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火光…四分五裂的快艇…模糊的肉块…我们会有未来的,你一定要相信…真的有未来么?为什么我看不见?“你在哪里?”他啜泣着低语“给我一个启示,一个信号…”

 “为什么我死不了也活不好?你究竟在哪一边等我?”我们会有未来的…心像是破裂了一个大洞,怎么也补不起。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知道么?我想你…我要你…我…爱…你…似乎有人在抚摸他,动作轻柔得让他有了被珍爱的错觉,声音是颤抖的、疼惜的。

 “不要再挣扎了,不要再这么顽固,这只会让你更痛苦…”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那个冷酷无情的调教师,怎么会说出这样温情脉脉的话语?似乎有人在抚摸他,动作轻柔得让他有了被珍爱的错觉,声音是颤抖的、疼惜的:“不要再挣扎了,不要再这么顽固,这只会让你更痛苦…”

 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那个冷酷无情的调教师,怎么会说出这样温情脉脉的话语?“没有用的…就算我现在放了你,你也不可能再得到快乐和平静。

 黑暗的记忆会永远纠缠着你,相信我,没有人经历过这些还能若无其事的活下去。

 你会永远在痛苦的回忆和噩梦中挣扎,休想再得到一刻安宁…”那个家伙又开始蛊惑人心了,但该死的,他相信,真的相信!混蛋有时候也会说真话的,比如提到海岛附近遍布礁石。

 可从那张嘴里吐出的真话总是比谎言更能刺痛他的心。他呛哑地笑起来:“混蛋!我痛不痛苦关你屁事!就算痛苦一生又怎么样?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现在来说这个,你不觉得太晚了么?真是猫哭耗子…”

 抚摸他的手停顿了片刻,仍旧固执地继续,掌心灼热的温度,显示出主人纷乱不宁的心绪:“是的,是我把你变成现在的样子,所以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开始接受这项委托是为了钱,后来是为了证明我自己,而现在…”那声音里多了一些羞愧的意味:“不管你相不相信,现在是为了你,为了让你不再痛苦。

 别再挣扎了,放弃吧…如果你还想得到平静…”钳子又夹上了他的手指,他在剧痛中狂吼出声:“不──”

 身心两方面的重创让他全身打颤,眼里流出的也不知是泪还是血,哆嗦着道:“我的人生我自己会负责,谁要你自作多情…”

 忍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凄惨的笑容:“别傻了,你以为你能做到?没有人能做到的,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都是渺小的人类…”

 他的手也在颤抖,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夹了下去。十指连心的剧痛一波又一波地传来,身体自动开启防御体制,羽逐渐滑入无意识的深渊之中。

 所有的疼痛和伤害都变得模糊起来,轻飘飘的象在天上飞。大朵大朵的白云漂浮在蓝天上,草地上有青草的香味。

 阳光明亮,静谧宛如雨点一般洒落下来。穿格子衬衫的清孝坐在浓阴下看书,看他跑过来,快乐地仰起脸对他微笑。

 “你在看什么书?”“王尔德的童话集。上次去孤儿院时给孩子们念的,觉得很有意思,就借回来看看。”他皱起了眉:“喔,我不喜欢王尔德,他写的那些童话都很残酷,不适合小孩子看。

 成人看都觉得太过苦涩,包括你现在看的这篇快乐王子。”

 “那王子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他死后,人们把他的塑像立在高处,让他看清了真实的世界,黑暗、寒冷、悲惨。”

 清孝微笑了:“可是他并不孤独,有一只燕子在陪着他,帮助他,一直那样爱着他。”“但燕子死了,尸体被扔进了垃圾堆。王子的心也跟着碎裂,尽管他的心是铅做的。很悲惨的结局。”

 “你一定没有看到最后,那并不是真正的结局。”

 “不是?”“不是。最后的结局是,上帝把他们的灵魂接到了天堂,在那里,王子和燕子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那是真正的、永恒的快乐,不是由假象构成的宫殿里。”永远…在一起…又一波剧痛传来,他终于彻底陷入黑暗中,失去了知觉。

 注:据说王尔德的《快乐王子》讲述的是个关于同性恋的故事,这可不是我yy,n多评论家都这么说。

 想当年真田清孝就是用这些不cj的书来勾引我家cj的小羽,终于把他带入同性恋的罪恶渊薮。

 阿门,饶恕这些罪人吧,噢…ps。有读者可能误会了,羽的最大精神支柱始终是他自己,山下老师也好,真田清孝也好,其实都是他为自己找寻的心理支撑。

 所以不存在清孝一旦移情别恋或者亲眼看到死亡他就会崩溃的可能(当然肯定是很大的打击)。

 羽对爱情的珍视,实际发生在一个他已经一无所有的零度空间里,发生在清孝首先向他表示出超越生命的珍惜和重视之后,也就是他说的,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

 羽的养父就是一个例子,就算心里再舍不得,再贪念那段温暖,还是你若无情我便休地断绝了关系。

 但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自身的孤独永远存在。羽的问题不是他不自立,而是他太自立,刚则易折,强极则辱。

 个人觉得,人的问题是知道自己的极限,并且在必要的时候,信赖他人,让他人给与必要的帮助,但同时保存自我空间。

 自由和束缚同时存在,自由意味着自我,束缚意味着责任,人既是属于自己的,也是属于社会的,能够达到一个合理的均衡,那就是理想状态的人生了。再度醒来时已在笼中。下面铺着木板,空间极为狭小,虽然是趴跪的姿势,背脊也触到了铁笼的栅栏。

 足踝、膝盖、肘关节、手腕,全部被铁环锁在笼子底部,动弹不得。受伤的左手已经敷药上了夹板,一条焊死的铁链系着颈部项圈,浑身上下能活动的除了头颈,就只有右手手指可以屈伸。

 眼罩、耳塞、口塞、肛塞,似乎身上的所有孔道都被堵死,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以致于他一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但接着就发觉,现在死亡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项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

 人被完全物化,通过鼻子连接到胃部的饲管和导尿管分别维持着进食和排泄,那就是他和外界的唯一联系。看守甚至根本不需要碰触他的身体。被剥夺了视力和听力之后,触觉变得异常敏感。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空气的流动,脉搏跳动的次数,食物如何沿着胃管流进体内,和透过厚厚的眼罩感知到光线强弱的变化。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他本以为这样的严密束缚是对他的又一项惩罚,后来才感觉到身体的震荡,那么,自己是被当作货物和俱乐部一起搬迁吧,最大的可能是在船上。他突然有些想笑。以前他曾经无数次的计划过,如何趁着搬运的途中逃走,如何假借进食和排泄寻找机会,现在想起来是何等天真!

 “没有用的,你没有任何机会…”

 “你逃不出去的,放弃吧…”这一次,忍又说了实话,可说出的实话一次比一次更让他绝望。

 死不了,也逃不掉,注定只能在这地狱里沉沦,难道这就是他的命运?他仍然常常想起清孝。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清孝并没有死。在他的心灵深处,感应不到恋人已经彻底消逝的信息。

 然而那些甜蜜而温暖的往事,一想起就会痛彻心肺,于是逐渐成为不可触摸的过往,在他的刻意压抑和推远之下,慢慢遗失散落在记忆深处,遥远凄美如前世的偶尔闪光。

 在这个孤独而黑暗的狭小空间里,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他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也不想去区分。他开始回忆起一些课本上学过的知识,大学的,中学的,甚至小学的,以此来消磨漫漫长夜。

 在心里默背着圆周率、化学元素周期表这些枯燥刻板的数据,既然具体的人和事只能让他心碎。有时他甚至会自鸣得意于自己惊人的记忆力,隔了这么久依然历历清晰如昨。

 圆周率背到了小数点后一百位,他又开始默记以前十分讨厌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当我数着壁上报时的自鸣钟,见明媚的白昼坠入狰狞的夜,当我凝望着紫罗兰老了春容,青丝的卷发遍洒着皑皑白雪;

 …他慢慢地回忆着,一句一句地默背着:…终有天你要加入时光的废堆,既然美和芳菲都把自己抛弃,

 眼看着别人生长自己却枯萎;没什么抵挡得住时光的毒手,…咦,最后一句是什么呢?他忘了。是“你的末日也就是真和美的死。”么?不对,那是第十四首,他背的是第十二首。

 他绞尽脑汁地在记忆的海里搜索,但想不起,真的想不起。他不停地苦苦思索着这最后一句诗是什么,时间越久心里越慌,模糊地觉得想不起这句诗就会大祸临头似的,虽然他开始背的时候并没有发下什么誓言或承诺。

 一直到眼前光线突然变强,看守揭开铁笼上的黑布给他喂食,他才猛然意识到:──他刚从疯狂的边缘擦身而过。这认知让他惊恐不已,但随即慢慢平静下来。

 疯狂或是死亡,并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糟糕,甚至可算是甜蜜的诱惑,能让他逃离这悲惨的现实。

 于是他泰然自若地迎接疯狂的频频来访,甚至学会如何和它打交道。他会把自己的灵魂小心翼翼的包裹妥当,然后封闭住情绪,封闭住感官,封闭住心灵,任由自己沈入无意识的深渊之中…

 他在清醒与恍惚之间浮浮沉沈,黑暗长得没有止境。他是逃不掉的,这一严酷的事实越来越清晰的摆在他眼前,注定只能象笼子里的小白鼠一样被人关到老、关到死。这就是他的命运。在这狭小的铁笼里,他检讨着自己的一生,这才发现自己的生命是何等苍白。

 小心翼翼的将内心收裹成茧,独来独往如履薄冰的生活,留下了太多的情感空白。

 在他短暂的前半生里,没有多少可称得上欢愉的日子。而仅有的几次尝试,便是全情投入毫无保留,亲情、爱情、事业…然而每一次倾尽心血的付出,但只能换来累累伤痕和惨痛回忆。

 尽意尽情尽爱有何用?似一梦。过去既然充满苦涩,不堪嘴嚼回顾,未来又是如此绝望,看不到一丝光亮。

 把握当下就成了一件多余而可笑的事情。在生死都不由自主的情况下,机械的重复记忆一些枯燥的数据以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除了延长受刑的时间,不会带来任何益处。

 他已累了,倦了,不想再挣扎。长期不能与人交流,甚至缺乏最基本的身体接触,感官的各项功能逐渐进入沉寂状态,由开始的不能看、不能听,变成后来的不看、不听、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