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娟平凡中闪现着美丽的面容上出现了一点点温暖的微笑,张仲文知道这微笑是无心而又真实的关怀,人和人之间最宝贵的一份贴近与理解。

 就是这一点点的微笑,像是一个火花在张仲文的心里燃烧起熊熊的勇气之火,几年来的相处与交流使他早就知道曲娟有着高尚的人格,或许,她真得可以接纳自己的那个长了毒刺的秘密。

 他忽然恢复了自信与平静,她朝曲娟招了招了手,说:“你过来好吗?我告诉你一件事。”曲娟发现了张仲文的此时此刻的与众不同,她心里惴惴不安地来到张仲文身旁。

 张仲文笑了一下,贴进她细发低垂的耳畔,一字一句地把他的那个伟大的秘密送进了另外一个人的世界。

 窗户外的月光下树叶随风裟裟起响了起来,不知道是哭,还在是笑。外面的街道里传来流行的歌曲声: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月色太美你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在不久的过去,不远的现在,不确定的将来。有两个小男孩,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弟弟。哥哥爱着弟弟,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这是爱。

 弟弟也爱着哥哥,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爱是不是可以长久的。岁月流转,时光飞逝。他们两个都长大了。哥哥要和姐姐结婚了。弟弟舍不得,但他也没有办法。每天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希望可以有奇迹出现,可以让他和他的哥哥快乐地无忧无虑地永远生活在一起。

 弟弟只道有一个神奇的传说,一棵有七种不同颜色的花如果可以盛开的话,就可以实现一个平凡的世界里不能实现的愿望。哥哥走了以后,他没有哭,而是每天都在继续着自己的梦想,勇敢而又坚定。

 ***一个小时后,曲娟听张仲文讲完了他自己的事情,突发奇想,拉着他进了厨房炒了四个小菜,二人一边吃一边喝一边对此问题交换看法。

 “你瞎说的,哈哈…你骗我,世界上哪里有那种奇怪的花?”曲娟举起啤酒瓶子给自己倒上一大杯,眼看杯子里的泡沫要漫出来,她就低下头去吸。

 张仲文嚼着花生豆撅着嘴唇说:“真的,不信假期你跟我回家我给你看,现在我的空明七心灯上已经有四种不同颜色的花骨朵了!”“呸!我才不跟你回去,我一个大姑娘,平白无故地毕业跟你回家,你爸爸妈妈还以为我和你怎么的了呢!”

 曲娟三瓶啤酒之后脸通红,张仲文也开始佩服她的酒量。“我怎么了?我好歹也是咱们系里的四大帅哥之一啊!跟我回去怎么还委屈你了不成?”张仲文得意洋洋。

 “算了吧,咱们系四大帅哥是班长,小毛头,罗副主席和谭群,根本没有你,你臭美什么呀!嘿嘿…”曲娟大口喝着酒大声笑着。张仲文一听真是晴天霹雳,他自从一年级听说有英语系四大帅哥的说法后,就一直以为自己当仁不让,没想到临近毕业他竟然从曲娟嘴里得知他根本就不在帅哥之列,他刚想怒斥,可是转念一想,算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几年自己也过够了自我陶醉于帅哥行列的瘾了,名号都是次要的啦,他苦笑一声说道:“你骗骗我会死的呀,你就不能让我在帅哥的美梦里光荣毕业啊!”“哈哈,张仲文,我觉得你没有你大功哥帅,你大功哥可是他们德语系里所有小女生的梦中情人!”

 “哼!我大功哥说了,我长得是那种耐看型的,他说在他眼里,我就是世界第一小帅哥。真的,他没骗我,我大功哥要是说谎的时候小手指会抖,那天他这么说的时候手一动没动!”

 曲娟眯着眼睛打个酒嗝,坦然一笑说:“是啊,那是你大功哥真心喜欢你啊,因为我知道,在爱人的眼睛里,不管自己长什么样子,都是世界上最美的。张仲文,你哥都走了那么久了,你不想他吗?”

 “想有什么用啊…我才不想他呢。”“嘻嘻,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你写这干嘛啊?”

 “玩儿呗。要你管,喝你的酒吧!”“真猜不透你们男孩子的心思啊,其实你知道吗,咱们系里最盛传的故事是什么吗?是班长和小毛头!

 因为他们两个好得简直是太离谱了,听说他们俩吃一起睡一起的。咱班长对他也是,什么都让着,什么都宠着,他们俩有些事情传得满城风雨;不过好像他们俩都不在乎。

 其实我觉得他们俩没什么,小毛头可喜欢我们薇薇了,情人节的时候还往薇薇家邮玫瑰花来着,你说有意思不?”

 “没意思。其实他俩也没什么,就是咱班长是个大白痴。算了,你别跟蔡丽艳似的,张家长李家短的,你们宿舍的人都让她教坏了!”

 …夜色渐深,曲娟给张仲文刷了碗盘,再没多话,收拾了就要走。张仲文把她送到楼门口,就在曲娟转身离去之前,她突然仰起头有力地对张仲文说:“张仲文,谢谢你。”

 “你谢什么啊。”张仲文忸怩地对着风搓着手。“谢你把我当朋友啊,谢你对我说实话。张仲文,我没看错你,你是个男子汉。”“嘿嘿…哪里那里,都是领导教育指导有方。”“那我回去了,再见。”

 “好啊,再见。”曲娟迈着酒后轻快的步子唱着歌走了几步,就听张仲文在身后喊:“喂!”

 “什么?”曲娟回头,看见张仲文在模糊的手电灯中歪着嘴坏笑的样子。“居心良善,前程似锦;长江舟上,始动红鸾。”张仲文大声说。“看来当初没把你列入四大帅哥真是完全正确的。”曲娟在心里说。

 ***端午节之后,断断续续的大雨中雨小雨雷阵雨就没完没了地下了起来。而最后的毕业考试也如约而至,像密密麻麻的雨点一样敲在人心上不让人清闲。

 随着外院生源的扩招,教室少了,要毕业的大哥哥大姐姐们都被集中到二楼近露台的一间大教室里复习,人多座少,争吵此起彼伏。

 一个乌云密布的中午,刚吃过午饭的学生们都匆匆忙忙地赶来占座位看书。郭锐在和姚乐宇僵持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小孩子心性的姚乐宇主动向郭锐赔礼道歉两人才恢复往常。

 郭锐见姚乐宇心软,心里当然是喜不自胜,那什么亲不亲吻不吻也没敢再提。既然要考试了,复习功课当然是第一位的,郭锐有心给姚乐宇占座位,结果惹恼了蔡丽艳,那蔡丽艳可是有便宜就占,一点亏不吃的主儿,她只是晚来了一小会儿,就见自己中意的位置被别人抢先一步,嘴上当然不闲着:“班长怎么了?留校生又怎么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强人家的地方啊?”

 郭锐早就厌烦了她那一套,声色俱厉地吼了她一嗓子:“明明是我先来的,你嚷嚷个屁!”蔡丽艳见人高马大的郭锐铁着脸凶恶的样子,也再没敢多说,被别的女生拉到后面找地方挤着去了。

 刚坐好姚乐宇就急匆匆地嘴里还塞着食物跑进来,看见郭锐给他占了位置高兴地笑了笑就座下来,还没坐稳,就听后面的蔡丽艳细声细气地说:“呦,怪不得有人发那么大脾气,原来是不小心被插了足了,扰了他小心肝宝贝的窝儿…”

 接着一群人跟着哄笑起来。郭锐和姚乐宇都听见了,可是两人不想在口舌浪费时间,都低头不说话继续看书。张仲文坐在前排第一个座上,他回头看了看窃窃私语的人群,又看了看窗外低垂的天幕和狰狞的黑云,斜着眼想了想没说话。

 “哼,有些人不用得意,别看他大白天装得跟人似的,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谁知道他晚上黑灯下火的在什么墙根儿下,树底下啊都和他的小情人干了什么?这年头,磕瓜子儿磕出个臭虫…啥人(仁)都有,别看他穿着衣服像人物,脱了衣服就是个动物。呸!连动物还都不如呢。”

 蔡丽艳在后面越发嚣张地说了起来,很多人都在跟着她傻呼呼地乐。起风了,吹打得没关紧的窗子铛铛地互相撞击发出响声。郭锐的脸变得像纸一样白,姚乐宇在一旁捂住了耳朵。张仲文又看了一眼郭锐。罗飞鸿听出了蔡丽艳的话柄,很感兴趣地问:“蔡丽艳,听说你见过变态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嗨,别提了,想起我就犯恶心。再说了,班级里这么多同学呢。”蔡丽艳一边说一边朝郭锐和姚乐宇坐的地方使了个眼神,大家都笑呵呵地望去。

 “谁是变态,谁是流氓,那我可不敢说,万一得罪了什么体面人咱可担当不起,不过老天可是长眼的。瞧,外面可是要打雷了。可真说不准,万一老天爷见那个衣冠禽兽不顺眼,一道雷劈下来,咱们同学跟着伤及无辜跟着倒霉就不好玩了。

 大家该走的走,该散的散,别那种变态的一起遭了殃…”她话音刚落,外面真的哄一声打了闷雷,这样一来屋子里看热闹的人笑得更厉害了。

 郭锐咬紧牙握紧了拳头,低着头。一旁的姚乐宇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就在这个时候,前排的张仲文站了起来,他嘿嘿一笑,把手里的笔一扔。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下子跳上了窗台,就见他飞起一脚把那老朽的窗扇踢了出去,摔在二楼的阳台上,玻璃木棱破碎发出一声巨响,把满屋子的人吓得大惊失色,张大了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墙上少了一扇窗子,潮湿的大风卷进了屋子内,吹起纸张书页,也吹起了站在裸露在乌云下的张仲文的头发,他冰冷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生了锈一般阴沉,他慢慢抬起一只胳膊用一根手指指着雷声隐隐的天空,中气十足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天爷,都说你长眼睛,那么今天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来看一看,我们屋子里这些人里,到底谁是人物,谁是动物,谁,连畜牲也不如!”

 一道蓝色的电光刀片一样在张仲文面前划过,他前额的几根发丝在风中飘落。可是在那一刹那间的闪光中,张仲文却挺直了腰板,继续用清晰的声音说道:“老天爷,你说,为什么那些仗着自己有几个钱,有张小白脸就糟蹋人家好好的姑娘,玩够了,厌烦了,一甩手连人生死都不顾的人不是流氓,不是变态?为什么那些狗仗人势,上窜下跳,平日里无风起浪的小人都活得好,过得好,前途坦荡一帆风顺?为什么真心诚意为我们大家做事,不求自己一点私利的人到最后一无所有?为什么,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无怨无悔毫无保留的人,总是得得不到他真心所爱?老天爷,你要是有眼睛,你要是有良心,当着我们大家说个话,或者劈一道雷,让大家清楚,看看谁心中有鬼,谁问心无愧!”

 乌云在天空中翻腾,一道又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狂爆地在屋外的天空上回旋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好像都感觉到自己的骨骼里被震得沙沙做响。窗户没有了,那闪烁的电火花好像真得要扑到屋子里来,雷电中每个人都吓得不敢说一句话,不敢动一动。

 张仲文的身体在一明一暗的电光中静立不动,大家都见他恶狠狠怒冲冲地指着天上的雷。忽然一个霹雳中他也猛地回过头来,一瞬间里他倒竖的横眉下的一双三角眼里闪烁着鬼火般的光芒,侧面的黑暗中他显现出穷凶极恶的模样,指着下面的人群说:“你们不要觉得自己都长得像个人似的就可以吃饱了闲坐胡说八道,我告诉那些贪富贵倒插门的,拉皮条嚼舌根的,还有那些拉不出屎来扯嗓子跟着瞎起哄的;这世上说话办事有个良心才算数,有些事你要是不懂不明白,就别摆出一副正人君子道德先生的嘴脸来说长道短,讲人闲话前先豁开裤裆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不是个干净东西,骂人时候想着自己也能被别人骂,人家怎么活怎么走干你屌事!”

 雷声电光中张仲文恶魔般耸立在高处,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被他的说的话搞懵了,各个呆若木鸡,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