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我家从来就不是注重肢体接触和表达的家庭。我不知该怎么对待扑在怀中的梅,过了一会,我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梅抬起头。我看到她的眼睛还是干的,松了口气。

 “不是。电台那边没什么事情,你放心。”我的心终于落回它该在的地方。“可是…”“是我自己的事情。”梅又低沉了下去。她似乎也才发现被我搂在怀里,向后退了去。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先去洗澡了。”过了一会,她起身走开。第二天,我正在办公室处理前天堆积起来的公务,听见敲门声。菲尼克斯走了进来。“对不起。”他说,我看着他,脸上表情可能很傻。“昨天,梅…她没说?”

 我点头,早晨起来时她还没有醒,我也没有机会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我看了看菲尼克斯,他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上嘴。我想起梅昨天回去的表情。终于明白过来。

 “她不会是撞见你们…你和凯正在…”虽然平时说着那些话,梅到底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骤然碰到两个男人在一起做…也许没有那么糟糕…菲尼克斯摇头。

 “那也是一点。不过我说对不起,是因为之后…我对她说了很不好的话。”他说完,低下头向我深深一躬。我张开嘴看他。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我才恢复过来。

 “这个也能算…我是说,梅她也应该…呃,那个,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道歉?”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菲尼克斯看着我。平素没有什么特别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可以称做痛苦的神色。

 “因为我想你可能会…明白。”他转过视线,望着一无所有的墙,突然很快地说。“凯已经许久没有碰我。所以昨天,昨天在化装室,他突然拉我进去时我真的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了。所以梅突然撞进来的时候我就…”他的视线一直避开我。我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过了一会才发现他的身体在发抖。

 “对不起。可是我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我突然想起前天迈克遇袭时他的反应,不由一阵后怕。若是他那时也向梅那样冲过去,昨天等着我的就应该是死亡通知书了。

 过了一会,我松开手,才发现手心已经一片汗湿。菲尼克斯仍然没有望向我,他低着头站在桌前,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菲尔?”他没有回声,我战战兢兢地绕过桌子,走了过去。他下坠的力量将我也带到了地上。头磕在桌子上,突然的冲击让我发了半天愣,也才想到去摇晃他。“菲尔?”

 他身体抖得让我感到心里发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听见他仿佛梦魇似的重复着。“…可是我真的不能失去凯。”***凯在十五分钟后走进我的办公室,脸色也并不太好。

 “安,最好这回你给我给个好点的理由。”他是被从在郊外的钓鱼场被我派人用直升飞机接回来的。我不做声,只指给他看缩在沙发上的菲尼克斯。他收紧了一下眼睛。那一瞬间,我有点明白了菲尼克斯在他身上看到的可能是什么。

 “菲,这次最好是真的。”他走过去蹲在菲尼克斯面前,开口时声音甚至可以说是温柔,我却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冷酷。菲尼克斯抬起头。我想就算他昨天真的把梅给狠狠揍了一顿,甚至更糟,是把梅给打死了。

 看到他现在的表情,我也可能会原谅。凯点了一下头,站起来。我正想松口气,下一秒钟,凯一个耳光打得菲尼克斯歪倒在沙发。我冲过去。凯伸手拦住我。

 “我们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我一抬眉。“好啊,但你也不要忘掉,再过几天他们的演唱会就开始,你要敢给我把我重要乐队的鼓手弄得没脸见人…”“只要不打脸就好了吗?”我停下,看着凯,他重复了一次,语气险恶得令我开始发毛。

 “站起来。”菲尼克斯没有动,凯踏上一步,揪着他的头发。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清晰说。“给我站起来。”他松手,菲尼克斯几乎重新落回沙发,却用手硬撑着,艰难地起身。

 阳光透过百叶窗,原本热烈的光线也变得阴沉暗淡。凯坐回沙发,把手里提着的黑色包往茶几上一扔。头也不抬地命令。“脱掉。”勉强站在他面前的菲尼克斯,身体似乎还在微微摇晃。我想插嘴,又及时想到自己身份。

 结果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菲尼克斯没有立即动作。凯也没有理他,而是按了一下按纽,黑色包盖的盖子弹开。我只往里面看了一眼,立即转开视线。凯拿起什么拼接了一会,再抬头时,看着还只是站在他面前的菲尼克斯。

 “你想让我帮你脱?”他的语调比平时似乎低了些,语气中没有温度。但菲尼克斯听到他的话,却似乎被鞭子抽了一下,手反射地抬起到纽扣边。我朝门口走去。无论发生什么,那显然是他们两个的事情。然而背后响起凯的语声。

 “安小姐。我建议你留下来。”我可以不理他。他不是我的上司,甚至不算是真正的同事。他只是菲尼克斯的经纪人,而菲尼克斯只是我担任经纪人的乐团的鼓手。

 “凯…”菲尼克斯也开口,我停步,望回去,菲尼克斯也转身,他的目光中是恳求。我理解那种恳求的意思是让我立即离开。所以我不理凯,走到门边转动门把。身后有什么响动,我想让自己不要回头,只要再向前迈一步,就能够出去,而门合上,后边的事情再也和我无关。

 然而人不是永远都能听从理智的命令。所以我回头。看到的无论是什么景象,哪怕是凯正用有倒刺的鞭子撕裂菲尼克斯的背后,都不会有那种景象更让我心寒。

 凯站在菲尼克斯面前,背后阳光照过来,在他的周围形成一圈光晕。而跪在他面前的凯,正在执起他的手,虔诚如同信徒般地一点点吻下。我倒抽一口气。凯和我的视线相对,笑得万般讽刺。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损伤你的重要的鼓手的…脸的。”我转身,把门重重甩上。从路过人的神色和立即又避开视线的做法来看,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吓人。***

 然而演唱会一天天要过,而生活也还是要继续。除了那四个问题人物外,又多了一个让我头疼的因素。梅。

 无论怎么劝说,她也不肯回去。事后冷静,我曾经庆幸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让她少女脆弱的心灵小小破碎了一下。

 心这种东西,碎得越早越好。否则将来年纪大了,就更难收拾。我忘记了一点。我们家族的女人,似乎都是很擅于把破碎的东西给再拼回去的。“其实也没什么啦,只不过一开始有点难以接受。”梅说。

 瞥了我一眼。她没说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大概是期待我问。她好象忘记我们家族女人的另一个特点,就是绝不满足他人无聊的虚荣感。所以她只有继续说。

 “何况现在想想,这也是满正常的事情。我是说凯和菲在一起,总比菲被别的什么女人给抢走要好多了。”我挑眉,对她的思维逻辑不敢恭维。

 “而且小菲因为那件事情,所以一直觉得有点对不起我。”说得一脸陶醉。我把杯子放下。“你是不是该考虑回去了。”

 梅还有一个家族特性。对于任何不爱听的话可以当作没听见。对说这话的人,则可以透明化处理。而现在在她的眼中,我一定是早就通透明亮了。

 第二天正忙到晕头转向,接到费希特的电话。“有空出来一起吃顿饭吗?”我感到希奇。什么时候公司里的法律事务要通过出去一起吃饭解决了。可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答应。“是你那乐队的事情。”果然。我一边享用着餐后的甜酒一边听他说。

 我很喜欢费希特的这个习惯,他把一切坏消息都留在吃完饭以后说,免得人听了消息之后吃不下去。

 不过我恰巧是那种烦恼越多吃得也就越多的女人。我听着他讲我那乐团的演出票如何在三小时之内全部卖光。

 “这不是好事?”好事是好事,问题是票都到了哪里。热门的乐队,票在三天内卖完,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但象这次的情况,一旦传出去,势必引起记者的好奇。

 而一旦有人因此展开调查,也许就会麻烦。因为85%的票,是被我们那可爱的主唱的Darling下控的企业以团体票的形式买走的。我叹了口气。一直还满感谢那个大哥没给我添过麻烦。现在看来,原来是要留到最后呀。

 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不是戴尼尔来找我谈。直到喝第二杯红酒才想起来。戴尼尔是不知道乐队里的主唱是黑帮老大的情人的,就象他不知道凯和菲尼克斯的关系一样。

 毕竟是上层,办事也办得高明。而我就是一辈子劳碌命,给人家跑腿点钱的份。不过正如之前所说的,人生本就不公平。认识到这点,乃知足常乐之本。

 所以我继续和那律师喝酒,过了一会,才向他提了一个问题。如果,当然,只是如果,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14岁的少年发生性关系,那么从法律上到底应该怎么判定?“奸淫罪。”他很肯定地说。

 无论双方的实际关系如何,也无论是否自愿,只要一方的年龄没有到法定年纪,都可以提出诉讼。

 “当然,前提是有人提起诉讼的话。你也该知道,民事案件,一向如此,不告不究。”我点头。这点我之前也知道,跑来问费大律师也只是想更加确认。我喝着第三杯餐后酒,一边和费希特说着有的没的新闻,一边在心里想一些事情。

 快要离开餐厅时接到梅发到手机上的消息。“我们正在一起,好玩,要不要过来。”后边是一个地址。我把消息往后翻,看到了来电号码,觉得心往下一沉。

 和费希特告别后,架车直奔消息里显示的那地址。一个单身女人在那附近走,相当的惹人注目。

 好容易找到那家名字奇怪的酒吧,我走了进去。台上表演的人演得正卖力,底下一片喧哗,空气中是皮革,烟草,酒精和性的味道。我在靠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找到了一脸兴奋的梅,不理会她的招呼,直接跨过去,抓住她身边那男人的领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凯耸肩,一脸与己无关。“地方是你妹妹自己挑的。”“你他妈地少给我装蒜,我是问你接近梅到底有什么目的?”

 梅拼命拉我坐下。而旁边桌上的客人已经开始朝这边看。很好,明天报纸就会登出,即将开始大型演唱会的乐队鼓手,出现在一家以BDSM表演为主的俱乐部里,身边陪着一男一女的两个经纪人,身边还带着没满18岁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