贵客的姿态向男人邀请到他府上做客,这样,既得以让他女儿死心,又能提高他的威信,可谓一举两得。只可惜,有人“不识抬举”男人听他在那里自己自弹自唱,根本没有搭理他的准备。

 镇长还没把话说话,他已重新坐回草堆,闭目养神了。镇长见状,心上恼火却又无处可发。男人虽安静的坐在那儿,可威势已蔓延开,他不傻也不呆,已感觉出男人的不悦。

 脸上难堪,他何时如此低声下气的跟人说过话?镇长向两边侍卫使眼色,随即站出一人虎虎生威的大吼:“小子,我们镇长请你是看得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三个人居高临下的俯看他。男人还是没反应,连神色都未曾变过分毫。若不是知道他救过一掉落猎人陷阱里大声呼救的小孩,他们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聋子。

 “喂,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冗长的时间后,一侍卫在镇长的暗示下大吼。男人收势,站起身瞧也不瞧他们一眼。“不。”冷得掉冰渣的声音。两个侍卫禁不住缩了缩脖子,连镇长也不自在的把眼瞄向别处。

 男人走到另一边的草堆坐下,从怀里抱出一个小婴儿(汗…太小了),仔细的用手指替他梳头,用袖口给他擦脸。小婴儿嘤咛一声,醒了。“爹。”还是只会叫这一个字。男人低头轻吻他的颊,干燥的唇瓣摩挲得发痒,小婴儿清脆的“咯咯”

 大笑。另外三个人朝他看去,瞬时像被雷劈中,有失身份的张大嘴,口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天哪,蓝瞳!镇长是见过些世面的人,知道这个世上有不同眸色的人,他也见过一些金瞳和褐瞳的人,可这宝石般的蓝瞳,天下少有啊!

 镇长兴奋的靠过去,想看得更清楚些。男人猛然起身,警惕的盯着他,眼里有明显警告的意味。镇长讪笑,又贪恋的看着婴儿,道:“这位是,令郎?”

 男人依旧没有吭声,维持那个姿势和那个眼神。他怀里的小婴儿听到人声,好奇的从男人怀里露出那张可爱的小脸,大大的双眼里全是不解。又回过头看男人“爹?”男人温柔的抚摩他的头,对镇长沉声到:“走。”

 手牵起衣衫把小婴儿露出的头遮住。听到男人愈发冷然的声音,三个人都有了一丝想逃的冲动,怕一个不小心,把命留在这里。

 他们一点不怀疑,这个男人会有一刀解决他们的能耐。勉强稳住声音,镇长面色难堪的道:“不管怎样,弊人还是欢迎在下的光临。届时,必将备好酒菜盛情款待。”三个人自信的来,狼狈的去。

 估计镇长回去难以跟他的女儿和夫人交代了。当天夜里,两条人影忽闪忽闪的来到破庙,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时,扔了一只火把,把破庙付之一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