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孝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如果你问我最初注意到你,是不是因为你有些地方像他…”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羽一把抱住他,低声道:“不要再说了,这是你的私事,不要告诉我。”

 那声音有些颤抖,羽仰起头,苍白的面孔在暗淡的背景下浮动,精致的眉目显得出奇的脆弱。

 清孝欲言又止,最终笑了笑,捧起羽的左手,道:“你的这只手,被我弄伤过,到现在我仍然满心歉疚。现在你觉得怎么样了?”

 羽立即道:“那不是你的错!现在已经没事了,要说不方便,也是以前的旧伤了…”

 他噎住了,眼里掠过一丝阴影。“你仍然常常想起那些事,是吧?尽管那很让你痛苦,但还是没办法忘记。”

 清孝的声音里,有种近乎残酷的镇静“虽然这样类比不是很妥当,但西蒙也是我的一个心结。虽然已经过去,但想起了还是会疼痛。”他停下来,静默地看着外面的风雨。

 羽望着他黑暗中俊美而冷酷的侧影,忽然意识到清孝是故意的,故意用这么尖锐的话语刺伤他,也刺伤自己。

 “但生活仍在继续…总是这样的,你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铜墙铁壁,失无可失,但下一次风波来临的时候,你还是照样会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一切重新洗牌。”

 清孝的唇边,挂着一丝讥嘲的微笑:“但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能让我看到,原来我还拥有一点点什么。”

 他回过头来,注视着羽的眼睛,心平气和地道:“我还有你,你还有我,这就是人间的至福。外面那些人,你以为他们真的比我们幸福?告诉你,那不过是幻觉,转眼就会失去。”

 他的表情比他的话语更让羽颤栗。那目光中传达出信息太沉重,象冰冷的铅,压抑得羽喘不过气来。

 被人珍视的喜悦与无法承载的责任交织在一起,让羽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道:“清孝,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也许你现在是这么想的…可是,你那么有才华,被困在这一扇狭窄的门后面,你真的会甘心?”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但我不希望你以后想起我,象想起西蒙那么伤心,更不希望你为了我…”

 清孝淡淡一笑,做了个手势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这些都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你强迫不了。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在心里不羡慕我们?要说事业和财富,你也曾经拥有过,那东西不比泡沫更实在。

 更何况,有多少人敢自称自己有一份事业?大部分不过是糊口的工作而已。要说亲情感情,呵,不提也罢。”

 “小羽,他们拥有的并不比我们更多。真理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科学是永远追求不完的,而你却是实实在在的…”

 清孝叹息着,一面沿着那只残疾的手吻了上去,一面从衣服下面触摸着那具年轻温暖的身体。

 指尖过处,引起了阵阵颤栗,于是那只手便摸索着解开了他的衣服。他驯服地依从着那只手的引导,在地毯上躺了下去。

 人如在梦游中,眼神仍带着几分茫然,衣服散乱开来,裤子正卡在腰间,裸露出白皙而有些纤瘦的腰身。那是一个男人寂寞的肉体,伴随着雨天潮湿清冷的气息,在暗淡的光线中独自脆弱着。

 清孝怜爱地抚摸着他的面颊,带来奇特的安慰和镇定。他仍然象在做梦似的,感觉到那只手慢慢地移到他的胸口,然后停下来,微微下压。

 隔了层层血肉,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胸腔里孤独地跳动。他也知道清孝也正通过那只手体会着同样的感受。

 那想法给他的冲击难以言喻。窗外风雨潇潇,房间里音乐不断,整个世界却像是完全静寂,虚化为幻象。

 唯有肌肤相触带来的心跳感觉,是这茫茫红尘中的唯一真实。原来上天的一切安排都是有目的的。他兜兜转转,吃足了那么多苦头,莫非就是为了从那个世界退却,和这个人相依相守么?

 他慢慢地抬起手来,握住了清孝的那只手。清孝沉默地回应着他,两人十指交叉,扣在一起。清孝俯身下去,有些粗糙的面颊轻轻摩擦着他的胸膛,另一只手缓缓下滑,除去了他下身的衣物。

 他安静而顺从地任由摆布,像一只被剥离了外壳的柔软的贝。清孝的身体覆盖着他,赤裸肉身,纠结缠绵,甜蜜而绝望。

 从情人肩膊的上方望出去,可以看到窗外苍青色的天空,正飘洒着连绵不绝的秋雨。心奇异地宁定下来,他忍不住颤栗,被开发得过于敏感的身体,早已在渴求更多的抚慰。

 而清孝温柔地给予着,手指爱抚着他的面孔,不时低头轻咬着他胸前的红樱,有点痒痒的刺痛。

 一路轻怜密爱,细碎的吻从胸腹到脖颈,慢慢触及他的嘴唇。他象是触电似的陡然缩成一团,扭过头去,闭紧了嘴巴。清孝只得停下来,小心翼翼地道:“你…还在生气吗?”

 他面孔煞白,迟疑半天,低声道:“不是。那里…很脏。”

 好一阵子清孝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不禁有些心疼地道:“我以为我们说好了,以后都不要在乎外面的人怎么看。当初那个人故意给你灌输这些,根本就是没安好心。”

 “不关他们的事。”羽紧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甚至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那里真的很脏!”

 很久没有听到回答。羽偷偷睁开眼睛,清孝正怜惜地看着他,手指插进他的黑发中,为他梳理头发:“那是他的过错,是我的过错,唯独不是你的。如果有一个人该为这件事受惩罚,也绝对不该是你。”

 他惨笑然一笑:“现在来讨论这个,有什么意义?就像你说的,脏了就是脏了,我不能当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他吸了口气,平静下来,看见自己残废的手,低声道:“就像这只手,再也不可能恢复恢复原状…我的身体已经被改造过了,除了粗暴的性爱,不可能再有反应。清孝,这是事实。”清孝若有所思地道:“这是事实么?”

 他奇异地笑了笑,忽然张口含住了羽的性器。羽大吃一惊,浑身都已绷紧,动也不敢动,道:“你…你做什么?”清孝没有回答,温热湿润的口腔包围着他最脆弱的器官,舌尖轻舔着他下身敏感的前端。

 从未有过的感触如闪电般将他击中,他忍不住惊叫,十指紧拽住地毯,身体绷成了弓形,背脊噗的撞到了茶几上,震得放在上面的那束桔梗花跌落在地。他从未受过这样的挑逗。他的性器一向是被束缚的,如那个人所言,他的前面只是装饰,有用的只有上下两个孔道。

 “不准高潮”“不准射精”

 ,他早已习惯性忍耐,寂寞的身体渴求慰藉,却很难被真正唤醒。但当清孝的唇舌直接刺激到他身体最敏感的部位时,陌生的感觉不由得让他全身颤栗。

 清孝并不擅长做这种事,他分辨得出,然而依然让他无法抗拒。湿热的舌尖缠绕住他,沉睡的欲望竟然渐渐挺立。

 身体的反应让他吃惊,他呜咽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来,然而清孝轻轻一笑,张口便将他的欲望再次含入,双手扣住他的腰,让他可以进入得更深。

 前所未有的刺激让他手足无措,只能拼命抓住地毯,扭动着身体,却早已分不清是逃离还是在迎合。喘息越来越急促,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如闪电般席卷全身,极致的愉悦几乎要将他身心都引爆。

 伴随着一声近乎啜泣的呻吟,爱欲的气息飘散入空,他如同虚脱般的瘫倒在地,震惊地发现他竟在清孝的口中射了出来!“看来这并不是事实。”

 清孝微笑着道,满不在乎地吞下了他的体液,指尖扫过溢在唇边的残余,展示给他看“是谁说你那里根本没有反应的?所以那些人就是在胡说八道,完全不用理会。”

 他的大脑仍然一片空白,身体软软的没有一丝气力,就那样躺在地毯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清孝展示的证据,面颊不觉泛起了潮红。

 “人的反应,不是通过书本和仪器就能了解的。我们的快乐,他们怎么知道?”

 清孝低声道,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漱了漱口,向他慢慢接近,在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吻到了他的唇上。“你会认为我脏吗?你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拒绝我的吻吗?我只有你…”这句话瓦解了他残存的抵抗意识,刚刚安慰过他欲望的嘴唇是那么滚烫,舌尖似乎仍有淡淡的咸腥气,那是他自己的味道。

 “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也惩罚我呢?过去无法改变,若是无法忘记,那就只能接受…这样的我…这样的你…”清孝仿佛叹息般的低语,灵活的舌迅速侵入他的口腔,却不敢轻易出击,四下里试探都带着小心翼翼。

 他再也忍不住,笨拙地回应着情人,满带着苦涩与柔情,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在那个地狱般的岛上、在那间布满监视器的房间里第一次接吻。

 几朵掉在地毯上的桔梗花不知不觉被碾碎,洁白的花瓣散落一地,散发出阵阵幽香。

 “为什么要理会他们?他们拥有全世界,但我们拥有天堂,只属于你和我的、小小的天堂…”

 清孝在他耳旁悄声低语,那声音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他说不出话来,泪水慢慢地溢满了眼眶。“不要哭,我们应该微笑。因为我们的世界,他们永远进不来,也就破坏不了…”

 清孝一点点地吻去他面颊的泪水,他感觉到对方那双长了厚茧的手掌,正珍惜地爱抚着自己的身体,包括那些丑陋的伤痕。

 他慢慢地微笑起来,平静地感受着爱人的抚慰,心中宁静而安泰。柔情的触摸,细密的热吻,热力在他们中间平静地传递,悄悄点燃沉埋已久的火焰。

 现实纵然黯淡,希望永远不死。于是他们紧紧拥抱,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于是他们热烈亲吻,像没有明天一样。音箱里鲍勃迪伦仍在唱:“…这感觉如何?感觉如何?孤独一人,没有家的方向,像一个陌生人,像一块滚石…”

 那声音有种寥廓的苍凉,划过冰冷的岁月,朝那不知名的方向奔去,永不停留,永不回头。

 ---他在黎明淡青色的天光中醒来。窗外雨已经停了,四周静悄悄得象海底一样,只偶尔听到雨水从树木的枝叶上滑落的声音。

 台灯还开着,光源调到了最低。清孝背靠着床头,把玩着一个CD盒。

 羽支起上身看了下,正是鲍勃迪伦那张黑白照片的封套。灯光照亮了清孝的面庞,给他笼罩上一层暖色调的光晕,一向冷峻的眼眸此刻显得分外柔和。羽端详了一阵子,道:“这CD是他留给你的?”

 清孝摇了摇头:“是后来我自己买的。他给我的东西,我当时都已经扔掉了。”他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掏出一支香烟:“不介意我抽支烟吗?”

 羽默默地摇头,看着烟头的红光明明灭灭,情人的面容在袅袅上升的烟雾中逐渐变得朦胧。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是无法忘记。也许这笔良心上的欠债会背负一生吧。”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CD盒,安静地道。

 “是的,我仍然常常想起他,有时甚至是刻意地提醒自己:一个人为你而死,如果你不能用一生去怀念他,对他是多么不公平。”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但我却忘了,这样做对你来说是多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