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上移,羽再一次凝视着风间忍的脸,和那一双仿佛透明到无色的眼睛。阳光和阴影同时在那张脸上交汇融合,半明半暗,似乎落进一种无可捉摸的幽邃里。

 眼眸深处闪动着奇特的冷淡之火焰,象倨傲尖锐的冷刺深寒逼人,又像地狱而来的烈火足可焚毁一切。烈焰寒冰。羽第一次见到忍时就有这种感觉,但被一种贵族式的慵懒与闲散淹没,而此刻,手执项圈的风间忍,神情之专注与狂热,让他顿时像变了一个人,仿佛沉寂已久的火山突然喷发出热焰。

 那双眼睛是冷的,内敛、节制、冷凝,欲望却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沸腾,翻滚,深陷,沉没,死寂。在那双眼睛的深处,羽仿佛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远方轰然坍塌的危险。

 那是一双黑洞般可以吸引宇宙间的一切化为乌有的眼睛。那是一个明明沐浴在阳光下、却让你感觉黑夜来临的男子。

 “这个项圈就是主奴关系的证明。在我把你交给我的委托人之前,我就是你的主人,你属于我。”

 “项圈会系得比你的脖子更紧一些,有轻微窒息的感觉,这让你能随时感觉到我的存在,感觉到,你属于我。”冰冷的皮革吻上了羽的脖子,并没有立即扣紧,直到体温渐渐将它变得温暖,突然一紧。

 呼吸不到空气的紧迫感让羽一阵窒息,让迷失在那双眼睛黑暗力量下的他顿时清醒过来,想起了自己要背的台词:“是的,主人,我是属于你的。”

 这话说出口,羽的心里突然一阵迷惘,他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出荒谬的戏剧。

 为了得到食物和水,为了保护自己免受伤害,他必须做个蹩脚的演员,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心不在焉地陈述一些不知所谓的台词。

 可是现在…好像,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感觉…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游戏。羽茫然地抬头看着忍,忍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仿佛要将他刺透。

 他不确定忍是否已经看出了他心里的盘算,或许有吧,这年头,谁都不是笨蛋。

 忍耐性地等他魂不守舍的奴隶恢复状态,才展颜一笑道:“契约和项圈是收奴仪式中最主要的程序,余下的部分到楼下去完成。”他把一个牵引链系到羽项圈前面的金属环上,牵着羽走下楼梯。

 “奴隶只能爬行或保持跪姿,爬行需要保持一定的速度和韵律,姿态要优雅。

 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让主人感到赏心悦目,否则即为失败,因为你存在的目的,就是让主人高兴。手掌和膝盖落地的时候要轻盈,不能发出声音,想象一下小猫的姿态。”

 “镣铐是让你戴着的,不是让你拖着的,小腿必须用力。这样那里的肌肉会得到锻炼,不会变得松软无力。奴隶身上的每一部分,都需要保持美丽的线条。

 刚开始要达到这样的要求比较难,我会给你时间练习。”他们来到了楼下那件刑室式的房间,忍把牵引链系在地上一个金属环上,给羽罩上了眼罩,然后让他以伏趴的姿势,把羽的四肢分别固定在四个金属环上。

 羽没有做无谓的反抗,虽然吃了一点饭,但那点热量远远不够,他现在已经觉得腰酸背疼,特别膝盖部分。黑暗中,他感觉有皮索在自己身上捆扎,膝盖部分也被一个柔软而坚韧的东西束缚住。

 接着四肢被解开,颈部一紧,忍在拉着牵引链要他移动。蒙着双眼,他只能跟着忍地方向亦步亦趋,这显然让对方感到满意:“不错,就是这样。

 你只需要跟着我引导的方向行事,不必想任何事情。好了,现在睁开眼。”眼罩移开了,面前是个巨大的镜子,反映出一个镣铐缠身、面色苍白、跪着的人影。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被俘的自己,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竟然会瘦那么多!除了镣铐、项圈和贞操带,他的身上又多了几样东西,上臂和大腿各自缚了一条质地款式和项圈差不多的黑色皮带,看似装饰用途,但上面的金属环让羽相信那东西会更多用作绑缚固定。

 膝盖也有同样质地的黑色护膝,中间用一根带有尺度的金属棍连接,迫使他的膝盖分开,袒露出性器。“好看么?”羽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很符合你的…想象力。”

 “长期爬行膝盖会生出厚皮,戴上内置橡胶的护膝会好受得多。”忍的声音听来很温柔“中间这个分腿器可以调节,现在你膝盖分开的距离正好是你两肩的宽度。

 这样你可以不必时刻注意自己姿势是否标准,不会因为违规而挨罚。这个东西戴久了之后,即使取下,你的双膝也会自然分开到标准距离,成就你的完美。

 当然,这也意味着你会逐渐忘记如何直立行走,因为你根本无法直立。”血冲上了羽的头顶,他闭上眼,不让忍发觉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看看镜中的自己,这就是真实的你。有青春,有美丽的裸体。”冰冷的手指,在他身上游移“但除此之外,你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

 “金钱、地位,这些东西从来就不是你自身的一部分。它们会倏然而来,也会倏然而去,它们从来就不属于你。耗尽时间和精力去追逐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多么的愚不可及啊,它们迟早会拍拍翅膀飞走。

 现在已经飞走了,只剩下一无所有的你,独自面对真实的自己。”忍发出一阵轻轻的笑声。羽无法忍受这笑声,他睁开眼道:“但我还有很多别的东西,灵魂、意志、思想,你可以剥去我的衣服,限制我的自由,但这些内在的东西,你永远也夺不走。”

 他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说完才惊讶地发现这本该是隐藏在自己心里的。

 他畏缩了一下,担心忍又给他一记鞭子或者藤条,但忍只是愉快地笑道:“当人一无所有或者什么都不是时,总爱装出拥有许多东西的样子。

 他们必须用骄傲的幻想来抚慰命运给予的创伤。”他好奇地看着羽:“你现在有什么呢?就连你的身体,也是属于我的。如果我不摘下你的眼罩,你就不能视物。不给你取出肛塞,你就不能排便。

 不给你食物,你就只能挨饿。不给你水喝,你就只能干裂着嘴唇。你真的相信自己还拥有很多东西么?”

 羽怔了怔,不打算继续和他斗口,垂下眼,尽量用谦卑的声音道:“对不起,主人。”忍微微一怔,随即放声大笑:“我可爱的小奴隶,你又打算做什么?”

 羽试探着道:“主人曾经说过,如果奴隶有什么需求,可以坦率地告诉主人,如果主人觉得合理,会答应奴隶的。”忍微笑:“我是这么说过。”羽看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道:“我很渴,想要喝水。”

 这是真话,那饭实在太咸了。忍的脸突然沈下来,一字字地道:“你,想,要,喝水?”羽察觉不对,却不知所措,一记耳光突然重重地落在他脸上,鼻血顿时涌了出来。

 “一个奴隶,你说你想要?”声音冷得仿佛万载寒冰。满眼金星乱冒中,羽总算抓住重点:“我…我需要喝水。”

 “这下好多了。”忍的声音缓和了许多“奴隶只能需要,不能想要。而这需要是否合理,只能由主人判断。明白了么?”羽吃力地点点头。“说出来!”“是的,主人。”

 “很好。这本来也是收奴仪式中的最后一个环节。去把碗拿过来。”羽爬到狗食碗前面,本能地伸手去取,却又忍住,还是认命地用嘴叼起来放到忍的脚下。

 忍的唇边,勾起一丝奇特的微笑,他解开裤子拉链,往里面撒了一泡尿:“好了,你可以喝了。”

 望着狗食碗里还冒着热气的尿液,羽终于变色。望着狗食碗里还冒着热气的尿液,羽终于变色。他垂下眼皮,勉强抑制住自己发抖的身体,用尽可能平静的语音道:“这不是水。”

 “这当然是水。而且是圣水。”忍愉快地道,对方的表情越是屈辱,他越是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圣水里面含有氨基酸和尿激!,对身体很有好处。

 镰仓时代的一遍上人就以圣水普济过众生。当然,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你可以藉此熟悉主人的气味。”

 羽面无表情地道:“你也曾经把精液射在我脸上,说有助于美白改善肤质。”忍大笑:“这话同样是真理。”羽垂目道:“这么尊贵的圣水,怎么配我这个低贱的奴隶喝呢。”

 他忍住后半句“也只有你这种圣人才配喝。”停了停,才道:“奴隶只需要最普通的自来水就够了。”忍收敛了笑容,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冷冷地道:“你需要什么,只有你的主人才能决定。”

 这记耳光很用力,羽栽倒在地上,眼里流泻出深刻的痛苦:“为什么?难道你觉得对我的羞辱还不够?看到别人受苦真的能让你高兴?”

 忍抓起他的头发,冷冷地看着他:“羞辱?如果你觉得这就是羞辱,那么我劝你还是早早自杀的好。因为你以后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喝下一杯圣水,主人的,或者你自己的。”

 他把手一放,让羽再次栽倒在地,冷笑道:“不过我知道,你是绝对不肯的。只要有一线生机你也不会放弃,这种蟑螂式的生命力,最让人恶心。”

 “想要活下去,只有不把自己当人。既然你一直在闭着眼睛做梦自欺欺人,我就让你睁开眼睛好好看个清楚。你就是这样卑微的存在,低贱的生命。要不要接受,要不要继续,你自己想清楚!”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那点心思可以瞒过谁!”羽慢慢睁开眼睛,眼里空空洞洞,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如果我拒绝呢?”

 忍淡淡地道:“收奴仪式就此中断。你仍然是比奴隶都不如的下贱东西,任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唯一的不同是奴隶还可以说出它们的需求,而你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后悔吗?”那冷锐的目光毫无怜悯之心地看着他“这就是你想愚弄我的代价。”羽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寸一寸地拾起自己破碎的身体,爬起来盯着那个狗食碗,脸上一片空白。

 这个人的残忍和冷酷他早该知道,怎么会因为一枚巧克力和一碗饱饭,就认为顺从可以让他得到更好的待遇?良久,他慢慢伏下身去,闭上了眼,开始麻木地舔食,一滴热泪悄然滑下他的脸庞。

 他发誓他绝对不想在这恶魔面前流下一滴眼泪,可是眼泪一旦决堤就再也忍不住,他只能勉强忍住不发出声音,任由咸湿的热泪流在碗里,一口一口地吞下去。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屈辱的人。在东京小饭馆打工的时候,他曾经被喝醉的客人一口唾沫吐在脸上,还是单膝跪下默默地拾起地上的一张张小费,再抬头,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向客人道谢。

 本来以为自己今生已经不会再流泪了,可是就算他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一切羞辱和折磨,还是没想到前方的路会这么艰难。

 巨大的悲哀压在他的心底,却呼喊不出,只能化为滚烫的热泪流了个天昏地暗。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下的究竟是什么,什么时候喝完的,大脑完全处于down机状态。

 “喝得很干净。不过我还有点存货,可以来一场黄金浴。”尿液毫无顾忌地浇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伴随对方残酷的笑声。

 他已经不再有任何抵抗的意识,只是一动不动地挨着,仿佛已经接受了他的悲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