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乐宇慌张地望了望四周,黑漆漆的,小路的尽头一个人也没有。郭锐走近他,一把擒住他的肩膀,姚乐宇摇头反抗,可是他的力气是抵抗不了郭锐钢铁一样坚强的意志与冲动的,他被郭锐反扭了胳膊推到了一棵树上,迎着头闭着眼睛被郭锐厚实而滚热的嘴唇阻止了呼吸。

 宇宙深处独自流浪飞行了几百万个光年的陨星撞击到一个冰冷干涸的天体。卷起漫天的砂尘,激扬起毁灭的风暴。可是在这个没有空气与水的世界里,无论怎么样的喧嚣与躁动,都不会诞生任何生命。

 亿万年前不曾,亿万年后不会。郭锐满足地用暴力达到目的后,却发现他面前的人哭了。姚乐宇麻木的脸上一片苍白,没有任何表情,一双大眼睛上的每一根湿润的睫毛郭锐都能看清楚,两行清晰温热的眼泪从姚乐宇的眼眶完美平行而出,划过脸庞,坠落于黑暗。

 姚乐宇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被掠夺了宝贵的东西小孩子,无助而无情地看着郭锐,目光中是一种怨恨揉杂恐惧的呆滞。“你哭什么哭!”郭锐愤怒地喊。他没回答。“你别哭了!”还是没回答。

 “你这是什么意思?”郭锐害怕了。“阿锐,我讨厌你。”姚乐宇擦了一把脸上的泪,面无表情地从郭锐面前走过去。

 一步一步地朝宿舍的方向走去。郭锐想追上去,可是刚才的深情一吻似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和勇气,他只朝前迈了一步,就失去重心一下子跌倒在潮湿的路面上,手嵌进泥里,生了根般再也拔不出来。

 他绝望地抬起头看着姚乐宇一边擦脸啜泣一边远去的背影,不知道是在问天问地还是问自己:“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几年来的殷勤体贴比不上一块别人的一块蛋糕。他不明白自己的真情肺腑为什么换不来一句简单是与不是的答案。他不明白,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可就是乞求不到一个真实的亲吻。

 他不明白,真爱既然存在,那么为何一定要有一种他无法享有的形式。他也哭了。真正的哭是没有眼泪的。因为眼泪都渗进了血里,流动在体内。***

 楼洞里的灯坏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曲娟心里害怕,可是想想自己今天已经连女孩的自尊心都豁出去了,那么这么点黑暗还算什么?于是咬咬牙,在心里哼着红色娘子军的军歌深一脚浅一脚地迈了进去,还好,张仲文只住在二楼,她没遭遇多大困难就摸到了那个门,鼓起勇气敲了半天没人应,她瞅见门缝里有灯光亮着,就试探着推了一下,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

 过道里还算干净,曲娟闻到一股葱花的味道。她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张仲文,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她隐隐约约听见里屋传来音乐的声音,寻声而去,只见里面的沙发上张仲文半躺半坐睡得正香,电视机还开着,沙发前的茶几上是一个大碗,里面是乱七八糟掺了蔬菜和一些已经看不出原状的原料的方便面。

 她目不转睛地看了张仲文一会儿,她发现张仲文要比以前瘦了,以前张仲文的娃娃脸腮帮子上是圆胖的,现在瘪下去了,隐约呈现出颧骨的形状。

 沙发上还有一瓶三九胃泰埋在棉花垫子里,和一盒香烟为伴。曲娟张望四周,心里偷偷地泛起了好奇心,她掂起脚来到了张仲文的写字台前,上面是一张白纸,墨迹未干,虽然张仲文的书法不怎么样,可是那一排排的都是一句话引起了曲娟的好奇:“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曲娟在心里念着,竟然觉得好笑,她平时总见张仲文嘻嘻哈哈吹牛侃大山,从未见他吟诗弄赋附庸风雅,没想到背地里这小孩儿也好这个。或许他只是在练写字吧!曲娟这样想着。再一转头见张仲文的电脑还开着,曲娟越发好奇,他知道张仲文平时爱玩游戏,心想我倒是要见识一下他都在玩什么。

 曲娟电脑过了国家二级呢,这在好吃懒做的外语学院里可不多见,她晃了晃鼠标,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上的壁纸竟然是一张照片,上面的俩人曲娟都认识,一个是张仲文,一个是他那个去德国留学的哥,两个人亲密无间地站在一个好像是菜园子的地方,不明所以地傻乐。

 曲娟多少有点做贼心虚地回头看了张仲文,他还在睡,而且没有马上会醒的意思。她索性大胆地摆弄起张仲文的电脑,WINOW98真是容易操作,曲娟一边幻想着自己是那种间谍片里的女特工,一边兴高采烈地进了Mydocuments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她眼睛一扫就看见了一个文件夹的标题是:SuperMenRealShow,觉得新奇,暗想什么叫超级真人秀啊,于是灵机一点,可是没想到竟然提示要输入密码,这样一来曲娟更觉得紧张刺激,她也知道未经允许私自看人家的东西不好,可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在猜测密码能是什么呢?

 不会是张仲文的生日吧?她沉浸在扮演黑客入侵的喜悦里,点了一组数字。竟然成功了,曲娟想,到底是什么东西至于这样遮遮掩掩的?不过本姑娘不怕,倒是要见识一下。

 窗口里是一排排的图片,曲娟窃笑着对自己说张仲文啊张仲文,这次我可抓到你的小秘密了,我就不信你这次能吓到我…“呀…”曲娟看了一张图片后吓得脸都红了,张口尖叫,怎么不是白了是红的呢?

 因为她看到的是一个赤裸裸的男人,一丝不挂,笑容灿烂地把全身展现在她面前,而且好像还生怕曲娟看不清楚似的,把那个男性专有的曲娟只了解模糊其大概的部位端庄地展现出来,曲娟不是一个古板保守的女孩,可是就算她再开放再时髦也没见过这场面啊,当时就被那洋人吓得一声惨叫,羞得花容失色目瞪口呆;也把正做美梦的张仲文魂硬生生从春梦中个给召回来,吓了一跳而起。

 他看见曲娟坐在电脑前发呆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从沙发前一跳而起,蹦过茶几来到曲娟面前。曲娟扭过头惊恐地看着他,张仲文憨笑着说:“你怎么来啦?”

 “你电脑里这都是些什么啊?”曲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羞愧地带着哭腔说。“就知道你得这样,这是,这是…意大利后现代行为主义艺术,表现原始生殖崇拜和精神心理分析的摄影作品…我也看不懂的,谁见了谁怕,外国人就好搞这个…你别紧张,千万别紧张…”

 张仲文信口开河,只求曲娟别吓跑。“是吗?”曲娟狐疑地看着张仲文。“你可别多想,我最近在研究摄影,查找了一些资料,没想到竟然叫你给撞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曲娟不太相信地回头继续朝那显示器上望去,可是张仲文已经削尖了脑袋扎过去一把那画面给关了,很老成地告诉她:“你们女孩子不适合看这个,我怕你看了看晚上做恶梦。”

 曲娟冷冰冰地说:“我已经做恶梦了。”张仲文做贼心虚地挠着头说:“对了,你干嘛来了?”

 “我?”曲娟这才想起她此行的主要目的,她理了理头发,咬了咬嘴唇,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黄纸,伸展开来递到张仲文面前说:“这是你写的吧?你还挺会编的呢,什么长江舟上,始动红鸾…你跟谁学的这一套?”

 “什么呀,什么呀,这是什么呀?”张仲文诚惶诚恐。“你别演戏了,阴阳眼里见鬼神,名震一方的天蛇大仙张仲文,我早就从你的老乡那里听说了,你是个地方上有名的神棍。”张仲文有些不高兴了,他镇定地说:“你别听他们瞎说…”

 “是么?”曲娟狡猾地笑了笑,她来到张仲文的写字台前拿起那几张纸,指着那“云中谁寄锦书来”

 和那黄纸说:“我怎么觉得这两张纸上的字迹是一个人的呢?”张仲文垂下头,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哀怨地说:“曲娟,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凭什么?这对我不公平,我就是要知道,你一天到晚脑袋里都在想什么!”曲娟放大了自己的声音。“张仲文,我是一个女孩子,我知道自己不漂亮,也不出众,可是我们这几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是最清楚的。

 我不管你的怎么想,可是无论是从朋友的角度还是从同学的角度,你总是对我装疯卖傻避重就轻,你这么做对吗?”

 “我…”“还有,就拿那盆兰花的事来说,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了。我知道那么做有点不道德,可是,可是我是一个女孩子,我…也是一个女孩子…”

 曲娟越讲越激动,眼泪漫上眼眶,声音渐渐嘶哑。张仲文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最见不得女孩子在他眼前哭,他一着急就说:“你别这样,曲娟,我一直都把你当好朋友,我那么做,也是对为你好啊!”“为我好?你要是真为我好,就不应该回避我。”“我怎么回避你了?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

 “误会?我已经误会了,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我也不在乎了。张仲文,我喜欢你,你表个态。”曲娟脸上火辣辣的,但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对。

 “表什么态啊?我…我把你当好朋友,真的,就是好朋友。”张仲文从小到大除了他爸之外没和谁说话这么软骨头没底气,可是今天他心里分外没有咄咄逼人的那种脾气。

 “你觉得我长得丑?”“没有啊,我们男寝票选咱系四大美女我还投你一票来着。”“那嫌我家穷?”“我哪里考虑过那么多?”“那你嫌我笨?”

 “天啊,我天天抄谁的作业啊?”“那就是我的性格你不喜欢。”“每次喝酒聊天看电影不都挺开心的吗?”

 “那你倒底为什么不接受我?总有一个原因吧?”曲娟怒火中烧。张仲文僵硬地移动到沙发那里,找到烟,抓出一根点上,吸了一口软弱无力地坐下去,他仰头望向屋顶说:“曲娟,你别生气,问题不在于你,在于我。”

 “你有什么问题?”曲娟困惑地望着他,眼里的泪光依然闪烁。“我不想说,我不想对你说,我怕你要是知道了,我就失去你这个朋友了。”

 张仲文默默盯着那烟头的火光。曲娟从来没有见过张仲文脸上出现过如此寂寞和沉重的表情,心里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她于心不忍轻声地说:“你要是真把我当成你的好朋友,难道还有什么困难和痛苦的事不能对我说吗?我就算是帮不上你,也可以帮你分担一点心里的郁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