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学习是一种很机械,很本能的活动;他感觉他在学习是为了使自己的大脑里装满有意义的内容,而不去想其它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自从杨立功走了之后,张仲文就显得比以前更加成熟了,他的那种成熟不是常见一般意义上的成熟,而是那种阴郁的,狡猾的少年老成的可怕成熟。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似乎他身上各种不可思议的能力也在扩大和延伸。

 张仲文的父亲家里都是地方官宦,他们的那种社会集团是一个奇妙的组织,那些中层干部都在地方上从事党政工作,都很富裕…而文明落后的地方富裕和迷信总只相辅相成的,所以红白喜事大操大办是很平常的事。

 张仲文自幼成名,对各种人力难及的事情很有一套,所以地方上的人有什么特殊问题总愿意找他。

 张仲文的父母亲人虽然对此很反感,无奈官场上人场复杂的人情世故裙带关系怎是一句话可以说得清的,有的时候为了家族利益张仲文的家人难免牺牲一点原则。

 李县长家乔迁新居,张仲文在人群里指指点点,门要朝西,窗户不能朝东;王书记家老母亲总说梦话,张仲文一把黄纸烧得楼内楼外浓烟滚滚;赵局长家半夜里盘子碗自己掉到地上,张仲文手起刀落芦花大公鸡身首异处,鲜血溅在他文静的脸上。

 大家都夸老张家的孙子老乔家的外孙知书答礼懂得人情世故而且道行高深,为地方上老百姓排忧解难功德无量;他在学校里努力学习谦虚谨慎从来不摆大仙架子。

 可以说,张仲文的高中生活是很充实的,他从不埋怨自己过于繁忙的学习与“工作”有一次是县工会主席老胡做买卖陪了几万块钱,他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就找张仲文求转运,张仲文告诉他,那是因为一只赖蛤蟆钻到他死去的老爸肚子里去了,镇住他家的财气,要想消灾只有开棺掏尸;一行人来到坟地三下五除二刨开荒坟,掀开烂了一多半的红木棺材露出一条干枯的腐尸,臭气熏天中周围的人又怕又嫌,迟迟不敢动手,张仲文骂了一声:“真没用!”

 竟然一下子跳进坟坑,一撸袖子把手望那因受潮而膨胀的尸体肚子里一插,泥浆腐肉飞溅,他手腕一转,轻巧地抓出一只还咕咕叫的大赖蛤蟆,翻身回到地上。

 旁边的人大惊失色,胆子小的都已经倒地呕吐起来,却听那小书生捏着蛤蟆沉静地说:“还等什么?”

 就在一阵敲锣打鼓的聒躁中,香火满天,飞纸飘扬。孝子贤孙哭成一片。却没有人看见张仲文脸上露出的是浅浅的寂寞与无奈。和困顿的悲哀。

 ***高中的第一个元旦,例行公事般地组织元旦联欢。张仲文等人参加了一半,就对这集体卡拉OK完全失去兴趣,中途开溜,跑到张大勇家去找乐子。

 大勇初中二年就退学了,他和他妈妈都觉得他不是上学念书的料,不如回家里干活挣钱来得实在。于是大勇就学了开车在家里跑买卖,几年下来,简直要比他爸爸当年还要风光。

 大勇肯吃苦,又能干,夏天倒水果服装冬天卖鞭炮年货,他是捞钱的耙,他妈妈是装钱的匣,母子二人把日子过得倒也红红火火。

 也就是大勇还小,要不然他妈妈早就给他说媳妇讨老婆了。那几天天太冷,大勇闲着没事做,早就想邀约小哥们一起打麻将吃火锅,无奈其他人学校里太忙,根本倒不出功夫来玩。

 今天机会难得,大家聚在一块儿,又吃又喝,想闹个通宵。到了天黑,大勇他妈妈出去串门了,大勇突然神神秘秘地对大家说:“你们这群大学生,看书都要学愚了,今天我给你们开开眼…”说罢关上门,拿出录像机,又从炕沿底下摸出一盒没名的录像带,嘿嘿笑着。“这是什么啊?武打还是枪战啊?”林森激动地说。

 “哼…小样,既有武打也有枪战…这可是真刀真枪地干啊!”大勇笑得极其诡秘。电视上一片雪花过后,在一间浴室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她很平静地面向观众解着衣服扣。

 外衣很快就被脱到了地上,露出她高耸的胸部和俗艳的乳罩。她娴熟地把双手背过去,看样子是在解那后面的拉环。

 稳重的青海现在看起来更稳重了,不,应该说是僵硬;林森被吓到了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一动不动;大勇看着他们的表情,暗自发笑。

 接着那女的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得精光,赤裸裸地在镜头前在淋浴喷头下用水冲自己的身体…但她的目的好象不是要洗澡,而是故意在水流前摆弄自己的身体及她的各个部位…生怕大家看不清楚还有很多特写…嘴唇、胸部、腰、以及女性最为隐私的地方。

 而且这录像里还搭陪了一首很可笑但很有诱惑力的曲子,那女的随着音乐在自己身上轻点柔搓,搔首弄姿。

 时不时地还媚笑一下,鼻孔里哼出一声暧昧的声音。这下可好,屋里的几个半大小子都被勾了魂一样,木偶般在电视前呆呆地仰脖随着那丰乳肥臀辗转腰肢目眩神迷。

 大勇在社会上混了一阵子,这种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很有成就感地看着周围的纯情少年接受他的特殊教育,他眯着眼睛看着面红耳赤的青海和林森,发出得意的笑,转身望向小文,只见张仲文困倦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对他说:“你就给我们看这玩意儿啊?”

 “怎么?小文?你看过的?”大勇有点吃惊,他发现张仲文似乎丝毫不感兴趣,那一幅百无聊赖的嘴脸和大汗淋漓遍体僵直的林森和青海形成强烈的反差。

 张仲文固然要比他们小一些,可是也有十四五岁了,见了这活色生香怎会一点反映也没有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张大仙见多识广,对此已很有阅历。

 “这就是所谓的黄色录像带吧?都说国产的没意思,如今一见果然不出所料。”“小文,那你看过外国的?啊!你爸爸和舅舅总出国,他们一定带回来过外国的带子看是吧!?”大勇眼睛发亮,感动地对他说。

 “啊呸!我家人才不看这种东西呢…他们都直接去夜总会什么的…嘿嘿。”张仲文神秘地说。

 大勇见青海和林森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坏坏地一笑,对小文说:“唉!要不要掏掏鸟窝啊?现在货可一定很大!”张仲文狞笑点头,二人会意,悄悄绕到猎物身后;青海林森看得入神,天塌了都不知道。说时迟那时快,大勇一只手直奔青海裤裆,小文也摸到林森两腿之间“哇噻!”二人同时故意大叫:“不会吧!”

 果然隔着棉裤那里面是隆起坚硬的物事,而且还散发着热量。青海林森反映过来,一把推开他俩,青海羞得脸通红:“干什么,大流氓!”

 “哈哈哈…”二人狂笑“问你们自己啊?为什么会这样啊?”大勇质问。“…废话,我们是男人啊,看了这个当然会…”青海支支吾吾地说。

 “哼!算了吧,你们两个才是大流氓,看了女的洗澡就想入非非了吧!”张仲文脸不变色心不跳义正词严地指着他们说。

 “你…”林森刚想说“你还不是一样”可是他发现张仲文真的很镇定,一点也不象自己那么激动,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我才不象你们呢,没见过世面!就凭我一身道行,这骚货那几招连爷爷的皮儿都擦不着,要是这种东西也让我动了凡心,那可真让人笑掉大牙了。”张仲文半坐在炕上,似笑非笑冷笑加苦笑地说。

 大家知道张仲文不是普通老百姓,嘴上虽然不满,但心里却的确是相信他的话,也不由得暗自佩服他的道德修养和超强定力。

 就在他们说笑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男的。那家伙模样看起来斯文,可是做起事情来真是爽快,谁知道他怎么就三言两语就把那女的给搞到床上去了。

 宽衣解带之后并无废话,好象也不在乎是在镜头前,一番狂野之后大行其是,真的是象大勇说的那样:“真刀真枪地干了起来”或许是他们做的很精彩,或许是观众都被吸引,总之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从电视里传来的淫声浪叫,那里面叫一声,大家的头发就跟着跳一下;看到高潮处只听张仲文嫌恶地说了一嗓子:“无聊!你们看吧!我要回家了!”

 大勇回头说:“怎么看得好好的你就要走啊?”“哼…你们太低级趣味了…你们自己慢慢欣赏吧,我姥姥等我回家呢。”说着穿了鞋就要出门。大勇喊:“我送你啊?”

 “不你用了。你陪着这两个流氓好好看吧。”张仲文走得慌慌张张的。“嗯…真是妖精,这么过瘾的东西都不看。”大勇迷惑而无奈地说着,那边上林森和青海目露凶光,鼻孔都要冒血,除了电视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仲文顶风冒雪地回了家,姥姥一见他进门就发现他脸色不对。把他叫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摸着他的脑门说:“小文啊,你吃点药吧,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发烧呢?”

 “我?有点吧…”他抱歉地笑笑,好象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你吃过饭了吗?”姥姥又问。

 “在大勇家吃过了。”说完他匆匆跑回自己的小屋。他开了台灯,换了衣服,随便找了一本什么书看了起来,忽然姥姥敲门拿了一杯热水进来,手里捧着几片药对他说:“你把这个吃了,外面那么冷你跑了一天,怕是要感冒。”

 看着姥姥慈祥的面容,他乖乖地吃了药。姥姥让他早些睡觉,因为明天还要上学。姥姥刚要出去,就听张仲文用一种微弱的声音在说:“姥…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坏小孩?”

 老人没有听清楚,转身来到他身边,问:“小文你说什么?”“姥,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坏,我从来都不象一个小孩,你们都很怕我的是吧?”

 老人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温柔地说:“你怎么是还小孩子呢?你都这么大了,姥姥的小文都已经都是大小伙子了…再过几年就要说媳妇了!”说完在他的鼻子上一捏。张仲文没有笑,他忧伤地又问:“姥,我是妖精啊…你不怕我吗?”“这孩子,你别听那帮人瞎说。

 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妖精,你是我的小文啊,姥姥的乖外孙。”“如果我真是一个妖精呢?我和别人不一样的…我…”姥姥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话。“你要是妖精也是我的小文,我的小妖精。”

 姥姥陪他说了一会儿话就出去了。留下今天心情特别奇怪的张仲文独自在床上发呆。他心跳得厉害,耳鸣,混身发热,原因不明。他无聊极了,眼光一扫看见杨立功留给他的小熊饼干放在桌子上,他拿过几片,观察着可爱的小东西。

 这是一种面向幼儿设计的小食品,因为掺了巧克力粉的原因散发出深棕色,用模子压成一只只憨态可鞠有两只耳朵的小熊,眼睛的部分是黑色的巧克力,点在他们的头上,使那些小熊看起来呆呆的,用一种好奇的眼神在看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