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作了个难以启齿的梦,朱小肥与曲风劲去饭厅的路上有些心神不定,快到地方时才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停下来道:“风劲,我不饿,就不进去了,你去吃吧。”

 “这怎么行,你这几天吃的够少了,怎么可能不饿,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曲风劲蹙眉,这几天对小胖子迅速瘦下来本就不满,只是碍于场合不便劝阻,此时没有旁人在,便直言不讳“风柔说了什么你别太当真,你原来那样就很好了,根本不用刻意节食瘦身。”

 朱小肥听得面红耳赤,颇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曲风劲,更不好意思将昨晚喝了一大碗鱼汤的事暴露出来。

 曲风劲见他犹豫,干脆拉了他的手直接进了饭厅。两个人耽误了许久的功夫,曲风柔早已用罢早点,乐得甩掉小胖子去寻朱家的同龄小姐们玩了。朱小肥没见到美女的人,倒没来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坐到了饭桌边就由不得他了。

 尽管真的不太饿,却在曲风劲看似温和的劝说,实则强硬的干涉下,还是不由自主吃了一碗粳米粥及两块素馅点心。不用陪伴佳人,朱小肥也乐得一身轻,想起好些日子未曾打理自己的药圃了,出了饭厅便要抬脚回自己的住处。

 可以亲近小胖子的机会,曲风劲怎会错过,当下便与朱小肥一道同行。这段时间一直天晴无雨,药圃的田土有些干涸板结,有些不耐旱的药草叶子也打了蔫,朱小肥一见便心疼了,抬脚要去不远处一口水井那里打水浇田。

 朱小肥自从开了药圃以来,伺弄药草的事都是自己做,而且态度格外坚持,朱家上下早就习惯了,反正没什么危险性,也不至于太辛苦,便由着他自己折腾,并不会从旁干预。

 见朱小肥打算亲身上阵,曲大公子却有些难以接受,管管药圃注意一下草药生长情况也便罢了,打水这种粗活,不是应该由下人来做么?

 朱小肥正要解释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来做也是一样,不妨园外来了名管事,向曲风劲禀报称曲大侠有事与其相商。父亲有召曲风劲不敢怠慢,只叮嘱朱小肥找个下人来帮忙以免累到自己,便道了别跟着管事匆匆走了。

 朱小肥当然不会去找人,自己径直来到水井边打水。用吊桶打水是需要一定技巧的,光有力气不行,朱小肥当初也是跟人学了一阵才学会的,但两年下来也早已做得熟练,当下使了点巧力将拴着井绳的木桶扔进水井里,木桶口斜倾了一下便沉下去灌满了水,然后朱小肥开始用力摇动轱辘提桶。

 那木桶十分厚重结实,本就不轻,装满了水后更有份量,朱小肥往日打水时也会稍嫌吃力,更何况最近没好好吃饭,身子有些发虚,这一桶水便比往日更觉沉重,勉强提到一半时胳膊就使不出力了,一口气没接上来,手上一松,轱辘飞快倒转,水桶便“咚”的一声直直下坠。井绳粗糙,磨得朱小肥掌心有些火辣辣的痛,刚吸了一口冷气,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突然从朱小肥身后伸过来,宽厚的胸膛贴到背上,将他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朱小肥吓了一跳,蓦然回头,而身后之人也刚好低下头来,于是两人嘴唇在不经意间轻擦而过。两个人同时愣住了。荣越脸上虽然因为错愕而僵硬着,心里却已经在激动万分地呐喊欢呼,终于亲到了亲到了亲到了!小胖子的嘴唇好软好软好软!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个严格来说不算亲吻的亲吻时间太过短暂,只是一触即离,来不及进行更多深入的体验。

 即便如此,也足够荣越欣喜若狂的了,一大早起来做了一大笼屉金丝烧卖堵住那帮缠着自己传艺的家伙的嘴从而得已脱身溜到玉暖阁来看小胖子的决策果然是英明无比!

 与荣越恨不得手舞足蹈的兴奋不同,朱小肥不久前才做了被某人如此这般的“噩梦”现在骤然见到大活人,又与自己亲密无间地紧紧贴在一起,霎时就面红耳赤心慌意乱,伸手将他一推,背着手在嘴唇上重重擦了两下,不无羞恼道:“你要干什么?!”

 荣越料不到他反应如此激烈,似乎对自己十分排斥,高涨的心情霎时低落下来,旋即退开一步低声道:“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他倒是想故意,可惜没那个机会。

 “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帮你打水罢了。”荣越说着握住轱辘,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满满一桶水重新提了起来。朱小肥略带戒意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想到一个问题,荣越关切道:“刚才你的手是不是被井绳勒到了?疼不疼?”朱小肥把手朝身后一背“没事!”

 荣越放了心,又随口问道:“你打水做什么用?”回来以后,他一直没有什么机会接近朱小肥,又一直忙这忙那不得闲,因此对于朱小肥如今的情况并不了解,见他打水,也只以为他觉得好玩罢了。

 朱小肥伸手朝不远处一指“浇我的药圃。”荣越之前倒是注意到那一片种了好些与别处不同的草木,长得一派欣欣向荣,依稀辨得出几种药用植物,不过也并未太留心,此刻听朱小肥如此说,不由讶然道:“你的药圃?那些草药不会是你种的吧?”

 某人难以置信的语气让朱小肥的虚荣心大大得到满足,回条时不自觉带上几分孩子气的骄傲:“为什么不能是我种的?事实上,从开地到播种,从浇水到施肥,到最后的采摘与晾晒,都是我自己做的。”

 荣越大吃一惊,小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干了?六年前不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依赖别人的小笨猪么?

 其实,六年前的朱小肥也并非那么没用,基本生活还是能自理的,只是在荣越看来那些都是最简单最基本的技能,根本不值一提。

 而种植草药就不一样了,不仅要充分了解其药理与习性,更要在培育过程中付出许多辛劳与汗水,娇贵如小胖子,真的能够做到么?

 见荣越表情分明对自己的回答持怀疑态度,朱小肥的自尊心立时受了伤害,当下扭了头不理他,气呼呼地打算提了水桶走人。不过手还没碰到桶的提手,便被某人拦住了“我来吧我来吧。”

 要是来帮忙的是别的人,朱小肥一般会谢绝,但现在换成荣越,他正气恼此人对自己能力的质疑,哼了一声后便让到一边。

 荣越提了水到药圃,也不用朱小肥吩咐,自行取了旁边花墙上挂的木瓢后一瓢瓢舀了水浇在每一株草药根部。药圃不算太大,但也有半亩的面积,一桶水显然是不够的,荣越来来回回又提了四桶水,才算把整个药圃浇完。

 一通忙活下来,身上出了一层汗。在此期间,朱小肥便站在田埂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时不时指点一下哪种草药喜水需要浇足浇透,哪种只需在叶面上洒上少许便可,别提有多惬意了,只觉得今天的阳光晒在身上格外温暖舒服。

 荣越是跑惯了腿做惯了活的,打水浇地什么的只是小意思罢了,并不会觉得累,更不会有什么怨言,但一想到朱小肥那般娇嫩的小身板也要这样辛苦地折腾,心里便大大的不忍了,暗自盘算着以后要如何把这些粗重活计揽到自己身上来。

 浇完水去井边放好桶后,荣越转回来便见朱小肥进了药圃,拿着一只竹篮准备采摘一片开得正好的甘菊,忙又上前道:“我来我来。”朱小肥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粗手粗脚的,别伤了我的花。”

 荣越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暗想,哥哥我这双手巧的很,改天一定让你见识一下。只是摘个花而已,累不到人,荣越也不抢着表现了,只是厚着脸皮寸步不离地跟着朱小肥,以讨教草药知识为名,行亲近小胖子之实。

 朱小肥醉心医术,也忘了要赶人,但凡荣越有问,俱都详细耐心地解答,而无论荣越问到什么药材,皆是了如指掌侃侃而谈。

 荣越起先还心不在焉地听着,只是着迷地盯着朱小肥的一举一动,后来却不得不由衷佩服,原来,在自己离开的六年,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小胖子真的变得如此能干了。

 一时间,荣越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失落,没有他的日子,小胖子过得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