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斗牛一般在门外喷了半天气后,荣越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揣着一颗滴血不止的心脏回了自己在偏院的小屋。

 虽然荣越一去六年,但他原来住的那间屋子一直空着没人住,而且里面的陈设和布置还和他走时一模一样,总算让他找回了一星半点熟悉的感觉。不过,躺到床上荣越却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小胖子和曲风劲携手进屋的和谐画面。

 又忍不住进一步想,两人真的会聊什么见鬼的青溪城么?聊完之后又怎样呢?小胖子会不会又问“这么晚了,不知贤侄是否愿意留下来一起睡”曲风劲会不会又答“当然,不胜荣幸”然后两人再次携手上床,小胖子像以往和自己同床时一样抱着曲风劲睡觉,在曲姓绣花枕头上面又蹭又拱的?荣越被自己不着边际的邪恶联想煞到了,几次都差点杀到朱小肥的屋里去“捉/奸”但又不得不一次次咬牙忍耐下来。毕竟现在小胖子不认他了,他在朱家就什么都不是,敢去朱小肥屋里闹事,除非他是嫌命太长。

 这一晚荣越彻夜辗转难眠,到天色微明时才抵受不住长途旅行的疲惫朦胧入睡,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小胖子,咱们走着瞧,哥哥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事实上是,朱小肥对什么青溪城完全没兴趣,任凭曲风劲讲得天花乱坠也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而且很快困意袭来,没一会儿就用小胖手托着小胖脸靠在桌边头一点一点地钓起鱼来。

 曲风劲素来都是被人伺候的,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现在迫于世叔的淫威不得已当一回讲解员,结果讲了半天口水都干了,也没人给倒一杯茶解解渴,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此时见朱小肥昏昏欲睡的模样更是气得肝疼,这小胖子把自己招来难道就是要找人哄他睡觉的么?真是岂有此理!

 倏忽间,曲大公子再次想起年少时被迫陪玩的悲催过往,想不到十几年过去自己还要被小胖子奴役,当下心头歹念陡起,伸出罪恶的黑手袭向打着瞌睡懵然无知的朱小肥,在他圆润嫩滑的小胖脸上飞快地掐了一把,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小胖子,这下本公子看你还怎么睡!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完案后,曲风劲若无其事地纸扇轻摇,用优雅迷人的醇厚嗓音慢条斯理道:“青溪城的春天最是迷人,每逢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之际…”

 (这一句请想象赵老湿,哈~)朱小肥脸上被掐了一把“嗷”地一声抬起头来,眼中泪汪汪地氤氲着一层迷离水雾,表情茫然而梦幻地看向曲风劲,很是委屈的模样。

 见到朱小肥露出这个表情,曲风劲的心里不知怎地有点痒痒的,仿佛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一下似的。

 朱小肥仍未从梦中清醒,只朦朦胧胧见到对面坐着一名男子,唇边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恶劣浅笑,便可怜兮兮地扁着嘴道:“荣越,好疼…”

 荣越?好象是昨天跟着朱二公子一同从南津回来的一名小厮吧?曲风劲顿觉无趣,先前令人愉悦的猫抓也变成了杂乱的狗刨,没好气道:“小肥世叔,你在做梦么?”

 朱小肥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揉了揉眼睛困惑道:“啊?做什么梦?我刚才睡着了?”曲风劲悠然摇着折扇“不然,小肥世叔以为呢?”

 朱小肥浑然未觉自己刚才半梦半醒间说了些什么,只打了个哈欠不无歉疚道:“哦,对不住,贤侄的声音挺好听的,我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曲风劲本来还准备着如果朱小肥追究脸疼的原因,他就装糊涂,或者说是虫子咬的,不料竟听到这么一句赞美,当下心里舒坦多了,于是潇洒地撩起袍角站起身来,拱了下手道:“时辰不早了,就不打扰小肥世叔休息了,今天暂且讲到这里,若世叔还想听,风劲改日再奉陪。”

 朱小肥也不再跟他客套,说声“慢走不送”就把人给打发了。出门后曲风劲还有点遗憾,小胖子的脸蛋儿肉乎乎滑溜溜,手感倒很是不错,可惜刚才没多掐两把…

 而屋里的朱小肥上床之前忍不住摸了摸脸,痛感还有点鲜明,心中暗自纳闷,不会吧,做个梦也能这么逼真?第二天早上,刚刚入睡没多久的荣越是顶着一对熊猫眼被朱长贵揪着耳朵从床上拖下来的。

 才从偏院里从来没几步,便见有几名男仆呼啦啦往前院跑,荣越奇道:“一个个跑这么快,赶去投胎么?”朱长贵毫不客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要投也是你这臭小子先投!”

 “哎您老下手轻点!”荣越呲牙咧嘴“不过,究竟出什么事了,武林大会今天开了?”“臭小子睡糊涂了,武林大会明天才开,不过据说武林第一美女今天来了。”朱长贵说得轻描淡写,脚下步子却迈得大了一些,透出些许急切的意味。原来是武林第一美女,我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稀罕物呢。荣越暗道,不以为意地撇了下嘴。

 他在南津摸爬滚打了六年,南津以及附近几省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见得多了,什么江湖掌故武林逸事没听过,近两年自然也听过武林新晋第一美女的名头,知道是青溪曲家大小姐、当今武林泰斗之一曲连城的掌上名珠曲风柔。

 昨天在街上遇到曲氏兄妹,起初不知道姓名,荣越也就没有太留意,只觉得那俩骚包公子哥的打扮和作派有点扎眼。后来得知那女扮男装的美少侠就是曲风柔,他也不觉得如何,因为当时全部心神都被六年不见的朱小肥占据了。

 朱长贵瞟了荣越一眼,故作大度道:“臭小子,想去看第一美女就直说,你长贵叔又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

 您是自己想去看,故意拿我打个幌子吧?果然男人好色起来是不分年龄的啊!不过看也白看,您这年纪都快能当人家爷爷的了…荣越心里腹诽,嘴上却笑嘻嘻应道:“长贵大叔您这么通情达理,小子感激不尽,咱们赶紧一起去瞧瞧吧!”

 有美女不看白不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荣越也不例外。再说,到前院说不定能碰到某人呢!于是,一老一少大步流星朝前院奔去。

 一般下人没有任务或未得到主子召唤是不能轻易踏进前院的,但朱家主子对下人比较宽厚,在这方面管的并不算太严,因而此刻前院与偏院相连接的月洞门里塞满了逐美而来的仆役的脑袋,门边的围墙上也扒满了人,一个个鸭子般伸长了脖子张望,嘴边都挂着透明的可疑液体。

 荣越仗着个子高身体壮,从人堆里挤出半个身子,便见前院的花园里影影绰绰站了不少人,都是朱家的女主子们,四位夫人五位小姐五位少奶奶以及一大堆朱家第三代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簇拥着中间一名身着浅紫衣裙的年轻女子。

 少女身形窈窕曼妙,纤腰不盈一握,丰盈乌黑的长发在身后倾泻如瀑,单是一个背影,便叫人看了心旌摇曳生出无限遐想。

 这时,朱四奶笑吟吟地上前说了一句什么,少女侧身向她回了一句话,双颊微红,似嗔似笑,唇边轻轻漾起两个浅浅梨涡。

 北安城地处北方,时值十月,园子里已经有些萧条,不复往日的花团锦簇,只有一些常绿的松柏与素淡的秋菊点缀其间,而少女那回眸一笑好似一瞬间春回大地,风和日暖,渲染出一片姹紫嫣红。

 “咚”的一声,扒在墙头偷窥的仆役中有那定力浅的,承受不住少女的绝丽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一个倒栽葱从墙头摔了下来。

 荣越颇有点不以为然,那姑娘不就是换回女装的曲风柔么,昨天又不是没见过,长得是还不错,的确是美女,但至于看了就摔个大跟头么?太没出息了,朱家的小姐与媳妇们年轻时候与她相比估计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嘛。

 就说曲风柔那两个酒窝吧,的确是好看,但他怎么觉得某人的一个酒窝看着似乎更顺眼呢…说某人某人到,朱小肥与曲风劲从园子另一边联袂而来,彼此有说有笑十分热络。

 想起昨晚之事,荣越肚子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若此刻也扒在墙头,说不准便因怒火攻心神经错乱而象刚才那位没出息的仁兄一样摔下墙头。然而事情还不算完,朱四奶一见儿子来了,连忙把人拖到曲风柔身前。

 离得远,荣越耳力再好也听不到朱小肥说了什么,但小胖子突然间瞪大双眼一脸惊艳的表情却是再清楚也不过,几乎闪瞎他的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