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张仲文都不太忍心把它们吃下去,能这么看着就很好了,而且他一直怀疑那些小熊都是有灵性的,可以听懂他在说什么。他看着看着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挑出两只小熊来,左手一只右手一只,左手的小熊开始和右手的小熊对话。

 “你什么时候放假回来啊?你是不是在大学里面交女朋友了?”“没有没有啊。保证没有。”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又要到我师傅那里去了,你就听不到我给你讲杨家将的故事了。”“可是我们还没有放假啊。”“你们学校真讨厌,放一把火烧掉算了!”“小文你怎么那么坏啊?动不动就要杀人放火的。”

 “我喜欢啊,你能把我怎么样?”“小文你有没有好好学习听姥姥的话啊?”“有啊,期中考试我是班级第三名。”“你怎么不考第一名呢?真苯!”

 “枪打出头鸟,第一名压力多大啊,第三名很好啊,不会有人和你抢,也不会有人嫉妒你。”“你要是考第一名大功哥奖励你。”“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奖励我?我才不要饼干呢,哄小孩子的东西。”

 “那你要什么?”“我想想…”“别磨磨蹭蹭的,快说。”“我要…”那两只摇摇晃晃的小熊停止了对话,配音演员双手凝固在空气里。他举着饼干眼前却是另外一幅景象,那是波光粼粼的水下,对面是杨立功微笑的脸庞,他漂浮在水中,杨立功的双臂围拢,那凄迷的黑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哥哥没有温度的嘴唇碰触在他的脸颊。

 刹那间他不再呼吸,他不再思考。“我要…”小熊动了一下。“我要…我要…”小熊什么也没得到,张仲文的手一松,它坠落在床上。

 张仲文知道这房间里没有别人,那些小熊的对话不会被任何人听去。可是他说不出来,他怎么也不敢说“你要是再亲我一下,别说是班级第一名,就是世界第一名我也考给你看看”他被自己这种看似合理但是没有依据的要求和希望所镇惊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被他哥亲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在他原来在心里一直都历历如新念念不忘的却是那一瞬间的感觉,在被窒息被淹没之前的那一秒钟的接触。

 他还想再体会一次,或者说,他不想只要那一次。张仲文毕竟是张仲文,修炼千年道行高深,斩妖锄魔战无不胜;这小小杂念岂能让他挂怀。

 他张开嘴把两只小熊往里面一扔,嚼巴嚼巴出去刷了牙就上床睡觉了。可是脱了衣服王被窝里一钻,闭上眼睛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脑海里竟然是先前看过的录像片里的场景。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妈的,就开始念师傅传授的各种经文回想诗词歌赋以及马克思列宁主义著作。

 可是那床那屋子似乎更清晰了,一个人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三分惊奇七分兴奋的是那个人不是那个洗澡的女人,而是更接近于那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张仲文心里的四书五经风卷残云般没了影,他的世界里只有这样一个裸体的(不是很清晰)男人的影像。

 健壮的肩膀,宽阔的胸部,和…熟悉的下巴。那个人很不要脸地朝他走过来,用东方人特有的暗黄色的肌肤贴进张仲文。

 伸出手来,不是女人那种柔软的无力的手,而是粗糙的很有质感的手,在他的脸上目的不详地抚摸着,调戏着,张仲文又骂了一句他妈的你要干嘛,可是人家似乎没有听见,更加放肆地在他的腰他的脊梁上揉搓起来。

 张仲文浑身发软,发颤,发抖,最后是发热。含在口里那句“住手”融化掉了,他靠近那个人,想看清楚他倒底是谁。终于他的鼻孔里闻到了一股熟识的气味,那个人也抬起头来,浓黑的眉毛,高耸的鼻梁,温柔的眼睛,不是他的大功哥又是谁?

 大功哥拥抱着他,张仲文感觉到自己似乎也完全赤裸一样。火热的身体交结在一起,磨擦出带电的火花。大功哥轻声地在耳边说:“小文,你想我么?”此时此刻张仲文是没有伪装的张仲文,他不需要再逞能作大仙,他乖乖地回答:“想。”

 “我也想你啊,我的小文。”大功哥把脸靠得很近,终于他把嘴唇贴在了张仲文的身上。庄子在做梦的时候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蝴蝶在飞舞;弗洛伊德说梦见飞行是人类性欲望被压抑的体现。

 贾宝玉在梦中与神女的化身秦可卿那里接受性教育乐不可支,却在醒来的时候被使唤丫头花袭人趁火打劫破了童子之身。

 佛家口口声声说六根清静无欲则刚,你看那西天极乐光明殿上,反弹琵琶舞袖飞天,哪个不是三点尽露姿色撩人?若是讲空既是色色既是空的理论来搪塞,说那些菩萨罗汉各个都是慧眼灵通,都能将色相皮囊置之度外,红粉佳人不过是盆景摆设艺术装修,姿色穿眼过佛祖心中留,他们怎不找那吃人的罗刹喷火的夜叉,在雷音寺里弹歌起舞,更不能更让大家体会众生疾苦,有益修为?亚当夏娃在伊甸园里吃得饱饱的一天到晚没事做闲得磨牙上帝也不是不是不知道,非得特意告诉人家那是禁果不能吃,要真不想让人吃你那么能耐便找个地儿藏起来不说不就完了吗?这事就好象在大道中央放一盒,里面写上:逗你玩;外面写上:都别看,最后主管精神文明建设的老头老太太在旁边蹲坑,就等人看完之后说那句“操你妈的”

 他们好开条罚款一样。亚当夫妻二人就被罚了,他们被赶出园子以后上帝没事就偷着乐,心想以后可就有工人农民起义、奥运会、名人绯闻和一百八十集电视连续剧看了。

 凡上所述,无非是想说人间琐事,食为天,性乃大。虽食色性也,但人是一种不完美的动物,即便分为三教九流,千根万种,在此问题上也是各个尴尬。

 世间性事,一为交配,二为交欢,两者都是你情我愿才方能尽兴如意,管你是道德君子良家妇女,还是富贵王侯人中龙凤,脱了裤子都是人,大家心知肚明,谁也别说谁。长夜过后,清晨乍醒。张仲文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张仲文了。虽然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可却没有料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在洗漱的时候对这镜子看着自己,他发现自己的脸上除了几颗讨厌的青春痘外,多了的是一种忧虑凝结的自信。

 他从小到大面对过很多麻烦棘手的事情,他都能很轻松完美地解决;而他也相信,发生在自己心里的这一件事,或许要花一些代价,但他也不是没有胜算。只是,他还在想,那对与错的问题,是不是他能分得清的。

 ***杨立功这一年从大学放寒假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花枝招展的笑茹新烫了卷发,捧了一本言情小说在沙发上磕瓜子,一见他就大叫:“大功哥!你回来了!哎呀,想死我了!”她一蹦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五香瓜子撒了一地。

 她长得和笑梅很象,可是性格完全相反,笑梅是很立事很稳重的那种成熟的女孩,可是笑梅似乎永远长不大,是个毛毛草草的娇小姐。他的弟弟小宏也从电视机前会过头来,高兴地跑过来抱住他的腿一口一口大功哥大功哥地喊。

 他坐了五六个小时的火车,两个小时的汽车,又累又乏,疲倦地抱起自己的弟弟,把他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问:“你想不想哥哥?”“想。”小宏呀呀地说。

 “大功你回来了,我和我爸还想开车去接你呢,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到家了。”笑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她上大学以后剪了短发,看起来更加文静,婷婷玉立。

 在大学里追她的男生可以编一个连,其中不乏文武双全财貌俱佳者,可是都被她用从张仲文那里学来的小招数给打发掉了,在她心里,早已经没有太多空间容纳别的什么人。

 杨立功一见到笑梅脸就有些红,说话也不流利了。好在家里大人招呼他过去吃饭,他才平静下来。一大家子人围在桌子前对他问长问短的,他忙与应对,几乎都没怎么吃饭。

 最后还是细心的奶奶一拍桌子说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这才让杨立功安静下来。可是吃着吃着他撒目一圈,忍不住问:“小文呢?又到他师傅那里去了?”

 乔月兰苦笑说:“没有办法啊,他谁的话也不听,就听他师傅的…好在他师傅能管住他,要不然他现在是越来越把自己当神仙,狂的不成样子了。”

 “那他过年也不回来吗?”杨立功继续问。“估计他在他爷爷奶奶家里过了年能来姥姥家呆几天,不过也没有准…”“哦。”杨立功埋头吃饭。“大功,我在学校的时候给你打了一件毛衣,吃完饭你试试。”笑梅平静地说。

 “哎!姐,怎么没有我的呢?”笑茹吵了起来。“吃你的饭!”笑茹的妈妈白了她一眼,使个眼色不许她再说话。

 杨立功虽然不是小孩子了,可是今年却特别盼望着过年。他在家里除了和笑梅聊聊天,哄哄弟弟妹妹之外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从学校里拿回来的书唯一作用就是增添了他来回旅途上的行李重量,他似乎连把他们从包里拿出来的兴趣都没有。

 有好几次他冒险进到张仲文的房间里去想寻找一些好玩的东西,可是那个奇异的小屋子里不是上了锁的抽屉就是贴着写了古怪文字的封条的门,什么也没发现,什么也发现不了,他百无聊赖地穿着拖鞋在站张仲文的房间里四处观望,一不小心竟然在小文的床前发现了一个陶瓷的小罐,他好奇地拿起来,一摇,里面发出叮铛的响声。

 他一倒,竟然是一串钥匙!杨立功心里窃喜,暗想:我终于可以看看这小鬼屋子里都藏了些什么物事了。他知道这算是侵犯个人隐私的行为,可是好奇心作祟,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心跳加快地打开一个柜子,大失所望,原来里面放着不知道那个年代的线装书,他连动都不敢动,心想怕是用手一碰就会散掉。可是在那一排文物之上放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的本子,很新,他顺手一翻,失声笑了出来。

 这是一本张仲文手写的册子,名字叫《无敌大法师物语》,张仲文日本的卡通漫画看多了,就是这个结果,还“物语”呢。他饶有兴趣地一页一页地看了起来,竟然被张仲文的幻想奇谭所吸引。

 这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分了很多章节,主要讲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里有一个年轻的王子统治着一个小国;可是那个王子似乎很弱智,也很容易被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所欺骗和迷惑;每次都被可怕的怪物抓去,但每次都被他手下一个忠心耿耿的厉害的魔法师所救。

 那个魔法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说话的口气和小文一模一样;而那个王子被塑造的很软弱,又老实又好欺负,明显影射他杨立功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