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乐宇捧着一大把牌羡慕地看着张仲文说:“小文,有个哥真好。我要是也有个哥哥就好了…”张仲文吃着面包说:“没有?好办啊,你不会赖一个嘛!”

 姚乐宇得意地笑笑,继续打牌。因为第二天是周末,所以他们打牌打到很晚。郭锐一直在他的床上看一本英文原著,不过他似乎看得很吃力,动不动就拿出辞典翻一翻;他不喜欢玩扑克,怎么劝也不玩;而张仲文是不愿意和那帮人玩,嫌他们水平太低。

 后来因为宿舍太吵,张仲文就跑到杨立功的宿舍,他们寝室的人出去家教就剩下两个人,那个老大也很喜欢小文,一见他来就揶揄杨立功:“老杨啊,少东家又来了。”张仲文一上脸也跟着说:“老杨,你们家喜儿呢?要他出来伺候我就寝。”说罢就大咧咧地往杨立功的床上一倒。杨立功照着他屁股上就是一巴掌“你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在你屋里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

 “他们打扑克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吵死了,我今天要在这里睡!”“好啊,那你就睡我的床好了…”杨立功洗了脚,摸到另外一张空床上。“你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床睡觉?”张仲文落寞地问。“我是想回啊。可是被你霸占着,我怎么回啊?”

 杨立功没理他。张仲文原本想说:这张床挤两个人勉勉强强也是够了的,咱俩睡一起多好!可是看见那宿舍老大很好笑地看着自己,就脸一红钻进了杨立功的被窝里。

 哥哥的被窝里自然有哥哥身上的味道,张仲文知道自己很没有出息,可还是幸福地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的气息,不知不觉口水又要流出来。***

 星期一,选举结果出来了。表面上大家还算平静。没想到的是,在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辅导员很正式很坦然自若地对全体同学说:“经过严格的统计和考察,尊重全体同学的意见,我们班的班长就是…张仲文同学!”

 任凭张仲文三千两百年道行高深,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话音刚落,绝大多数人同学都变了脸色,谁也没有想到会是张仲文当了班长!

 只有罗飞鸿会意地对张仲文一笑。好象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罗飞鸿是团支部书记,赵宝琳是文艺委员,于霞是体育委员…其他班干也分配得七七八八,郭锐竟然什么职务也没有。

 他很冷静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人敢看他,只有姚乐宇困惑地睁着大眼睛望向郭锐。其实全体同学心里都有谱,那天自己究竟选了谁。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

 “现在我们鼓掌欢迎我们96级英语系一班的班长张仲文同学为我们讲几句话!”辅导员热情善意地看着张仲文。全班同学也都各怀各的心眼地鼓起掌来欢迎这个小弟弟,看他倒底有什么能耐一句话没说就轻松把班长的职位搞到手。

 张仲文表面上带着惊讶和谦虚的神色,心里却燃起了滔天怒火。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他终于明白那天晚上他接到他爸爸的校长同学的电话:“小文,你想不想在系里发展发展啊,对叔叔说一声。”的现实含义了。他张仲文固然虚荣,但他不想在这场游戏中扮演一个无聊的胜利者。

 在他从座位上走到讲台前的几十秒钟里,一个念头就已经形成。张仲文腼腆知趣地向辅导员点点头,然后面向大家笑了一下,就轻声地说:“大家一定很吃惊我为什么会当上班长?也想知道我张仲文到底有什么能耐?好,如果我今天不露一手,今后大家也不会信我服我。

 我们来做一个小游戏,很简单,我既然是大家刚刚民主选举出来的班长,这个面子不会不给我吧!”辅导员想全班使了个眼色,罗飞鸿带头喊:“好啊,班长说吧,什么游戏?”

 张仲文没有笑,严肃地说:“请大家每人拿出一张纸来,请大家在猪狗和羊三种动物里任意选一种,画在上面。折好,不过,不要让我看到你们画的是什么。”

 大家一听都很奇怪,不过听起来很有趣儿,与是一时间都一挥而就,哭笑不得地望着这个十六岁的小班长。

 张仲文找来一个塑料袋,把全班的纸片都收上来后,微笑着对蔡丽艳和于霞说:“二位帮我一个忙。帮我在大家面前统计一下,看看大家画了多少只猪,多少只狗,多少只羊!”

 他把把塑料袋放在自己耳边晃了晃,好象在听,然后说:“一共六只猪,二十九只狗,一只羊也没有!”

 此言一出,下面马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谭群和几个好奇的女生都喊了起来:“是不是真的啊!张仲文,你表演特异功能啊?”

 “是不是真的,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张仲文不动声色。就看于霞和蔡丽艳一个人拆纸片,一个人把那上面的画两给大家看,果然,虽然小猪小狗画得怪模怪样,引得大家每看一张就会引发一阵暴笑,可是到最后的确是六只猪,二十九只狗,没有一只羊!

 结果一出来,全班立刻把惊奇的眼神和赞叹的目光一起投向张仲文。就连一直没怎么发话的辅导员都鼓掌说:“张仲文,你学过魔术表演吗?”

 这时候有人起哄说:“张仲文,怎么没有羊呢?叫你给藏哪儿去了?”“是啊,怎么咱办那么多同学,就没有一个人画羊呢?”蔡丽艳心直口快,把话问了出来。张仲文一耸肩:“羊?哼,被人拉去当班长了!”

 “…”全班人都是大学生,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有话。辅导站惶恐地说:“张仲文,你还讲点和以后班级工作有关的事情吧!”张仲文从踏进校门第一天就没把这个在学生面前当阎王领导面前扮小鬼的家伙放在眼里。

 就听他一字一句地在大家面前说:“这画画片儿猜猜迷的小玩意儿还算不得什么。就是装在袋里的选票,只要我听一听,我就知道谁得几票谁选了谁…”

 他转头望着辅导员说:“…虽然那袋子还没有拆封,不过在我这里,那些累赘都没有用了。你说是吧?”下面的同学早就对选举结果有了怀疑,如今一见张仲文如此暗示,心里都明白了八九分,立刻聒躁起来。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突然放声说:“公开选票!公开选票!”“对!让张仲文听一听!”…96级英语系一班的班干选举比二班延迟了一周。因为辅导员在统计选票的时候“技术失误”终于导致系里领导出面干涉。最后的班级干部变化不大,郭锐最终当选了班长。不过在后来的班会上,老书记还是对他们大讲特讲了民主集中制度中民主与集中的关系,尤其是集中这一方面。

 ***“张仲文,你真的会特异功能啊?”罗飞鸿躺在被窝里主持夜谈,别有深意地问。其实所谓夜谈也就只有孟涛、张仲文和罗飞鸿三个人参加,郭锐一般不爱插话。张仲文知道他一直都在听,可是他似乎不愿意发表自己的见解。

 “不会。”“那你怎么知道那些画上画的是什么,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是蒙的!”孟涛做完辅卧撑,一抬头很胆怯地问张仲文:“嘿嘿…小文,我今天听了一个事,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他憨厚地笑着露出一口令人羡慕的白牙。

 “什么事啊?”张仲文有不好的预感。孟涛挠挠头,接着说道:“我有一个表姐,他男朋友也是来自你们县的,听他男朋友说,你,你在你们地方上很有名气…”他好象不敢再说了,吞吞吐吐的。

 “我操!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穿千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张仲文在心里面碎碎地念着。可是他一摇头很英勇地询问孟涛:“你都知道什么了?”“小文,听说你会算命的,是真的吗?”孟涛踌躇半天,挤出这么一句。

 “什么?什么?张仲文会算命?”罗飞鸿一听兴奋起来,光着脊梁抱着被饶有兴趣地坐起来:“是不是真的啊?”郭锐无聊地翻了个身,用被蒙上头。“什么算命啊,预测未来啊,那些都是骗人的,你们别相信。”张仲文中肯地对他们说。

 “哦?看来你很懂啊?”罗飞鸿抓住了蛛丝马迹,不想轻易放过他。“不过…小罗啊,你脸上有桃花啊!最近有妹妹注意你了吧!”张仲文存心要逗逗他。没想到孟涛插嘴进来:“什么叫桃花?”

 “所谓桃花呢,就是对一个人脸上青光的暗喻,青光一现,必是有艳遇呢。”张仲文憋了好久没有当大仙了,一操起老本行真是容易得意。“我不信,我自己怎么没发现?”罗飞鸿摘了眼镜后眼睛显得特别小,眯逢起来就象一条线。

 “你不信我是不是?小罗,你过来。”张仲文对他勾勾手指,罗飞鸿把耳朵凑过来,只见张仲文用手捂着嘴小声嘀咕了几句,罗飞鸿脸上徒然变色,红着脸说:“这你都知道?”

 “哈哈!这算什么?”张仲文仰天长笑。“小文,你说什么啊?”孟涛好奇地问。“去去去,这能告诉你吗?”张仲文不耐烦地说,可是孟涛好象很感兴趣,说:“小文,你也给我看看吧,看你说话跟个半仙似的。”这句话激怒了张仲文:“什么叫‘半仙’?”

 他最讨厌被人称为半仙了,那样好象显得他很不专业似的;他一急就说:“我可是我们县里有名的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大至国家机密小至针头线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济世救民佛道双修的大仙张仲文!”

 一口气说下来,脸憋得通红。“哈哈…”屋子里的人连郭锐都忍不住笑起来,笑声把隔壁的谭群、李自杰和江忠都招来了,打开半个门迷惑不解地问:“你们笑什么这么欢?”

 “重大发现!重大发现!原来张仲文是个神仙!”罗飞鸿乐得直不起身来,指着张仲文笑得前仰后合。张仲文也特别讨厌被人指着,他恼火地斜着眼睛愤愤地说:“你们是不是不相信啊?”

 “就是不相信!”几个人异口同声。张仲文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经激,兄弟们不笑还好,一笑真把他忍耐了几个星期的大仙的脾气都给挤了出来。

 那一晚就见他以东北人特有的姿态盘腿坐在床上,唾沫星子象小雨一样撒下来,比比划划,添油加醋,连吹带侃把这几个兄弟讲得如坠五里雾中。

 他说谭群打麻将九点之前一定会输钱以后不到半夜别上场,说江忠肾亏应该多吃大蒜,说孟涛在家里和一个叫连枝的女孩小时候订过娃娃亲,说罗飞鸿大学四年会有二十八个女孩子和三个男孩子看上他,还说李自洁将来会和大富婆结婚移民海外…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天花乱坠地一套套讲下来,倒也说得大家半信半疑,喜笑颜开。

 最后由于大家情绪高涨,觉也睡不得了,谭群叫嚣要打扑克,真是一呼百应,很快就又围在孟涛的床上吆五喝六地玩将起来,把郭锐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横眉冷对地说:“明天才周二啊,你们不上课了?”

 “没事的,老外的课,管得不严…”那帮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张仲文因为扑克的关系已经失宠,他迷惘地看了一眼郭锐,不好意思地耸耸肩。郭锐恶狠狠白了他一眼,好象在说:“还不是你招来的?”“你得意什么!有你哭的时候。”张仲文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