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共同看好的钜额股票交易后不久,罗先生收到内部情报,这支看起来利润丰厚的股票,其实是在国际股市大庄家操控下的洗牌活动,目的是为了干掉一个厉害的对手,他们却成了池鱼。

 如果不马上在股价回落前抛售,至少会输掉一半的身家,可是这笔钜资,不是每个人都马上拿得出,也不是每个人都肯拿出冒险的。于是,罗先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

 “朋友对这支股票的预期有多高,罗先生一清二楚。于是他把好朋友约出来,告诉他自己因为看好另一单生意,急需用钱,问他是否愿意接收他这一半当时两人一起买的股票。

 彭先生完全不疑有他,爽快地表示可以,因为资金不够,连房子车子也向银行做了抵押,换走了他手里全部的即将变成废纸的股票。”

 “交易过后仅三天,股市便崩盘,倾家荡产的人不计其数。彭先生大惊失色地联系罗先生,却一个电话也打不通,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

 他强自镇定地请家人出海游玩,在游轮上吃了最后的一餐饭,大家都睡着后,被最信任的好兄弟出卖,几十年心血化为尘土,不知如何自处的彭先生,扔下妻子和一双儿女,跳进了星夜的大海。”

 “事隔一年,害死好朋友的罗先生可能忽然良心发现,又以为彭先生死得匆忙,一家人没人知道真相,就假惺惺跑来接济生活困顿的孤儿寡母。

 经过一番言语试探,他确信没人知道彭先生的死因,为了让自己好过,他把彭先生的妻子女儿送到法国,带着彭先生的儿子,回到他家,那个用朋友的生命换来的幸福的家。”

 “他不知道,彭先生在电话里商量吃下罗先生股票的事情,当时坐在父亲身边做功课的儿子听得一清二楚。他只是忍着,等着,盼着,终于等来这个复仇的机会。于是,另一场友谊就这样开始了。”

 “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只后悔两件事。一件是没有及早让玲玲知道真相,伤害到我们兄妹的感情。另一件就是为求谨慎,请杀手来杀你。”彭飞冷冷道。

 “所以你今天来的目的是?”话说到这句,罗丹周身提高了警惕。“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要弥补我的错误。我亲自动手,总不会有什么差池了吧?”“你亲自动手?”

 罗丹有点好笑,毕竟相处多年,他并不认为彭飞有这个实力。然而话音未落,彭飞已经合身扑来,动作迅捷地出乎意料。未曾想到,彭飞连身手都一直在有意隐瞒,的确是处心积虑到了极点。

 转念一想,他有过独自干掉两名警察加一个秘书的纪录,倒是自己疏忽了。罗丹抬手挡开他的攻击,后退一步,调整了一下轻敌的思绪,开始慎重接招。

 时间一长,罗丹久经训练的优势渐渐显露出来,当彭飞凌厉的攻击因体力的消耗不自觉减缓时,罗丹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抖擞。在一次拳脚交错时,罗丹手腕倏地一反,钳住彭飞小臂,用力一拧,已将彭飞反锁在身前。

 “身手不错,这些年隐瞒得也不错。可惜还差一点。”罗丹淡淡道“你大概也知道吧,所以动手之前才讲个故事来迷惑我,只要我有半点内疚,下手就难免有所犹疑。可惜,在经过你的种种欺骗后,你讲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了。”

 “更何况,”罗丹的目光变得阴沉“在你这些年来的熏陶下,我已经做了多少心狠手辣的事,你认为我还会存有一点儿善良让我因为那种小事心生内疚吗?那你真是太低估自己的影响力了!”

 罗丹冷冷道,心里却在转念,他该拿彭飞怎么办?犯法的事他不想再做,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位通缉犯送交警方,可是这人狡猾无比,只要离开他视线,可能就会想办法逃脱,但他总不能押着他等警方来抓人,那不是连自己一起送进去了。

 韦澄月还特别嘱咐过,投案之前一定小心自己别被捉到。罗丹转头看雷泉,想着是不是要雷泉把彭飞交给警方,刚好雷泉大概和他同一想法,也正望着他。

 罗丹再一想,这也不妥,一定会害雷泉被警方纠缠盘问。他把念头转到韦澄月身上,这件事还是她想办法处理比较好。

 正在盘算间,突然看到雷泉的脸色一变,口中喊着小心,不顾腿伤向他们扑过来,左手推开罗丹,右掌劈向他与彭飞的连接处。在那一瞬间,他才看到彭飞的指缝间银光一闪,被打飞落地的是一枚微型针筒。

 他脑子嗡地一下,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当然就是氰化钾。令他胆寒的是,针筒里的溶剂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二,而雷泉劈开他俩的右手,手背上赫然一道被划伤的血痕。

 罗丹头晕了一下,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降临。他怒吼着扑向彭飞,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拧断他脖子。

 一拳轰上彭飞脸颊时,余光扫到雷泉身体晃了一下,双手按胸,开始大口喘息。他顿时清醒过来。这是氰化钾中毒的前期表现,如果抢救及时,还有活命的可能。

 再顾不得彭飞,转身抱住雷泉,掏出手机拨急救中心的电话。彭飞被打得撞到墙上,半天才稳住身形,看情形知道自己再讨不到什么好处,罗丹随时会和他拼命。扔下一句“我不会放过你!”

 推开门扬长而去。拨过了电话的罗丹完全顾不上他的离去,一边拖着雷泉到水管下拼命冲洗伤口,一边在脑子里搜索仅有的化学和医学知识。

 高锰酸钾或硫代硫酸钠是氰化钾的解毒剂,可是现在让他去哪里找?处理掉随时可能挥发出氰化物的针筒,罗丹便发疯地在厨房、卫生间翻找,希望可以找到很多家庭常备来用于消毒的高锰酸钾,却一无所获。

 雷泉斜倚在水管旁看他混乱的样子,苦笑道:“老子遇到你,总是很倒霉。”他的舌尖已经因为中毒而开始发麻,说出来的话变得不很流利。

 听在耳中,愈发令罗丹害怕不已。束手无策地坐回雷泉身旁,心里不停祈祷救护车快点来,双手紧拥住眼前的人,仿佛只要一松开,这个鲜活的生命,就会因为他的疏忽大意从此消逝了。

 为什么他的事情总是给雷泉带来伤害?那个原本恣意绽放的生命体,因着他的纠缠与亲近,脱离了属于自己的轨道,偏向一个危险的漩涡,一次次受伤,一点点雕零。

 罗丹感到从自己身体深处传来不可抑制的战栗。他们原本就不是属于一个世界的人啊,是他把干净热情的雷泉带入他肮脏冷血的世界,他明知这个讲义气的人会为了朋友做任何牺牲,他还是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和他在一起,享用他的热情与义气。

 是他的自私贪婪带给他这些伤害!“你…还不快走?一会儿救护…车来了,你就要被很多…人看到了。”

 雷泉艰难地提醒他,勉强开口让呼吸越发急促和困难,他忍着乏力、头痛,支撑着自己不要昏过去,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罗丹哪里还顾得到什么被看见被捉住,脑子里一片混乱,只知道紧搂住雷泉,茫然四望。怀中的人已经步入呼吸困难期,救护车却还没有来,真的要来不及了吗?

 他目光突然停在客厅里早已废弃不用的鱼缸,下面的玻璃工具柜里,有一大包白色的粉末。和喜欢养鱼种花的玲玲在一起住了那么久,他知道那可能是什么东西。

 他飞扑过去,手指颤抖地拉开玻璃门,取出那包粉末,去看塑料袋上面印的字时,紧张地心快要跳出胸腔。果然是大苏打!学名就是硫代硫酸钠,养鱼的行家用来调节水的PH值。

 罗丹手忙脚乱地找来大碗,撕开口袋,也不知该倒多少合适,抓了一把冲成液体,去喂雷泉。

 回头却看到雷泉已经陷入昏迷,一时手软差点把碗扔掉。他也顾不得可能的皮肤传染,含了一大口,强行灌入雷泉口中,还好咽得下,于是再灌。整整一碗灌完,发现自己已是一身冷汗。从小到大,连被人追杀时,也没有这么惊慌过。

 一碗灌下去,雷泉依然在昏迷中,没有任何反应。罗丹又冲了一碗,再一口口喂下去。一直灌了整整四碗,雷泉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却越来越微弱了。

 这时他听到救护车的呼啸声,冲到窗前,打开窗向下车的人大喊,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他眼前一片模糊,热热的液体充盈其中,让他什么也看不清。

 “罗先生,你真有种!你就傻傻地坐在医院里等着警察去抓你,破坏掉我全部的计划!”韦澄月怒气冲冲地坐在罗丹对面数落他。她最讨厌不听她安排的当事人了。

 “对不起,当时我如果不能确认他的安危,一切自由、清白对我来讲,都没有意义了。”罗丹情绪低落地道歉。

 “那现在呢?他也得救了,你也被判无罪了,我只不过是来要你承诺的捐款和我的律师费,你为什么一脸不爽?想赖账?你知道我为了挽回你造成的败局,费了多少心力?不加倍收你已经是看你可怜了!

 你可以打听打听去,有没有人成功赖掉我的账?”韦澄月要起账来,一改往日或柔弱或精明的形象,泼辣到让人瞠目。

 罗丹虽然情绪低落,也愕然抬起头来看着她:“我没有想赖账啊,只是捐款的数额太大,我一时凑不齐,需要筹备几天。”韦澄月敲着罗丹的办公桌:“距上次你说筹备,已经一周了,你不要告诉我还筹不到。你又没破产,几千万会费这么大劲?”

 “对不起,上周我没心情,什么也没做。”罗丹垂着头道。韦澄月冷笑:“我怎么觉得你这周也不会有心情去给我筹款。”罗丹无言。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打起精神来适应没有雷泉的日子。

 风风雨雨地走过来,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与他相拥着入眠,每天早晨看到他充满活力的笑脸。前两个月,因为官司忙得一塌糊涂还好,现在官司打完了,心里的空虚就不可遏抑地增长。

 “没见过你这样自以为是的笨蛋!人家为了救你差点搭上性命,现在都出院半个月了,你看也不去看一下,却一个人在这里要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