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鸿开始对张仲文分析人际关系。“你说重点,他们俩到底怎么了?”张仲文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我可是听蔡丽艳说的,前些天晚上蔡丽艳和她的新凯子在宿舍附近的花园里轧马路,你猜他们两个人在咱们宿舍的墙角里看见什么了?说出来吓死活人的…”

 罗飞鸿好象忍着恶心,在张仲文耳边如此这般会声会色地说了起来。“所以我早就觉得他们两个人不正常,没想到竟然这么变态…看不出来吧?平时看他们两个一道貌岸然,一个天真无邪的,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罗飞鸿感慨万分地对张仲文做总结。“小罗你别可别乱讲,我看阿锐和小毛头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蔡丽艳讲话你也信,她自己深更半夜地跑到宿舍墙角里去干什么啊?”张仲文嘴上还在维护,可是他心里清楚罗飞鸿此言不虚。

 “小文,我理解你的心情,怪只怪他们两个隐藏得太好;不过话又说回来,无风不起浪,今天上午上自习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在桌子下面郭锐拉着姚乐宇的手不放,蔡丽艳一发现马上悄悄地告诉她周围的女生,她们都低头看来着,果然是那样的,你要是不信就去问曲娟和孟涛,他们也都看见了。”罗飞鸿信誓旦旦地说。

 张仲文差点儿没气昏过去,心想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闲人啊,他微微一笑抓起罗飞鸿的手,用力搓了又搓捏了又捏,瞪大了眼睛故意发嗲说:“小罗,人家也拉你的手了,那我们之间是不是…”

 罗飞鸿哭笑不得,他一把甩开张仲文,叹气道:“小文啊,看来你真是个小孩,一点都不知道这个社会有多么复杂,人心险恶啊!

 我告诉你是要你小心,不要让别人占了便宜。”罗飞鸿摆出一副大哥哥的嘴脸教育道。张仲文最看不得别人对他颐指气使老气横秋的模样,他把笑脸一收,正色道:“罗飞鸿,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我们先不谈,我有句话要忠告你。”

 “什么?”罗飞鸿突然见张仲文严肃起来,心里也不由得一愣。“你那丁家妹妹对你一往情深,虽然谈不上要对你托付终身,但也是仁至义尽。

 她有她的难处,你要是爱惜她,就不要勉强为难她,这对你们二人都有好处。”罗飞鸿刚要问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就见郭锐和姚乐宇两个人高高兴兴地打了饭菜回来。罗飞鸿一见,马上冷笑一声,匆匆离去。

 ***赵宝琳当上学生会主席没多久,就遇到了一个极大的挑战。因为首届全校大学生艺术节紧锣密鼓地排上了她的工作日程,她的歌声虽然罕有人欣赏,可是怎么说她都是搞文艺出身的,在这次全校规模的且具有比赛性质的所谓艺术节中,她要是在自己的势力范围里找不出一个像样的有实力竞争名次的节目来,对她的工作成绩来说绝对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毕竟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演不出《雷雨》的效果,当年的夫妻二人转演唱组合如今各有家业,配合起来也是貌合神离不尽人意。万般无奈之下她想起了罗飞鸿和他的小提琴。

 “我不演!”罗飞鸿见到赵宝琳眼皮都没抬一下。“为什么?”赵宝琳虽然营养过盛,但脾气并不过盛,她其实是一个很温柔很有礼貌的女孩子。

 “要期末考试了。我没有时间。”罗飞鸿不想和她多废话。“可是这次演出真的是很重要的,如果能取得名次,我想,咱们系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而且,演出那天很多学校里和市里的重要领导都会来看…”

 “演出什么时候?”罗飞鸿摘下了眼镜狠狠地擦着。“7月1日啊,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我想,你要是好好练习,取得好的名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想,你应该好好把握这此机会…咱们系好象对现在文艺部长的工作不是很满意。”赵宝琳说的都是实话。

 “我考虑一下。”罗飞鸿再次戴上他的金丝眼镜,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月上中天,花影迷离;丁宁坐在罗飞鸿的身旁含羞带笑地说着:“飞鸿,你今天怎么了?一来到我这里脸上就怪怪的,你心里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罗飞鸿和丁宁一个月来情深意笃,在这如梦似幻的小天地里过着销魂自在的日子。他每次一迈进丁香花的园子里,脑海里就忘记了所有烦恼和忧愁,从来没有想过丁宁来历不明,丁宁心思灵巧,善解人意,对他百般呵护,无取无求;这二人从不管外面四季变迁,喧嚣浮杂,只求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春梦绵绵温柔无尽。

 “丁宁,我要参加一次文艺演出,在万人大礼堂里,在舞台中央。”罗飞鸿得意地说。“好啊,我倒是想看看你在舞台上是什么样子的。”“丁宁,我也要你去看,只有你在我面前,我才拉得出曲子来。我只拉给你一个人听。”“是么?”

 丁宁抬起头盯着罗飞鸿看,罗飞鸿又爱又怜,抚摸着丁宁的长发轻柔地说:“丁宁啊,我要站在万人大礼堂的中央,看着你,拉我的曲子…”丁宁心中一动,她问道:“什么时候呢?”

 “七月一号那天…”丁宁站起身来,遗憾地说:“飞鸿,不行啊,那个时候我要回家去了,我不能陪你的。”

 罗飞鸿捧着她的脸颊,委屈地说:“为什么?我不要你回家,我要你留下来陪我。”丁宁苦笑了一下“飞鸿,我也想留下来陪你啊,可是我爸爸已经再催我了…我明年还会回来的。”

 “明年,又是明年!你怎么那么听你爸爸的话啊,你一句话就把我支到明年去,丁宁我不让你走,你留在这里不好吗?”“…”丁宁苦恼地低下了头。“那算了,你不在,我参不参加演出也没有意思了,也好,我也落个清闲。”

 罗飞鸿很不高兴地一甩袖子。丁宁叹息一声,望着东风吹散满天的云朵,突然很坚定地问:“飞鸿,你真的想在那有灯光和舞台的地方为我一个人拉那一首曲子吗?”

 罗飞鸿面对着丁宁,眼里无尽深情,他幽幽地说:“丁宁,这世上没有第二人再配得上我拉那首曲子听。”丁宁踌躇了一会儿之后说:“那我想想办法。”***

 一场大雨过后,满院的花朵散落一地。那些粉红色的丁香花都随着夏雨谢尽了,只有一树顶着红色花蕊的白丁香还在树丛中微笑。

 杨立功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收拾东西,他的签证和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他要到德国去进修三年,神通广大的乔家人为了更好地照顾他的生活和学习,把乔笑梅一起办了到那遥远的国度。

 乔家的厂子和德国的药品公司有合作项目,按乔月清的说法就是让笑梅去学人家的管理经验。

 其实对乔笑梅来说,她在德国的最大历史使命却并非是学习和工作,她只想陪在杨立功身边,因为她的额头上刻上了和杨立功有关的三个字,那就是:未婚妻。

 因为要离开了,要做的事情真的是很多,杨立功几乎都要忙昏了头。他和张仲文也好久没有说过话了。他知道小文在躲着自己,其实就算是小文在他身旁,他也没有勇气和词汇来和张仲文交谈。

 他买了一大包巧克力味的小熊饼干,放在张仲文很容易发现的地方。他留在这间公寓里的最后一夜,张仲文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他就要出发,到北京和乔笑梅会合,二人搭乘飞机飞往德国。他睁着眼睛等待张仲文回来,他想哪怕是不和他说话,看一看他也好。

 可是似乎张仲文并不赏脸,不知道是他根本不知道杨立功第二天要走,还是故意不愿意见他,总之天黑以后直到凌晨,张仲文都没有出现。恍恍惚惚之间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来到了水底下,天空是流动的水镜,层层青色黄色的光环。

 一个小孩坐在沙地上,在小孩子的面前有一株奇怪的植物,小孩子手里拿这一把铲子,他挖开植物根部的土壤,把一个系了红绳的纸卷埋进去。这个小孩子杨立功并不认识,他好奇地来到小孩面前问他:“小弟弟,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这是我的许愿花啊,把愿望写在纸条上,埋在花的根上,每天给花浇水,等到花开了的时候,我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小孩认真地告诉他。

 “那你许的是什么愿啊?”杨立功继续问。“你看啊…”小孩指着那植物上的七个花骨朵说:“等到这七朵花都开了,你就知道了。”“可是这花什么时候能开呢?”杨立功很疑惑。“我长大的那一天花就开了。”小孩有板有眼地说。

 “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杨立功觉得这小孩很好玩,就逗他。没想到小孩子眨着眼睛说道:“只要你亲我一下,我就可以长大了。”

 “你真没羞,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让人亲呢?”杨立功觉得很好笑。课时小孩一听他这么说,缺很哀伤地低下了头,很难过地说:“你知道吗?我在这里等了两千三百年,就是等一个人来亲我一下,我就可以长大了。”

 杨立功刚想说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可是却看见那个小孩跪在花的前面,哭了,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流了出来,落到地上,化为细砂。杨立功心里突然激动起来,他低下头说:“小弟弟,那我亲你一下吧。”说完他就俯首在小孩子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双唇好像是吻在了冰冷的岩石上。

 一股寒气流进了他的大脑和心脏,他的血管里的血结了冰一样渐渐凝固,他大惊失色,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发觉自己原来是在做梦,不过他的确感觉自己的嘴唇上凉凉的,他一抬头看见屋子里的房门是开着的,地上有湿泥和鞋印。

 他跳下床,跑到门口,追下了楼,外面下着小雨,雨中一个人影匆匆地隐没在远方,杨立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他还是很不受大脑控制地喊着:“你等我回来!”“你要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他没有想过他会来之后会怎么样,也没有想,他回来之后,那个人又会怎么样。他没有答案,他做不出答案,他只知道答案会再将来某一个时间某一个地点出现。

 可是答案究竟是什么,他哪里知道,他也不敢知道。他那天晚上又接着做梦,这个梦和现实没什么两样,可是说是对以前记忆的重复。

 那又是张仲文坐在写字台上带着地主教训长工的嘴脸,喷着烟,眼里面精光四射;下面在听他将故事的乔笑茹和小宏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可是张仲文好象是越见人人怕越高兴,越讲也越兴奋:“那老蛇把人缠在怀里,伸出粘呼呼的信子细细地添,把那人脖子到肚子的地方舔得干净后,就用两只尖聱牙从他的耳后根开始在他身上划口子,慢慢地,一层层地把人的皮划开,一边品着血,一边准备剥皮;老蛇精是不会让那人死的,人死了就不新鲜了。

 因为老蛇要活活扒开人的胸膛,掏开人的肚子;活吃他的心,他的肝…”黑暗里张仲文的眼睛好像在盯着杨立功看,有一句话如同一根带刺的鞭子,在蛇类冷气森森的目光下一下又一下地抽着杨立功的背:“不要惹恼了妖精,不要欺负妖精。”

 “不要惹恼了妖精,不要欺负妖精。”***罗飞鸿最近中了邪一样拼命地拉小提琴,拉得满头大汗,废寝忘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