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间,忽有脚步声传来,朱小肥赶紧蹲下来把自己缩成一团,可怜娇生惯养的曲大小姐只能继续狼狈地躺在脏兮兮的泥地上。

 随着脚步声而来的,还有火把的光亮,朱小肥看清自己果然被关在一个数尺见方的铁笼子里,而曲风柔则在数尺开外的另外一个笼子里,周围则是一个黑黝黝的山洞,钟乳倒悬,怪石嶙峋。

 片刻后,两个人走到近前,一个举着火把,身形干瘦,背脊微佝,另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神情孤傲,居高临下地俯视笼子里的两个人。朱小肥惊呆了,这不是前不久在武林大会上登台比武闹出不小动静的路三和杜如悔么?

 曲风柔恨声道:“原来是你们这两个不自量力的瘟神!你们最好赶紧把本姑娘放了,否则定然不得好死!”

 路三阴恻恻道:“曲大小姐,现在像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们,你觉得谁不得好死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曲风柔柳眉倒竖,愤然骂道:“技不如人就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真是太卑鄙无耻了!”

 路三目中凶光一闪,恶狠狠道:“就算卑鄙无耻又怎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懂个屁!要再这般牙尖嘴利,三爷就扒了你的衣服丢到山里喂狼去!”

 曲风柔容貌既美出身又佳,从来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与爱慕的对象,一般男子见了她都会神魂颠倒俯首称臣,何曾被人如此不堪地辱骂对待过,当下急怒攻心,直接气晕了过去。

 杜如悔低声道:“路叔,不是要对付曲风劲么,为什么把这个女人弄来了?”路三低了头,态度十分恭谨:“回禀少主,对付曲风劲十分棘手,而抓这个女人则容易得多,而且对曲家的威胁也更大,所以属下擅作主张抓了她来,还请少主责罚。”

 杜如悔不置可否“事已至此,罢了。”朱小肥听了半天,忍不住好奇道:“杜如悔,你是那个什么天咸门的少主么?”

 “是天玄门!”路三磨着牙纠正。朱小肥点头“哦,天玄门。我和风柔与你们天玄门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我们抓到这里来呢?”

 路三眼角又是一抽,这小胖子是白痴么,这还用问为什么?!而更白痴的是他居然还会回答小胖子的白痴问题“你爹朱万年和那个刁蛮大小姐的爹曲连城都是道貌岸然惺惺作态的伪君子,从不把别的门派放在眼里,武林大会上还让我与少主在天下人面前出丑,让我天玄门人以后再难在江湖上立足,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冤仇?”

 朱小肥讶然,一板一眼地反驳:“不会吧,我爹和风柔的爹对人一向都很公平的,从来不会欺负别人啊。

 而且,比武不是都有输有赢的么,武林大会上输了也不算出丑吧,这一次输了下一次可以再来,怎么会是天大的冤仇呢?不如这样吧,你们把我和风柔放了,这事就算一笔钩销,我保证不让我爹和风柔的爹为难天玄门,如何?”

 他说得头头是道,言辞恳切,路三则听得几乎内伤呕血,恨不得马上把小胖子抓出来暴打一顿,就算一直冷淡如霜的杜如悔也变了脸色,额头青筋直跳,事已至此,哪有后退的余地,玄天门与朱曲两家从此势必要不共戴天了。

 朱小肥见路三目露凶光不由毛骨悚然地倒退一步“你,你要干什么?我哪里说得不对么?”路三咬牙切齿“统统不对,全是狗屁!小胖子,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三爷今天就先拿你开刀!”说罢从背后抽出铁帚,便要穿过铁笼子的缝隙去戳朱小肥。朱小肥是见识过这柄铁帚的厉害的,连荣越都曾经吃过亏,当下闭了眼睛惊恐尖叫。

 “路叔,稍安勿躁,这小胖子身娇肉嫩,经不起你一帚,若就这么死了,对我们有害而无利。”

 “少主放心,属下理会得,刚才只是吓唬一下这小胖子罢了。”朱小肥一听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了地,又大着胆子问:“你们把我和风柔抓了究竟想干什么呢?”

 路三一双混浊的小眼中放射出狂热的光芒“很简单,用你们两个的命换朱曲两家联名召告天下,承认玄天门为武林至尊门派的地位,从今以后,无论是谁,见到玄天门人都必须顶礼膜拜!”说罢尖声大笑起来。朱小肥听得心惊肉跳“如果我爹不答应呢?”路三脸上戾气顿生“不答应?那便怪不得三爷我对你们两个心狠手黑了,只怪你们歹命投错了胎!”

 “路叔,走吧,无须与他废话。”杜如悔转身当先走了。路三得意洋洋地瞥了脸色煞白的朱小肥一眼,随即跟了出去。山洞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朱小肥在笼子一角蹲下来,抱着身子蜷成一团,喃喃自语道:“荣越,你千万不要来啊…”本来他还期盼着荣越能早些来救他,现在则希望他最好不要来。以路三的不择手段与疯狂程度,荣越来了只怕会有危险。不由自主想起最令自己害怕的噩梦,朱小肥惊恐得无以复加。

 不知过了多久,先前气晕了的曲风柔醒了过来,问起后来发生之事,朱小肥便将路三的图谋与恐吓如实告诉了她。

 这一天接连遭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惊吓与刺激,曲风柔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家,而且被制的穴道仍未解开,当下又慌又怕,禁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朱小肥当然也是怕的,但仍然强作无事地安慰曲风柔“风柔,别怕,你一定会没事的。玄天门其实主要是针对我们家,明天我就求杜如悔把你放了,把我一个留下来威胁我爹就好。”

 曲风柔正哭得伤心,听他如此说差点又笑起来,小胖子还能再天真一点么?路三和杜如悔若是如此好商量,也不会费尽心机把他们俩抓来了。

 不过,朱小肥如此高风亮节舍己为人还是令曲大小姐颇为感动的,连带着对他的印象也有了极大的改观,于是难得诚恳道:“小肥,谢谢你,我今天才发现,你果然很可爱。”

 朱小肥听得不喜反忧,诚惶诚恐“风柔,你,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喜欢你了,因为,因为…”

 “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的。”曲风柔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几乎呕得再次晕过去。事实再一次证明,跟小胖子相处绝对是件既伤神又伤身之事,拜托那个荣姓小厮赶紧把这个不知所谓的妖孽收了去吧啊!

 …第二天一早,山洞里来了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正是那位脂粉铺老板娘,曲风柔见了便大骂不止。

 等那自称婉姑的美妇粉面含霜地指挥着两名玄天门弟子将她连同铁笼子一起抬出去时,曲风柔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不断。

 朱小肥忙道:“那位漂亮姐姐,我和你商量一下,你把她放了好不好,我可以让我爹给你很多很多钱,让你开一家全天下最高级的脂粉铺。”中年美妇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将一只涂着殷红蔻丹的纤纤玉手伸进笼子里,在朱小肥脸上重重捏了一把“小胖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等哪天姐姐混不下去了,一定去投靠你。”说罢笑眯眯地命令两名弟子将面色惨白的曲风柔抬出了山洞。自这一天开始,朱小肥便独自一人在山洞里过起了暗无天日的囚禁日子,曲风柔再也没回来过,而无论是杜如悔和路三还是婉姑,也再未出现过,每天早晚只有一名聋哑老仆来给他送两顿饭,朱小肥连打探消息都做不到。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每顿饭都有菜有肉,味道还不错。一晃过了三天。这一天来的总算不是聋哑老仆,而是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上来就拿着一把钥匙开了朱小肥的铁笼子。

 朱小肥又惊又喜“这位大哥,你是来救我出去的么?”那大汉一脸看白痴的模样“小胖子,你没睡醒么?是我们少主要见你!”朱小肥霎时垮了脸。刚刚被大汉鸭子一般赶到洞口时,一道青影闪电般掠了进来。

 朱小肥只觉眼前一花,跟着看到旁边的大汉一声不响地栽倒地上。他吓了一跳,刚要开口惊呼,便有一只宽厚的大掌捂在了嘴上,耳畔同时响起一个再熟悉也没有的低沉声音“小肥,别叫,是我。”

 朱小肥呆了呆,旋即一头扑进那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哽咽着连声轻唤:“荣越荣越荣越…”荣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没头没脑地乱亲一气,欣喜若狂道:“小肥,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

 尽管被某人几日没刮的铁青胡茬扎得脸上生痛,朱小肥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喜悦淹没了。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这个人,有多盼望能够见到他,为着这一刻,哪怕下一刻他就死了,他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