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琳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她时不时地送给罗飞鸿一些小食品水果表示关怀慰问。随着罗飞鸿技术的日益精进,六月的微风也渐渐要被七月的烈日所替代。花季已去,芳菲尤存,只不过这短暂的美丽,不知道还可以支持多久。

 自从杨立功走了以后,张仲文不肯独居在公寓里,他把空出来的房间瞒着房主租给了一个要考研的老生,他自己偏安一隅,每天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玩玩游戏睡睡懒觉,每个月还有百八十元的钱进帐买烟抽,也没有人管他了,因此可以说他要在形式上比以前更加逍遥快活。

 虽然有的时候在生理和心理上有些不愉快,不过因为我们国家的盗版软件VCD市场实在是过于繁荣兴旺,张仲文总可以在电脑显示器或者电视机前达到肉体或者精神上的高潮,所以他依然活得很满足。

 六月底的一个晚上,考研的学生又去参加辅导班去了。张仲文一个人倒在床上仔细研究学习一本《最新电子游戏攻关密技大全》,忽然间一股清风吹动他肮脏的窗帘,几片半红半白的花瓣吹到了扔了一地烟头的地板上,张仲文慌忙整理了一下混乱的床铺,把换掉的内衣裤塞到被单下面,他打开窗子,更多的花瓣如同一团月光中闪烁的小蝴蝶飞进屋子内,落到地上汇聚成人形,清风吹掉闪光的花粉般飘香的光屑,丁宁就安安静静地出现在张仲文面前。

 张仲文见了他,苦着脸说:“丁宁,你怎么还不走?你的花期已经过了,你竟然还留在这里?你不是要找死吧?”

 丁宁面色苍白,可是她仍然冷静,她很沉着地说:“张仲文…我求你一件事,我求你帮帮我…”张仲文很严厉地说:“你不要得寸进尺,上次我为了你好,送你一枚锁命钱想保你贞洁,可是你并不自重,还是经不起罗飞鸿三言两语。

 你那点的道行已经耗费了一半了,你要是还不趁今晚最后一股东风回去,别说你的魂魄会被夏日炎炎焚尽,就连你在学校里的肉身,也躲不过明天大雨里午时天雷…你爱他不急于一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点道理你不懂吗?”

 丁宁听得心惊肉跳,可是她一抹脸上的清泪对张仲文说:“张仲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今年要是再回去,以后就再也来不了了…我修行虽浅,可是已经五岳帝君选进琼林馆里作侍香使者,今年是我在人间轮回的最后一年,我本想报了罗飞鸿的救命之恩后就舍去尘缘一心修行,可是…”

 “你不用可是了,你既然有这个觉悟,为什么还在这里耽搁呢?”张仲文猜也猜得倒丁宁的心思。“我只想在这里再多留三天,只要三天,等我看完了飞鸿的演出我就走,永生永世再也不纠缠他。我只要三天…”丁宁已经泪如雨下了。

 “我爱莫能助,你是木本花科,花期已过,就要魂归故里。这是天条,我惹不起的。”张仲文转过脸不看她。“张仲文,我们讲讲条件吧。你的衣服攒了很多没有洗了吧?”丁宁擦干眼泪,语气诚恳。“呸!就凭你也想和我讲条件?”

 张仲文不为所动。丁宁憔悴的脸庞上闪现一抹笑意,她继续说道:“你的鞋子要是再不刷,你明天就没有可以穿出去的东西了。你不能一直穿拖鞋走来走去吧?”

 “牛仔裤和换季脱下来的羊毛衫都是很不好洗的,送到洗衣房里要花不少钱,你要是再不攒钱的话,你就游戏机的光头就没法换了…”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告诉你,你只能再多留三天,三天后的午夜之前你一定要回去,不然的话你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张仲文说着从水龙头里接来一杯水,喝下一大口,喷向丁宁,水珠飞溅沾到她的身上,丁宁一身白衣上顿时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出幽暗的蓝色。

 “这冰只能维持七十二个小时,可以保护你在夏日里留一口灵气,凝聚你的元神不散,保护你真身不灭,你好自为之吧,记住,只有三天。”

 张仲文端着水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第二天早上张仲文的阳台上晾了一大排洗好的衣服刷好的鞋子,住在对面的女生早上起来练习拉琴,看到此番景象惊奇地扯着嗓子就喊:“哎呦真是希奇啊,原来你也会洗衣服的啊!”张仲文恶狠狠地回答道:“弹你的棉花去吧…”早上学生们的上学时候又在议论纷纷,甚至很多人都围在花园子里围观那棵白色的丁香树,因为那一棵花朵仍然鲜艳的丁香浑身上下都覆盖了一层冰霜,片片花瓣在晨光中晶莹闪烁,枝叶却凝固不动。

 ***七月一号终于到了,罗飞鸿的小提琴独奏一路过关斩将淘汰了无数相声小品轻歌曼舞进入了最终的汇报演出。

 天黑的时候他把从赵宝琳那里搞到的前排票拿到丁宁面前,慷慨激昂地对丁宁说:“你看,我就说过吧,我一定会成功的,今天夜里,我就要在万人的大礼堂里,把那首曲子拉给我最心爱的人听,你高兴吗?”

 丁宁表情僵硬但还是笑了出来,她认真地点点头说:“飞鸿,你好好上台表演吧。演出结束之后你到学校花园的那棵丁香花树下来,我会在那里等你,我有话要对你说,你一定要来啊!”罗飞鸿毫不犹豫地点头。当主持人介绍英语系罗飞鸿表演小提琴独奏《梁祝》的时候,场一下片寂静,很多人都听说这个节目的表演者是一名文质彬彬的帅哥,可是没有想到灯光亮起的时候,舞台中央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名那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标准白马王子,优雅地拿着小提琴自信地来到了舞台中央,谦虚有礼地点了一下头,挥手间弹指飞扬,柔情似水的音乐就缓缓地在礼堂中响起。

 要不是前排有一大堆学校和省市的领导,台下的激情少女们绝对当场就会尖叫狂叫摇旗呐喊。罗飞鸿一边演奏着自己得意的娴熟的曲子,眼神却在台下的观众中寻找着自己熟悉的脸孔。

 可能是人太多了,罗飞鸿的视力也不太好,他撒目了好半天也没有在场下看见丁宁,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不过一见到台下的人都在全神贯注地欣赏自己的样子,他马上就忘记了所有不愉快,更加用心地拉了起来。

 婉转的琴声叙述着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舞台的灯光倾泻着青春中自豪的光辉。罗飞鸿拉着拉着,隐隐约约看见半空中下雨一样在银色的光线中下起了细碎的闪耀的钻石般的星尘,随着他的音乐悬浮在万人礼堂的上空,然而整个礼堂里似乎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人看到这奇迹般的景象,哪些冰晶和粉末逐渐凝结成白色的人影,那个人影有一张他熟悉的面容,那是丁宁满足快乐的笑脸,他恍惚中看到丁宁踏着空气走向自己,来到自己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飞鸿,我很高兴…”

 罗飞鸿看呆了,他的手停了下来。台下掌声如雷。本来罗飞鸿演完自己的节目就想离开的,可是却被告知等演出结束后要和领导们握手和合影,于是看看表觉得时间还早就留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领导将完话,终于散场他却在后台们口被赵宝琳一把拉住,只见赵宝琳脸笑得跟刚出笼的肉包子一样皱如叶褶如花油光四射,她亢奋地对罗飞鸿说:“罗飞鸿,你可是为咱们学校咱们院咱们系争了光了,你知道吗,全体领导都夸奖你的琴拉得好,说你的素质高!”

 “哦,这位就是小罗同学吧?”赵宝琳身后的一个身宽体胖的官员模样的人笑呵呵地说。罗飞鸿心下正纳闷,赵宝琳马上接口介绍:“罗飞鸿,这是我爸爸;你帮了我的大忙,演出又这么成功,我爸爸和我很感谢你,想今天晚上请你吃饭。”

 罗飞鸿知道赵宝琳她爸是市委书记,听了之后心里多少有些怯场。正当他困惑犹豫的时候他们系里的书记也出现在他身后:“是啊,罗飞鸿,你真是给咱们系长了脸了,你不用拘束,就和我们一起去吃个便饭吧…”

 罗飞鸿管不了自己的腿了,也管不了自己的嘴了。他和赵宝琳上了轿车,一路上就听赵宝琳一个劲地夸奖自己,罗飞鸿不管怎么样也曾经在官场上混过的人,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自己的年龄家庭状况特长爱好以及理想抱负在气氛融洽的酒席上对领导们汇报了。

 他的言谈得体,举止大方,让赵宝琳的爸爸和系里的老书记看在眼里满意在心里,饭后赵宝琳的爸爸拍着罗飞鸿的肩膀嘉许地说:“小罗同学啊,你是个有能力有素质的人,只要你好好努力,将来一定会有大的发展的!”

 后来司机把罗飞鸿和赵宝琳二人送回了学校,在大门口下了车后,赵宝琳和罗飞鸿终止了他们二人史无前例的融洽交谈。赵宝琳突然很腼腆地对罗飞鸿说:“罗飞鸿,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去呢?”

 嗅觉灵敏的罗飞鸿知道自己的人生在今晚已经彻底改变了,他已经走出了人生的低潮,而后身边这名女子,将是他航行至光明未来的风帆。他抬头看看了天边低沉的月色,很深沉地说:“赵宝琳,我们不如散散步吧。”

 赵宝琳羞涩地低头。于是罗飞鸿和赵宝琳就在学校的花园里闲逛起来,谈兴趣,谈爱好,谈班级,谈同学,交换了彼此对人生和世界观的看法和见解。

 罗飞鸿还给赵宝琳讲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笑话,赵宝琳给罗飞鸿介绍了几个市里有名的小吃并相约有空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吃。

 愉快的交谈真是容易让人忘记时间,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个人来到一盏路灯下的长凳处,忽然赵宝琳停了下来,半开玩笑地对罗飞鸿说:“罗飞鸿,我知道你这个人很花的,你以前交过不少女朋友吧?”

 罗飞鸿忧郁地低下了头,用一种听起来很寂寞的嗓音说:“是啊,我以前的确交往不少女孩,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这个人实际上比较注重内在,我喜欢那种有内涵有思想有理想的女孩,可惜,直到今天我还没有遇见过…”

 “哦?”赵宝琳听了之后,很理解地点点头。忽然赵宝琳很天真地说道:“罗飞鸿,我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小秘密,你可不要笑我啊。”“怎么会。”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我胖,我矮。可是我也希望能和其它的女孩子一样,得到别人的夸奖和赞美。在我小的时候,我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起玩游戏,总有男孩子摘了花送给我的朋友,可是从来没有男孩子理我,因为他们都嫌我胖,说我丑。

 我常常幻想有一天,会有一个男孩子摘一朵花送给我,我不希望他说我什么,我就是想要一朵花,别人摘给我的花…”

 赵宝琳说着说着就沉浸在回忆的伤感里。罗飞鸿举目四望,突然拉了一下赵宝琳,指着她身后说:“你喜欢那种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