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越发心慌,一急便跪了下去,抱住了清孝的腿,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惩罚我都好,但千万别生气啊。是我的错,你在外面这么辛苦,我还让你失望…”

 他不停地道歉认错,说的是什么清孝都已经听不清了,只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那些惶急的话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团没有意义的嗡嗡声,就像坐在街心广场上听到那川流不息的杂音。

 转了一圈,似乎还在原地。羽的世界,他还是进不去;而外面的世界,他也似乎跟不上了。

 是啊,羽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他必须耐心耐心再耐心。但谁人不是很努力地生活,很努力地向上,世界可会停下来等待他们跟上?他咬牙,用力握住扶手,叫道:“停!”

 羽立即住了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清孝叹了口气,用力搓了搓脸,疲乏地道:“好了,你是错了。按规矩该怎么罚?”羽怯怯地看着他,道:“是打手心吧?不过只要你不生气,怎么罚都可以…”

 清孝一拍桌子,厉声道:“那你还等什么?把拍板拿过来啊!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羽慌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几十下手心打下来,什么好心情都烟消云散了。

 清孝把拍板一扔,懒得查看羽的情况了,估计也不会受伤。他一屁股坐到餐桌旁,心里一肚子闷气没法发作,冷眼一瞅羽还在身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没好气地道:“不是已经罚过了吗,还没完没了地站在这里做什么?做饭去呀!”

 羽小声道:“嗯,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晚上吃鱼好不好?比较新鲜。”

 清孝漠然地应了一声,陡然想起羽的手心刚挨过打,站起将他一推,道:“好啦,不用你在这里忙,进去把今天的作业看完,不要想偷懒!”

 羽一呆,道:“可是…”清孝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不会做饭么?要吃鱼是吧?”他伸手捞起一条鱼,往砧板上一扔,左手按住鱼,右手一刀便剁下了鱼头,血噗的溅了他一脸。

 清孝大怒,将死鱼往水槽里一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恨恨地道:“妈的,鱼也欺负我!”羽忍不住走上前来,低声道:“还是我来吧。”

 清孝一回头,便看到羽担忧的眼神,略略一怔。羽用湿纸巾为他拭干净脸上的血,轻轻地道:“我知道你会做饭,你只是太累了。”

 清孝静静地感受着纸巾摩擦过面颊,心中柔情忽动,捉住羽的手,慢慢地摊开他的掌心。倒是没有肿,但还是打得通红。一时只觉百般滋味在心头,叫了一声:“小羽…”

 便停下来,不知该说些什么。羽笑了笑,拧开水龙头,冲洗死鱼。哗哗的水流声冲走了血污,也掩盖了两人面面相对的尴尬。

 清孝默默地注视着他,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他,头伏在了爱人的肩上。羽陡然一僵,感受到来自清孝身体的温度,也感受到了那颗男人头颅的重量。清孝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闷闷不乐地道:“小羽…”

 “嗯?”“我想让你知道,我很爱你。”他听到一声抽气声,好像羽不小心手滑了一下,鱼掉到了水槽里。清孝脸有些发红,这姿势真好,谁都不用看见对方的脸,什么肉麻的话都可以出口。

 于是他抱得更紧,低声道:“所以我很着急,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去兜风,去飙车,想做什么做什么。以后我们老了,也可以一起坐在公园里晒太阳,喂鸽子。你说好不好?”

 他等了很久。等到他都快沉不住气,想再说两句肉麻话来刺激一下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很轻很轻、不细听几乎听不见的话音:“好。”

 但因为他抱得那么紧,双方几乎粘在一起,所以,他听到了那句回答。“来一点红酒吧,庆祝一下。”

 清孝努力振作起精神,为羽倒了一杯葡萄酒,微笑着举起了酒杯“不管怎么说,今天你进步很大呢。以后有机会多跟珍妮说两句话啊,能交上朋友就更好。”

 羽的眼圈顿时红了。清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的所有辛苦便都得到了肯定。

 他珍惜地双手捧着酒杯,想了想又放下,郑重地道:“我和她没有什么的。除了你,任何人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清孝摆摆手,正色道:“这倒不必。

 小羽,我很希望你能多交些朋友,早日走出这间房子。你的世界里不能只有我。”看着羽迷惘的眼神,他耐心地解释道:“你能够全心全意地信赖我,我当然很高兴。

 可是你应该拥有自己的的世界,自己的人生。这样你才能和我一起走到阳光下啊,就象以前一样…”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和我肩并肩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只能缩在壳里的奴隶,而且你本来就不是奴隶,这样对你也不公平…”

 他声音越来越低,自己也意识到了话语中的逻辑漏洞:…既希望爱人能完全属于自己,又希望对方能拥有自我,这样矛盾的心情,小羽一定觉得无所适从吧。

 …希望两人能够像两颗高大的乔木一样,既能相互守望相互扶持,又能各自撑起自己的一方天空,共抗世间风雨,这是奢望么?

 他抚摸着羽的肩,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出口,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葡萄酒。羽沉默着,慢慢地伸出左手握住清孝还放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低声道:“我会的。”

 可能因为那只左手受过伤,虽然已经握得很用劲,但还是软软的感觉不到什么力度。

 清孝微微苦笑,他不认为羽会了解他的心情,也对此不抱期望。只要羽能够站起来,慢慢地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举杯,将酒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而忍不住呛咳,唇角溢出了一些酒迹。羽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半晌方道:“清孝,你…你是不是有心事?”

 清孝笑着摇了摇头,心道:“有事…我是有事,我唯一的心事就是你啊。”

 他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坐回餐桌旁,拿起刀叉,兴味盎然地道:“嗯,我来尝尝你做的鱼。记得在大学时尝过,不知道还是不是一样的味道?”

 羽看着他,并没有因此而转换注意力:“我看了报纸,最近市道不好,失业率很高…”

 清孝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为什么老是提这个话题?市道不好关我什么事?难道我还会找不到工作?真是…”

 他一面抱怨,一面熟练地将青鱼切成段,心里充满愤怒和沮丧。他顿了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干巴巴地道:“总之,我不会丢哈佛生的脸。”

 说完这话,他用一块鱼肉堵住自己的嘴,鲜美的鱼肉不知怎么的嘴嚼不出滋味。他停下来,喝了一口葡萄酒,冰冷的液体下肚,却带来灼热感觉,心情稍许好些。羽默然片刻,道:“对不起,我只是…”

 他欲言又止,走到清孝身旁,慢慢地俯下身去,头枕在他的腿上,低声道:“只是看你那么辛苦,压力很大,我很想为你做点什么…”清孝苦笑一声,道:“你能为我做什么?你能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感觉头有些晕,大约是喝得太急酒意上涌,他放下刀叉,手背贴在前额上。

 忽觉羽的头在他腿上磨蹭了一下,有意无意地正好碰到他的下体。清孝陡然一惊,微醺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把羽一推,笔直地坐端正,叫道:“你,你在干什么?”羽惘然地看着他,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神态无辜:“怎么了?”

 清孝沉住了气,道:“你,你是不是想勾引我?”

 羽怔了怔,脸慢慢红了,垂着头小声咕哝了一句。清孝道:“你在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羽脸越发红得厉害,声音还是小得象蚊子哼哼,但总算能听见了,居然是一句:“那你…你喜不喜欢被我勾引?”

 清孝怔了怔,哭笑不得,喃喃地道:“现在你倒有情趣了…真不明白你,脑子里整天乱七八糟地在想些什么呀?”

 羽很是意外地看着他,有些委屈地道:“我知道你很累很疲倦,所以心情才会不好。想着你要能发泄下,就会好多了吧?”

 清孝又气又急,忍不住叫道:“为什么你还是这样啊?你是人,不是发泄工具,不要总想着为我怎么样怎么样,多顾着自己一点不好吗?”

 看到羽瑟缩了一下,他陡然醒悟,控制住情绪,柔声道:“好了,别这样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如果你不舒服,我也不会快乐的。下次别再干这种傻事了,知道么?”

 羽低低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清孝吐出一口长气,道:“好了,你也坐好,吃点东西吧。”

 羽很听话地坐下,闷不吭声地吃东西,但清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他坐立不安。

 过了一阵子,他总算弄明白了。羽一直是分开膝盖坐的,便清晰地显出了贴身内裤的形状。他想尽量不去在意,偏偏几杯酒下肚,越发口干舌燥,只好拼命喝水。

 但丝毫不管用,他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走过去把羽的膝盖一合,恼怒地道:“你坐着就不能规矩一点吗?”

 羽惊讶地看着他。他顿时明白自己是错怪羽了,干咳一声,道:“这样的,虽然男人分开腿坐也没什么,但这是那个人给你留下的习惯,我不想你以后还留着这屈辱的痕迹。所以,我希望你改掉它。”

 他本来意在掩饰,但说出口也觉得自己的确有理,声调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羽面上刹那间血色尽褪,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清孝微笑了一下,低声道:“好,那就这样吧。我有点不舒服,你先吃。”他匆匆走进浴室,不出所料,下体果然已经有反应了。

 例行公事地倒腾了一下,他用纸巾拭去白浊的体液,心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厌恶。

 …小羽必定是看出了自己的反应,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举动吧?可是明知道对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只是出于感激而报恩,他怎么可能趁人之危?小羽啊小羽,毕竟还是不真正了解自己。

 他无可奈何地盯着自己的下体,也不怪这东西不争气。他毕竟正值盛年,怎么可能没有需求?但上一次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重,以至于一想起来那玩意儿便自动软了三分。

 这样下去,终究是不行的吧?他不由得可怜起自己来,已经多久了,他没有尝试过正常性爱的滋味。只是小羽…一想到对方那样脆弱偏又极力强撑的样子,他就觉得心如乱麻,不知是心疼好还是责备好。

 但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再伤他了。那场噩梦般的经历不能重演。或许,另外找一个人发泄一下是个不错的办法,可以转借一下压力,不会再心浮气躁?“今天下午我有个面试机会。”

 清孝喝了一口橙汁,不动声色地道“地方有点远,可能回来晚一点,你不用等我。”羽抬头迅速扫了他一眼,低声道:“好。”

 一切都没有什么异样,清孝却无端端有些不安,想了想又把手机号码抄下来,道:“嗯,有事可以打我手机。”

 羽有些惊讶,但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清孝干咳一声,道:“那么,我就走了。你…你一个人在家没事吧?”羽不觉笑了起来,道:“没事。”

 清孝走到门边,到底有些心虚,回过身来道:“你,你不用担心。我会很快回来的。”羽怔怔地凝视着他,笑容凝固在脸上,慢慢地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