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并没抱过男人,但是好歹也知道该从哪里入口。亚力克从浴室里拿出避孕套和润滑剂。没有言语。没有亲吻。亚力克的身体冰凉而干燥,煽不动感情,却能煽动情欲。

 我想也许他身为男性这点不但没有成为阻碍,反而成为某种意义上的促进--若是他是女人,那我很可能会想起苏珊,甚至想到我的妹妹珊娜。

 她现在正不知道躺在哪里的床上,眼前所见净是幻觉中的没有身体的漂浮的狗头,以及散发着腐败气息的栀子花。

 我进入他的身体时并没有太控制力量,亚力克发出轻微的呻吟。他的那里很紧。我当然知道,本不是用来做爱的那里当然无法和女人的湿润温暖比较,但还是为那种干涩的感觉惊讶。

 我想在进入的过程中可能稍微撕裂了他,因为后来床单上有血迹,可是他也并没有流露出太痛苦的样子,只是在过程中一直抓着我的背。完事之后,我倒在床上。过了一会,听见他起床,接着是淋浴的声音。

 他回房间时,我闭着眼睛,不想见他,他却缠了上来。“罗林。罗林。罗。林…”他叫着我的名字,舌头轻轻上卷,向下很快地滑动到下颚。罗。林。罗林。似乎在玩味着我的名字。

 我知道那应该是静静享受的余韵,可是他在耳边呼唤著名字的声音,似乎和记忆里的什么重合。

 罗林,罗林,罗林地一直叫着。在意识到之前,我已经翻身把他压倒在床上。“闭嘴。闭嘴!shutthefuckup!”

 屋里很暗,我却还是能感到他的视线。见到他之后,那双万花筒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怖的神色。我知道那恐怖的来源就是我。***

 于是在我因为我那个发疯了的天才妹妹留在我最痛恨的城市之后六天,我和她的心理医生上了床。一般情况下,人似乎还可以用这是为了别的理由来给自己辩解,可惜我没有。

 我是说我并没有因为苏珊,也就是我月入十万以上的外科医生老婆的不在而性欲不满,也没有在那个被叫做大苹果的都市里有什么孤独的感觉。

 最糟糕的是,如果那医生因为和我睡觉,而让我见见珊娜,那我还能说起码是个合算的交易。可是没有。

 到第二天在诊所见面,他又戴上了眼睛,穿着一丝不苟的白大褂,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清冷理智的--非常专业,非常用心,非常狗屎。

 于是我还是一天天地给他讲述我家里的故事。那可还真是个故事。我跟他说了父亲母亲当年第一次的初见,那时他还是个大兵哥,穿着笔挺,一脸前途无量。

 我跟他说了我那时年轻美丽的母亲--她直到现在也还能说是个美人,当时梳着长辫子,坐在汽车的最后一排,穿着白袜子的两脚规矩地并拢放在地面上。

 小的时候我们曾一次次听父亲讲这个故事,每当他说到最后,他的集合地点已经到了,他却还没有能问出母亲的姓名,于是他跟着汽车跑着,期待着最后能有意外的机会。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在心里祈祷“不要说,妈妈,不要说--”然而母亲回过头,象他看了一眼。空中飘下白色的小花,他跑着接到,发现是一块绣著名字的手帕。

 一年后,他按照手帕上的名字找到了那户人家。战争正在打响,他肩上的星几乎能把人照亮。于是,19岁的他和18岁的她就那样走进了礼堂。

 一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小孩,那就是我的大哥--迈克。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觉得自己非常的无聊。但亚力克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对于他,任何资料都是可能有用的,而他现在也正在拍纸簿上记着,我几乎能看到他写下的笔迹“迈克,第一个孩子出生。”大概是发觉我停下,他抬起头,示意我继续。

 “你大哥的事情,尽量多说些。珊娜对他似乎有特别的感情。而他的死,显然对她也是沉重的打击。”

 亚力克如此说着,又低下了头。我盯着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到迈克的死,就象说任何一只小猫小狗的死一样。

 “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问珊娜?”我问。“我会问。”他抬头,大约是感觉到我的情绪了。

 情绪?我倒是很想问他,我现在的感情是什么?愤怒?或者是无奈?“在适当的时候--现在,关于栀子花,这个你有什么印象吗?珊娜--你妹妹总是提到它,在呓语中,还有在诗里…”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了他好一会。“你之前和几个病人的家属睡过?”我开口问。他抬起头。脸上没有表情。没有迷惑,也没有愤怒。隔着墨镜,他的眼睛和我相遇。

 “或者,你和珊娜也睡过?这就是你得到资料的方法吗?情感转移。或者是用身体治愈病人。很了不起呀。”不用别人告诉,我也知道现在自己的声音丑陋的很。亚力克又看了我一会,低下头。

 “没有--现在告诉我,关于栀子花的事…”我再次打断他。“这么说我还是第一个?该为此感动荣幸吗?能让了不起的心理医生,他只要看你一眼就能把你心理最隐秘的东西而说出来,而这样了不起的人居然和我过了一夜…”

 亚力克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仍然是同样时间…”

 “就这么结束了?我可没告诉你关于那些栀子花的事情呢。”我仍旧靠在椅子上没有起身。亚力克走近来“你今天的情绪不适合谈话。”

 “我哪天的情绪都不适合谈话!只要你不让我见珊娜,我哪天的情绪都不会适合谈话。”我坐了起来,望着他。

 “到底珊娜怎么了?你告诉我。我什么都能接受。哈。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看过她自杀四次,四次!最后一次她还用血把墙壁给涂红,她自己的血。告诉我她他妈的有什么毛病,竟然会拒绝见我。”

 他蹲了下来,在我的面前,视线和我持平。他看了我半天,才开口,声音平静稳定。“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坐在房间中央,自己的排泄物中,把那些东西涂在自己身上做装饰。”

 他停顿在这里,看着我,我知道自己那种涌到喉头的不适感,靠得这么近的他一定也感觉到了。

 “所以你瞧,你只知道珊娜的脑子不正常,你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轻声说,说得冷酷无比。

 那天晚上我坐在黑暗中喝酒。我应该是在想我的妹妹,想她为什么会要住在纽约,这个就算有人在街头洗劫了年老体弱的妇人,路边的行人也只会继续走自己的路,只当作看不见的地方。

 想她为什么要从女子学院退学,跑到纽约和一群陌生的男人女人混在一起,想她为什么要写那些诗,那些关于海潮,关于栀子花,关于白色衣服的女人和密林的故事。

 然而我没有想,我只是一杯杯地把酒往杯子里倒,然后再把它灌下去而已。等到我不知道喝到第几杯的时候,他来了。没有开灯,他走到我的面前,把酒杯从我手中拿下。

 于是,一切就那么发生了。第一次还可以说是偶然,第二次就只能说是故意。我把他压倒在床上,撕下他的衣服,纽扣弹出去,落在地上,我们却都没有注意。

 他似乎也很兴奋,虽然一直忍着没有发出声音。在我一下推进到他身体里面时,他咬在我的肩膀上。咬得很用力,让我以为他几乎是故意的。我会是很温柔的情人,若在平常的时候。

 和苏珊在一起时,无论怎样的心不在焉,我们也会遵循从亲吻到拥抱的前戏,让彼此熟悉身边人的存在,然后才进入状态。

 但是和亚力克在一起时,我从来不会想到这些。第一次直接插入时,弄得自己也很疼,但这次却还是没有改变,连手指的准备时间都没有,我只是用唾液将那里稍微擦了擦,就直接对准他的洞口插了进去。

 亚力克却没有任何拒绝。转基因人是无论如何也能得到快感的。我在脑海里无意识地想着。然而接着的十几分钟,头脑里已经容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我没有去想着给他什么快感,即没有用手去碰他的前面,也没有变着法子的寻找他前列腺的地方,通过向那个地方施加压力而让他也得到高潮。

 我只是在不停的挺进,带着全身的力量一下冲进他身体的最深处,几乎能听见自己的睾丸敲打在他臀部的声音。

 就那样,插入再拔出,插入再拔出的机械运动,人类的身体竟然是在这种最没有意义,最愚蠢的运动中得到高潮,还不能不说是造化对人的最大讽刺。

 我射在他的身体里,然后倒在了他身上。感觉到他的身子发出细细的颤抖,我想他毕竟也还是高潮了。过了好一会,我想起身,却发现被他那里夹住了。

 “喂”我打了他的臀部一下,亚力克发出轻微的声响,似乎是才从小昏迷中醒来。我等他放松,从那里抽出来,先去浴室冲了淋浴。心情相当不好,酒意却完全消失了。

 回到床边,我看到他还躺在原来的位置,似乎没有力气动。我并不是好男人。虽然发誓要做个好丈夫,好父亲,然而我并没有成功。苏珊过得不快乐。

 而她不快乐的理由,并不是因她是个医学教授的时候我还是只是个棒球教练--在最初结婚的时候我们就知道将来很可能是这样的。

 我也不是个好父亲,连迈克的生日也不能记住。然而总还有点什么东西,是就算我这种男人也还会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