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肥径直跑向不知何时下了马车,脸上挂着温和微笑的朱之仁,欢呼一声扑进他的怀里“二哥你回来啦!小肥好想你!”

 朱之仁将他抱住,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二哥也想小肥,两年不见,小肥又长高一些了。不过,刚才你玩的什么把戏?骗人可不是好孩子啊,当心等下回家爹打你屁股。”

 朱小肥从他怀中出来,扬着脸一本正经道:“二哥,你说错了三件事,第一,我已经二十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第二,我没有骗他们,那二十本书的确是咱们朱武的内功心法,只不过是初级入门的,每个朱家人都要学的…呃,除了我自己以外。

 第三,我拿那二十本书出来派送是经过爹同意的,后天就要开武林大会了,爹说这些入门心法就算咱们朱家召开大会附送给大家的赠品了,所以爹不会打我屁股。”说着从怀里掏出先前他招揽眼球的小册子,翻了几页给朱之仁看。荣越在不远处看得一清二楚,那本小册子的确是朱武心法的入门篇,就连他自己当年也跟着朱长青学过,而不是朱之仁给他的那本精深了几十倍的高级篇。

 不过,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小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居然想得出这种鬼点子来忽悠人,这还是那个天真单纯到有些傻乎乎的朱小肥么?不过六年时间,一个人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外表看来朱小肥还是那个朱小肥,荣越看着觉得亲切而熟悉,可现在小胖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处处有别于自己对他根深蒂固的印象,让荣越又有种颠覆了的陌生感。

 一刹那间,荣越心中升起物事人非的沧桑幽怨。而一旁的曲氏兄妹则在心中暗道侥幸,还好先前没象那帮人一样去追朱小肥,否则这人可丢大了。

 “还有,”朱小肥歪头一笑,神情间掩饰不住地小小得意“那些人刚才把路堵得水泄不通,如果我不用这种方法把他们引开,二哥你只怕天黑都进不了家门了,所以,二哥是不是还得感谢小肥?”

 一向持重内敛的朱二公子听了哈哈大笑,抬手又摸摸朱小肥的头,满含宠溺道:“好好好,二哥感谢你!

 小肥真的长大了,这么聪明能干,真让人刮目相看。二哥这次回来带了许多南边的特产,等下回了家让你第一个挑,作为二哥的谢礼,如何?”

 朱小肥伸手抱住朱之仁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好啊,我就知道二哥最好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回家吧,爹和大伙儿都等着给你和二嫂接风洗尘呢。”

 如今的朱小肥仍会开口闭口说些甜言蜜语,只是再不会把喜欢一词随便挂在嘴边。曲氏兄妹听到此处连忙牵着马走上前来,朝朱之仁齐齐下拜:“晚辈曲风劲(曲风柔)拜见朱二世伯。”

 朱之仁若有所思地看了曲风柔一眼,旋即抬手虚扶一下“不必多礼,上次见到两位贤侄还是十多年前,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还都出落得如此龙凤之姿,果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曲风劲直起身,一扫先前的风流之态,尽显世家子弟风范,优雅而得体地答道:“世伯谬赞了,小侄不敢当。世伯是刚从南津朱武分馆回来的吧,小侄正要去贵府拜望朱老前辈与各位世伯,不期在这里先与世伯遇上了。”

 朱之仁笑道:“的确是巧了。令尊呢,没与你们俩一道同来吗?”曲风劲侃侃做答:“小侄出门那日爹正好要处理族中一件紧急纠纷,所以没能与我们一同启程,不过最迟明天应该就能到了。”

 朱之仁点点头“原来如此。”两人对话期间,朱小肥一直睁大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与二哥似乎十分熟稔的曲氏俩“兄弟”隐隐觉得自己好象曾经听过两人的名字。而曲风柔被朱小肥无遮无拦纯粹得好似能透视一般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趁朱之仁不注意,偷偷瞪了朱小肥一眼。

 换作一般人,收到这种白眼也就明白对方的不满了,态度便会收敛一下,但朱小肥却是一愣,诧异道:“风柔贤侄,你为什么要瞪我?”

 曲氏兄妹的爹与朱之仁同龄同辈,而朱小肥是朱之仁的弟弟,因此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比曲氏兄妹高了一辈,而且他自己也有一大堆年龄大过自己的侄儿外甥,所以现在这一声贤侄也叫得格外自然。

 然而,在曲氏兄妹听来就别扭无比了,脑门上齐齐挂下一排黑线。尤其是曲风柔,更是懊恼到极点,这叫她如何回答?由于曲大小姐太过美貌,往日出门没少受登徒子的调戏,因此这趟出来特地女扮男装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而朱小肥这句话虽然问得一本正经,听着反而倒像是不正经的,因此被刺激得不轻。

 若不是顾虑朱之仁在场,曲大小姐说不定会当场拔出剑来向出言轻薄的朱小肥砍上几下以泄心头之愤。曲风劲虽然也很囧囧有神,但也不得不出来帮自家妹妹说话“那个,小肥…世叔,你误会了,风柔没有瞪你,只是向你打个招呼罢了。

 我们俩十三年前曾随父亲去贵府拜访过令尊,还与世叔一起放过风筝,不知世叔是否还记得。”十三年前,朱小肥七岁,曲风柔五岁,曲风劲十二岁,三人的确在朱家的花园里一起放过风筝。

 那风筝还是朱之仁亲手做的,朱小肥很是喜欢。曲风柔倒罢了,当时年纪还小,玩什么都可以,半大不小的曲风劲却是被自己父亲逼着陪朱小肥这个人人当成宝的小屁孩儿玩的,面上还不能显出半点不耐和不满,心里自然憋了一肚子气。

 曲大公子在家时也是人人捧在手里的娇骄大少爷,什么时候纡尊降贵给别人当过陪衬啊,于是越看小胖子就越觉得他傻头傻脑笨手笨脚地惹人厌,后来便偷偷把风筝踩个稀巴烂丢进一个假山洞里。

 第二天风筝残骸被朱家下人发现捡出来,但却查不出谁是真凶,朱小肥颇为伤心,一天都提不起精神来玩,曲大公子便落得了一天轻松,同时暗自得意了一天。

 咳,当然了,谁都有少不更事的时候,这种有损自己光辉形象的事曲大公子现在自然是不会向朱小肥提起的了。

 朱小肥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们俩个啊!不过,风劲贤侄,我记得当时你是带着妹妹来的,怎么现在突然变成了弟弟?”

 曲风劲年纪比朱小肥还要大五岁,一听这声贤侄差点喷出一口血来,小胖子,你肯定是故意的吧?想占本公子的便宜!哼,刚才还觉得你有一点可爱的,现在本公子收回这句话!

 曲风柔则几乎风中凌乱了,抢在哥哥前面磨着银牙道:“小肥世叔,我就是那个妹妹,为了方便出行才女扮男装的,谢谢!”朱小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刚才看着有点别扭,觉得你长得像女人一样秀气呢。”

 曲风柔一颗玲珑水晶少女心登时碎了一地,她的确是女人不假,可是这句话怎么听着就这么让人想杀人呢?她一直觉得自己男装和大哥一样英俊潇洒啊!

 朱之仁看得暗自好笑,面上仍做肃然状,适时出来打圆场“好了,闲话少说,趁现在路上人少赶紧走吧,省得再被堵了。”曲氏兄妹虽有满腔愤懑,也不敢在朱二公子面前放肆,当下应了是后翻身上马。

 被人无视冷落许久头上快要生蛛网的荣越赶忙趁机上前来,勾出一个自认为魅力无穷的迷人微笑,带着几分自己不想承认的讨好意味,怀着侥幸问:“小肥,你不认得我了么?”朱小肥瞄他一眼,皱眉做思索状,片刻后不确定道:“你是荣越?”

 “是啊,就是我!”荣越大喜过望,心中呐喊,小胖子,快,快点眼泪汪汪扑过来叫“荣越你终于回来了!”朱小肥随意点了个头“原来真是你,我说怎么有点眼熟,这么多年没见,我都快想不起来你长什么模样了。”

 小胖子真地把自己给忘了…最不愿看到的残酷事实摆在眼前,令荣越一瞬间如堕深渊。朱小肥刚要转身,又想起来什么似地回了头。荣越心中生出一线希望,挣扎着爬到悬崖边。

 朱小肥云淡风清道:“对了,以后你还是称我为小肥少爷吧,省得外人听了说我们朱家的下人没规矩。”

 荣越终于绝望地摔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朱小肥上前再次抱住朱之仁的胳膊,亲亲热热道:“二哥,我们快点上车回家吧。”

 “好。”朱之仁应道,意味深长地看了死无全尸的荣越一眼,与朱小肥携手登上马车。荣越不知道自己后来是如何上的车,又是如何魂不守舍地回到朱家,只是心中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在南津六年,他得到了许多东西,似乎也失去了某些他曾经没放在心上、而今却觉得弥足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