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鸿惊异地从床头上瞟了一眼,就见张仲文果真只套了那条红内裤大摇大摆地在对孟涛摆Pose,他浑身上下冒着热气,汗如雨下,好像刚蒸过桑拿一样。孟涛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无话可说。

 这时候谭群推门而入,见了张仲文就说:“小文,又在炫耀你的宝贝了?快,借哥哥我用一用,我要去洗漱间里去冲个澡,浴室里人真他妈的挤。”

 “没问题!”张仲文滚到床上,扒下裤衩就扔给谭群。谭群接过,端起自己的脸盆就哼着歌出去了。罗飞鸿咋舌在心里暗想:“这小鬼果然深不可测,他号称大仙不是没有原因的。”到了半夜里,郭锐起身上厕所,正要穿上衣服,突然想了想对张仲文说:“小文,外面好冷啊,把你那个…”

 话没说完张仲文又扔出去一个红色的东西,郭锐笑了笑换上,也赤膊走了出去。看得清楚的罗飞鸿望了望外面北风呼嚎滴水成冰的十二月天,忽然很兴奋。

 ***为了纪念一二九运动而举行的大学生老干部冬泳活动终于在零下二十五的气温的南湖公园拉开帷幕。

 英语系的三名女选手中于霞健美的身材引来了大量的赞叹目光,再就是男选手里张仲文的半透明游裤里红色的显眼的内裤怎么看怎么别扭。

 积雪扫开的湖边上系里的领导和学生会的骨干们都围住了要参加冬泳的运动员们,嘘寒问暖,鼓舞斗志。可是张仲文自从来到湖边后就开始不停地上厕所,半小时内去了八趟WC,脸色也很难看。

 辅导员关切地问这有来头的宝贝公子你早上吃什么了,张仲文答曰早上没吃昨天晚上吃了羊肉串喝了啤酒。

 眼看就要吹哨下水了,张仲文突然又捂住了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大家都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情,都建议他不要下去游了,可是张仲文英勇地说:“不行啊,我不能临阵脱逃啊,外系的同学还有学校领导到在看着呢。

 我要是一走的话我们系少了一个人,传出去还以为我们系的人胆小呢。名次没有了我无所谓,可是咱们系的精神文明奖怎么办?”

 一旁审视了很久的罗飞鸿终于大义凛然地开口了:“小文,你不用担心,我替你!”同学们一听马上交头接耳,一旁的辅导员书记还有围观的教师们都点头称赞。

 “可是小文,我没有带游衣,你把你的衣服换下来给我!”罗飞鸿在关键时刻还真是沉着冷静。张仲文看了看身边一张张关切的脸,感动地点了点头。

 于是五分钟后,罗飞鸿换上了那件红色的小裤衩和透明泳裤。他皮鲜肉嫩,一身粉白;一阵冷风吹过,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在赵宝琳及各位女同学们崇拜的目光中他还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寒冷,他打起精神来到幽深的水边,赤裸的脚碰到一块碎冰,马上传来从脚趾麻到后脊梁的感觉。

 哨声突然响起,他已经无路可退,他望着冰湖中的水,忽然感到一丝绝望…就在他下定决心要回去的时候,下水的混乱人群中他屁股上不知道被谁踢了一脚,他马上失去平衡全身敞开地扑向了那面前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液体里。

 那一天的冬泳活动中罗飞鸿真是酷毙了。他下水的样子真的是好抒情,从事了几十年游泳训练的老体育教师也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充满激情和舞蹈美感的下水姿势,罗飞鸿像是高音歌唱家那样伸开了双臂敞开胸膛一头扎进水里,就在大家都被他新奇优美的入水姿势所感动得久久难以平静的时候,约三分钟后,罗飞鸿忽然从水面浮了上来,他一动不动,安静而又文雅,他洁白的后背在冰冷的水上像是一块晶莹的浮冰。

 就在大家都被他充满艺术气息的表演所吸引而无法自拔的时候,罗飞鸿一旁的于霞发出一声惨叫:“不好啊!他休克了!”人群中一片混乱。

 “快救人啊!”于霞大喊。忙乱中罗飞鸿被几个人捞了上来,赵宝琳看见孟涛身上的军大衣马上就来扯:“孟涛,用一下你的大衣!”

 孟涛支支呜地想说不行啊还有破洞没补上呢,可是赵宝琳情急之中不管那套,硬是扒下孟涛的大衣就朝冰镇沙丁鱼般的罗飞鸿飞奔过去,把他裹起来塞上了车。车子直接去了医院。罗飞鸿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星期,高烧四十度,并发肺炎。

 一条小命在鬼门关前转了几转,还是回来了。他眼看要出院前,孟涛,谭群还有张仲文在一起开会讨论。孟涛:“小文,我们这次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谭群:“是啊,小罗不会罢休的,我们合伙整他,差一点儿搞出人命,我看这次真是惨了。”张仲文:“事已至此,逃避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去看看他好了,万一他闹事,我承担责任。”

 三个人还是去了医院,病榻上的罗飞鸿被埋在鲜花和营养品里。不过他看起来很深沉,眼神也里也很复杂,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张仲文心里也忐忑不安起来,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是罗飞鸿似乎并没有发怒,他见病房里再没有外人的时候很羞愧地拿出张仲文的裤衩和孟涛的大衣,很是难为情地说:“小文,我真他妈的笨。

 那天都是我不好,没有仔细看,我一定是把你的火裤衩穿反了…你看,把孟涛的大衣都烧了一个大洞!”

 ***端午节过后,毕业的气息更加浓了。因为所学的专业热门,所以大家的毕业去向都不错,只不过暗中人人都在攀比,想在这命运选择的时刻向别人证明并炫耀自己的价值。

 姚乐宇入了党,成为毕业生中身份泛着红光的骄骄者,几年里他虽然学会了喝酒,但一喝就吐;他学会了抽烟,但一抽就咳;他是优秀的三好学生,可是他似乎并没有任何特长;他面对自己即将踏入的社会一无所知,表面临变不惊,但心里面却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他面试外贸公司的时候说话结巴,诚惶诚恐的样子被八家公司的老板取笑;他想去做翻译,无奈是笔头还是口头他都漏洞百出结果自己知难而退。

 姚乐宇看到周围的同学们要么考研要么找到理想的工作,心里很是急躁,可是尽管他嘴上起了泡脸上涌出了青春痘,他仍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处于劣势。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张仲文一语道破天机:“小毛头,不是你自己运气比谁差;而是你一直都依靠别人保护才幸福到现在,你虽然人模狗样的,可是你离开了身旁的拐棍,你就是一个瘸子,你其实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没有了照顾你宠爱你的人,Youarealoser!”姚乐宇听在耳里,心里当然不是滋味,马上反唇相讥:“张仲文,你得意什么,你也不是一样没有找到工作。

 你还不如我呢,至少我出去尝试过,你连尝试都没有勇气,整天就知道看漫画书打发日子,你不是要去当画家吧?”

 张仲文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地说:“我?千万别和我比,我是孙猴子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可是西天取经的路只一条,就算我再能折腾也没有用。”一旁的孟涛很是不理解,他插言道:“小文,你怎么这么说呢?”

 张仲文无奈地叹息一声说:“请不要叫我小文,再过三个月,我就是张老师了。知道吗?教师,教师啊!教师可是太阳低下最光辉的职业!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哈哈哈…啊呸!小文,就你?你去当老师?哪个幼儿园接收你了?”谭群听见这个消息后忍不住笑,从床上爬起来扔一叠球报砸在张仲文的脑袋上说。

 “啊?你什么时候混进人民教师的队伍里了?是你要留校了吗?不是具体消息还没有下来吗?”

 姚乐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张仲文很麻木,因为他知道大家听见了这个消息一定这个反映,他忽然很严肃很深沉摇头晃脑地说:“什么叫‘混’啊?我可是自愿投身于党和人民的教育事业的,唉…我死那天,我的挽联一定是这么写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横批:桃李缤纷…唉,估计你们这一辈子是享受不了我这样的精神境界了!”谭裙冷笑一声:“小文,我记得前几天咱们毕业体育达标跑完三千米,你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口吐白沫的时候说你死了之后的挽联可是:英年耽寿乘鲸仙去,笑撒红尘驾鹤西游。横批:蒙主宠召,今儿怎么变了啊?”

 “哎…人算不如天算啊!天算不如不算啊!我老妈说了,因为她的儿子太英俊太可爱,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放在哪里她都不放心,所以为了避免给社会造成比较大的动乱和为了她宝贝儿子的人身安全,她还是决定在我毕业后把我调到她的师范学院里去教书。”

 张仲文不知是高兴还是苦恼,总之看起来阴阳怪气,讳莫如深。“你真幸福,有个能耐的老妈还有个有钱的老爸,什么都给你安排好了,哪像我们…一毕业就要自己自求多福,挣钱养家,小文,真羡慕你!”姚乐宇不无感伤地说。

 这群人说着说着忽然郭锐进来了,他贴在姚乐宇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姚乐宇突然高兴地眨眨眼睛就跟着他出去了。

 两个人来到外面,姚乐宇压抑不住兴奋气喘呼呼地说:“阿锐,你说真的?你要留校了?那太好了!这样一来你也留在长春了,我也想留在长春,我们以后还可以常在一起!”郭锐欣慰地一笑说:“你高兴个什么劲啊,你自己还没着落呢。”

 姚乐宇脸色暗淡下来,不过他还是很由衷地替郭锐欢喜,他抬起头呆呆地说:“阿锐,我真得很为你高兴,你终于熬出头了,以后你留校做了老师,就不用到处跑到处忙了。”

 郭锐忽然很想抓住他抱住他,可是在走廊里,他不敢,他对姚乐宇说:“这次留校庄薇薇也有份的,说明她毕业后也还在长春了,这下你得意了吧?”

 “还有谁啊?”姚乐宇很感兴趣地问。“一共只有两个名额,要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咱们这一届的毕业生里男生基本都有了去向,所以他们好像都不愿意留下来,我也本来想去一家外贸公司的,可是昨天突然领导找我谈话,我后来想想留校也挺不错的,就答应了。对了,小毛,你去应聘怎么样啊?”

 “别说那个了,阿锐,你留校了,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啊?”姚乐宇扭转话题。郭锐在姚乐宇身旁那么多年,他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落在别人眼里是水,落在郭锐心里就是砂子,郭锐对他心里那点事就是一汪清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