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阿锐,你怎么知道我叫小毛的?我的小名就叫小毛的,在家里我爷爷奶奶叔叔姑姑们都叫我小毛!”姚乐宇兴奋地说。“什么?”张仲文好笑地看着他。“真的,我不骗你们!”姚乐宇点点头。

 “哈哈哈…小,小毛?…哈哈…小毛!”张仲文抱住自己的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满天飞。郭锐也笑了一下,用一种苦涩的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姚乐宇。

 “小毛?哈哈,竟然还有人叫这么好玩的名字!真开眼界!”张仲文指着姚乐宇说“这让我想起我奶奶家以前养的小狗。”

 “小毛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姚了宇撅着嘴不服气“你也不是叫小文儿…吗!”他故意把那个儿化音拉得很长。可是张仲文也学他:“小毛儿…你是什么毛啊?羊毛还是猪毛啊?哈哈…”“去你的,阿锐帮我打他!”姚乐宇拎起一个枕头就抛向张仲文。“凭什么啊?郭锐是我们寝室的,凭什么帮你打我,要帮也是帮我打你啊!”“哈哈!”姚乐宇掐着腰得意地看了一眼郭锐,嚣张地对张仲文说:“你知道吗?开学的时候阿锐答应我爸爸要罩着我的!是不是阿锐?”

 郭锐又是一脸苦笑,没有做声。“你爸爸给人家一个月开多少工资啊,要照顾你这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小毛孩?”“你还说我呢,你也不是一样,衣服都要你哥给你洗,连内裤都不放过,你知不知道羞啊!”张仲文仰头冷笑:“他是我亲哥,你行吗?你有吗?”姚乐宇似乎并不气馁,他拿起那杯热奶,得意地递给郭锐,娇气地说:“阿锐,咱们不理他,你喝点热奶吧,你那么晚才换衣服,要着凉的,你快喝下去暖暖身子吧!”

 张仲文这次没有再笑,他盯着郭锐的脸端详了半天,一丝不易觉察的愁苦漫上面容,没有再和姚乐宇斗嘴,反而很中肯地对郭锐说:“郭锐,人凡事不能都靠自己,情谊当头,你不要躲…可是我说一句话你别不爱听,你眉头上有一道阴虹,心口上拴着一把暗锁,不出一年,你必然要心病缠身,有苦难言。

 所以我劝你还是放轻松一些,好自为之。”郭锐喝着奶喝到一半,愣了一下,还是没有回话。姚乐宇不满意地说:“行了,大仙,我们都知道你厉害,我看你明天别上学了,到大街上摆摊算命得了。”

 张仲文才不会和那种无知小儿一般见识,他继续躺在床上看他的心理学;越看越觉得那上面都是在胡说八道,越想越觉得那些所谓专家愚不可及,抬头又见郭锐和姚乐宇二人在絮絮叨叨地聊天…郭锐好象除了姚乐宇对谁也不这样,说话多少有些眉开眼笑的…张仲文暗想:“不用你臭美,你就瞧好吧!”

 好半天之后姚乐宇终于走了,宿舍里剩下张仲文和郭锐两个。郭锐挠了挠头,多少带着一丝胆怯地说:“张仲文…你怎么也抽烟的?我看你…不象是…会抽烟的样子。”“我还有很多你没看出来的呢!”张仲文头也不抬。

 “我以后…也叫你小文吧?”“随便啊。”“小文…谢谢你。”“哦?谢我?”

 “谢谢你的烟。我现在觉得轻松一点了,多亏了你。”郭锐的眼睛炯炯有神,人也振奋了一些。

 “别谢我,谢你那个‘小毛底笛’吧,又是点心又是奶的。”张仲文把书一丢,掐着腰直视郭锐。郭锐再次感到张仲文眼中那种可怕的光芒,他缓慢地说:“上次的事,你还记恨我吧。我是直性子,不会看场合的,我知道那次搞得你很下不来台,可是我不是针对你…”下一辈子说什么俺也要当帅哥!就是吃糠咽菜挨打受骂也认了!张仲文看着郭锐心里暗暗想着,因为他发现郭锐诚恳的表情显得他更加成熟,说起话来性感的嘴唇温柔地开合,对张仲文这种花痴来说,其震撼力和感染力比起他哥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行了,甭提那事了。你要么不说话,要么费话一箩筐!”可耻的张仲文完全原谅了郭锐,他掏出自己的烟来,自己抽出一支,接着把整盒烟朝郭锐一扔:“拿去!要是把我当哥们就闭嘴。”郭锐拿起那盒烟,仔细地端详起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张仲文,不知是迷惑,还是感激。

 ***英语系是一个很容易崇洋媚外,卖国求荣的地方;从每年都要组织圣诞节联欢晚会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张仲文是中国的大仙,见到张天师的画像要行礼,路过吕洞宾的道府要上香,和耶酥门派有别,跟着起个哄混个吃喝他倒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让他在话剧里扮演耶酥的父亲圣约瑟,这就有些有违他的江湖辈份是非观念了。

 可是赵宝琳似乎没看出来张仲文有点不高兴,还是围在他桌子旁一个劲地劝:“我想,你的口语是肯定没有问题的,我想,你就帮帮我们文艺部的忙,顶上这个缺吧!”

 “干嘛啊?非得找我啊,别人不行啊?”“都安排上角色了,实在是抽不出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系的情况,就那么几个男生!”“孟涛也安排上了?”

 “是啊,他演灰姑娘里的王子。”赵宝琳穿上了冬装看起来圆滚滚的,让张仲文的从脚根痒到脚尖。“姚乐宇呢?”“他演白雪公主里的王子!”“那谭群呢?”“人家吉它弹唱。”

 “就连江忠也…”“他和刘小娜夫妻二人转。”张仲文咬牙切齿地说“那你手头上还剩下什么角色啊空缺什么的,你说来我听听。”

 赵宝琳一看有戏,乐呵呵地掏出一个小本,粗大的手指头灵巧地翻了翻,认真地对他说:“我想,还有汉语小品《白毛女》里的狗腿子甲乙,不过今天早上我们宿舍的二姐三姐已经答应反串了,英语话剧《白雪公主》里七个小矮人还缺仨,不过你…嘿嘿…似乎不太合适,啊!

 这里还有一个神话题材的剧里需要一棵会说话的树,张仲文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张仲文对赵宝琳的身后一指,对她说:“门口有人找你。”

 赵宝琳这几天真是忙昏了头了,思维比较直线,她连头也没抬就就朝门口跑去。就在这一瞬间,张仲文推开二楼阳台的后门沿着消防梯以他最快的速度拔足而逃。

 一直在小路上狂奔出几百米,才愤愤地嘀咕:“他妈的!净逗你大爷我玩,什么狗腿子甲乙,什么小矮人,肥婆真是瞎了眼,我比姚乐宇孟涛差哪儿啊,凭什么他们就演王子!我呸!把我逼急了,我把你们这狗屎演出搅和黄了,什么王子公主夫妻二人转,统统死啦死啦地干活!”

 他光顾着骂了,没留神走路,道上有积雪化开结成冰,他一激动步迈得比较大,没想到平衡不稳他一脚滑空,后半片身子载在雪地上向前滑去。

 前面是个拐弯,偏僻有个人走过来。张仲文没头没脑地就朝人家撞去,临接触到对方身体前一秒,他灵敏的鼻子闻出那是女性的气息。“啊呀!”他与其说是吃惊会跌到,不如说是害怕遭遇到女人。要是栽到人家怀里,他可是不干的。

 “啊呀!”两个人完全碰撞,身体在那种运动状态下可以接触的地方该接触的都接触了。甚至张仲文都感觉到那女生的脸上的温热。女生当场撞飞,倒在几米远的地方,感觉她也是跑着到这里的。

 张仲文痛苦地等待对方说:“你长没长眼睛啊!”之类的叫喊或谩骂,可是他闭这眼睛等了半天,那面也没动静。他害怕地一抬头,竟然见到那个倒霉鬼在雪地上找东西,几张纸散落在地上,那个女孩没有戴帽子,又是短发,在明亮的月光和雪的照映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耳朵冻得通红。

 “曲…曲娟?”张仲文挠着头呆呆地问。那个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地上的东西匆匆收拾起来。张仲文看见她拣起一根小棍,不,那不是小棍,是一根冰糖葫芦,滚在地上粘了一层雪。

 她拿着那根冰糖葫芦吹了吹,很轻声地说:“你那么急干什么?走路都不看前面的。”“嘿嘿…你没事吧?”张仲文见受害者都没有发火,他倒反而不自在了。

 曲娟是一个很内向的女孩,平时除了看书就是看书,长得很平常,再加上深度近视所以看起来“傻头傻脑”的,张仲文很少注意她。不过从曲娟的面相上看就知道她是一个很和蔼也很踏实的人,张仲文面对这样的人时总是变得很有礼貌。

 “没什么。你慌慌张张赶嘛?”曲娟好象是很随意地在问他。“我?赵宝琳要我演剧啊,分配一些乱七八糟的角色给我,我才不干呢。我趁她不注意跑了。”

 “哦?她要你演什么?”“就是耶酥降生前那个旅店老板赶他爸妈出去那个戏,要我演圣约瑟,就那么几句台词,根本体现不出我的演技嘛!

 也不知道圣母玛莉亚是谁演的,你想想,都这时候了,她赵宝琳还能找来什么好人?好看点的不都演什么白雪黑雪公主去了?我才不上她的当呢。哎。你这是干嘛去啊?”

 张仲文本来就一肚子牢骚想找人发泄,见曲娟这么一问,不由自主地就把心里话倒了出来。曲娟静静地听着张仲文胡说八道,脸冻得很红,她听张仲文说完叹了口气,很轻松地说:“看来我也不用去了。”

 “什么?你到哪儿去啊?”“赵宝琳约好了我今天晚上排练的,嘻嘻,既然搭档都没有了,我去也没有意义了。”啊!张仲文心里扇了自己一嘴巴。

 “你不是…要演…?”曲娟高兴地点点头。张仲文脑筋转得飞快,脸儿一变配上笑瞬间转化话题:“曲娟,你的糖葫芦都掉在地上脏了,你别吃了,我再买一个陪给你吧!”曲娟看了看手里一口还没动过的冰糖葫芦,犹豫着说:“这太浪费了吧…”

 “不浪费,这个脏的给我吃,我领你去大门口再买一个好吧?我见过有卖一种红枣酸楂穿一起的,可大了,走吧,反正那剧也排不成了。”

 曲娟没说话,她个子不高,看张仲文要仰着头,只见她朦胧的眼睛眨了一下,终于点点头。于是张仲文生平第一次和女生单独走在一条小路上,虽然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中间都谨慎地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可是张仲文的一张嘴始终没停下来过。

 他讲了很多笑话和班级里的糗事给曲娟听,曲娟笑起来既不捂嘴也不弯腰,很爽朗,让张仲文觉得和她在一起很自在。不多时他俩来到了校门外,街对面是一条饮食街,天虽然黑但里面却是灯火通明,各种小吃和烧烤十分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