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小宦官的通报声打断了董雪卿长长的回忆。他看着这个熟悉的宫殿,怎么自己才离开了一小会儿,现在的感觉却象是恍然隔世一般。

 也许是那份回忆太沉重,太缠绵了。

 “…皇上…”董雪卿直直的看着已走到面前的恒夜,仿佛很久很久的故人。恒夜也默默的看着这个让他欢喜让他愁的男人,他没有看到恐惧和哀求,他只看到了迷茫和深深的绝望。

 “…皇上…我走不了,命中注定的…我好痛苦,好痛苦…你杀了我吧…求求你了…”董雪卿木然的说着,眼泪无声无息的淌了下来。

 “朕也好希望你能走掉,真的。朕不想再为你伤心了,你已经伤透了朕的心。但连你的亲妹妹都不帮你,都毫不犹豫的出卖你,真是天意!朕只能顺天意而为。”

 语毕,恒夜走近了董雪卿,伸手轻轻摸了摸那张冰玉般的脸,眼中的凝重让人不堪承受。在场的几人都感到了气氛的压力,刘先首先跪了下来。

 “皇上,您,处死他,恐怕有人会议论朝堂凭感情用事。”

 “凭感情?身为侍卫总长,他私自逃离宫殿,而且涉嫌放走包庇钦犯,以身试法,朕杀了他,谁会有异议,你吗?刘先?”恒夜看向他,眼中带着质疑。

 “不!不!臣不敢。”刘先低下了头。恒夜冷笑一声,看向一边的董雪雁,仔细看起来,他俩兄妹是有几分神似的,特别是那双流离莫测的星眸。

 董雪雁从未进宫,从未感到过宫廷权力的威慑,她也定定的看着这个集权欲冷酷于一身的帝王。她突然觉得那张俊朗的面孔透着无比的威严和心机,给人带来了无名的压迫感。

 她突然觉得好后悔,将哥哥和自己都送入了泥沼。“你是董雪卿的亲妹妹,你却出卖了他,为什么?想得到朕的赏赐吗?”恒夜问道。

 “不,我…”雪雁鼓起全身的勇气,迎上了恒夜猜测的目光“我现在很后悔,我的一时之气,我只是不愿让许哥哥和他一起,但,我不想害死他,我以为你,你不会难为他的。”

 “哈哈,哈”恒夜大笑起来,即刻又恢复了沉沉的脸色“你真不愧为他的妹妹,连爱好都如此一致。但你不如你哥哥了解朕,你以为朕的皇宫让你们来去自由么?真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

 “来人!”恒夜开始下令,同时向陈公公使了一个眼色。

 “将董雪雁带下去。”马上几个侍卫上殿来,押走了雪雁。董雪卿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不禁开口恳求道:“皇上,您不要难为她,她什么都不懂的。”

 “呕,你认为朕会难为她吗?”恒夜看向董雪卿,邪笑道:“你怎么不担心一下自己?”“我只求一死,一切于董家无关。”董雪卿回答道。

 “可朕偏偏不想让你那么遂愿。”恒夜的语气里透着比冬天更冷的寒意“朕要你屈辱的活着,从今天起,你继续作朕的侍卫,即刻搬出未央宫!”说完,恒夜拂袖而去。其他人也随之离开了。阴冷的未央宫只剩下董雪卿一个人,他的呼吸愈来愈沉重和困难。

 恒夜轻描淡写的一道圣旨将他抛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一旦搬出未央宫,就表明了失宠于皇上,他还必须时刻呆在宫中,时刻面对无数张幸灾乐祸的脸和讥讽轻蔑的嘲笑。

 以前,他让恒夜大怒,但恒夜都替他留住了颜面和余地,如今,他毫不留情的将对他的抛弃公布于天下“人言可畏”他要他屈辱的活着。

 “董大人,回房吧。”圆圆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我以后不会出现在这儿了。”董雪卿压抑着对未来的恐惧低声说道。

 “大人…”圆圆突然觉得心口好闷好酸“我将您的衣物收拾好拿来好吗?”“不用了,那里没有一件东西是我的。”

 董雪卿镇静了一下情绪,转向圆圆说道:“你将我的玉佩拿出来就可以了。”这时的恒夜正在一处别宫中和董雪雁四目相对。

 “你愿意做我的妃子吗?”恒夜冷不丁的问道。董雪雁意外的看着他,随即低头不语。

 “你不愿意,因为许严。”恒夜淡淡的说道。董雪雁抬起头“为什么,你总是要强人所难,或者你要和许严争!”

 “大胆!”恒夜被激怒了,一掌劈在了桌上,一张结实的胡桃木桌立即顺着裂纹倒下了一半。董雪雁惊恐的看着木桌,小声的说道:“您是皇上,谁能反抗你的圣旨?我不敢,我三哥也不敢。”

 恒夜恢复了冷漠,说道:“既然你不想抗旨,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雪妃了。陈公公?”“是,老奴在这儿呢。”陈公公在一边应道。

 “这儿定为冬宫,董雪雁即为雪妃。”恒夜一边随口说道,一边走向门口“住下吧,朕有空会来看你的。”

 当他一脚跨出门槛时,又想起什么,扭头说道“你说错了,朕从未将许严放在眼中过,朕痛恨的是董雪卿的不识抬举,你最好不要学他!”语毕,悠然离开了。

 “雪妃娘娘,皇上对董家真是格外开恩呀,您好好歇着吧。”

 陈公公意味深长的丢下了一句话,跟了上去。董雪雁明白了,原来自己和三哥一样,都不可以置父母,家族而不顾,都不可以反抗那个统治着全国的独裁君王,她俯在床上,呜的哭了起来。

 恒夜走出了冬宫,漫步在偌大的内宫中,只是无目的的走着。“皇上,三更了,是否要回宫休息了?”陈公公请示道。“是呀,朕好久没有回未央宫了。”恒夜抬起头来,仰望着亮得过分的月亮。

 “月亮真的很圆很亮的,但朕无法留住它的光辉。”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陈公公看着这个他伺候着成人的主子,忍不住问道:“皇上,恕老臣斗胆,您到底喜欢哪一个?”

 “有什么区别?有谁会因为爱着朕而对朕好呢?谁都必须顺着朕,那又是爱吗?”恒夜缓缓的泄露着深藏的心语。“西妃也许是个例外,老奴看得出…”

 陈公公的话被恒夜打断了。

 “我知道的,只是她始终是个外族的供品,难以在宫中站稳。”“但,如果西妃娘娘首先为您诞下皇子呢?”陈公公笑着问道。

 恒夜立即郑重的看向他,:“你是说?”“禀圣上,西妃近日来一直有些不适,老奴看极有可能是…”“是吗?立刻传御医去看看。”恒夜难得的开颜片刻。

 “你一定要更加的好好保护西妃,知道吗?”他叮嘱道。“是,皇上!”陈公公回道。

 “好了,朕也累了,回寝宫吧。”恒夜疲倦的吩咐道。当恒夜回到未央宫时,他的寝房包括偏房已是空无一人了,他还是走进了布置的朴素整齐的偏房,那秦时的古镜,战国时的镶玉古梳,还有传说中渐离用过的短剑,都一一的摆在熟悉的位置,但那个坐在窗边饮茶温书的翩翩少年却不在了。

 “皇上,”宫女圆圆走了过来“该歇息了。”“他离开了,”恒夜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些脆弱“他有没有说些什么?”“董大人说,这里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他的。”圆圆漠然的回答道。

 “哼,他又何尝属于过这里?”恒夜强制的让愤恨代替昙花一现的心软“他一定要作朕的臣子,不要作朕的妃子,朕已经成全了他!”语毕,摔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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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董大人,你回来住么?”侍卫营房的同僚不解的问道。

 “我现今是个普通的侍卫,当然应该住在这里。”董雪卿淡然的回答道。“欧,看来刚才刘副侍卫长说的是真的。”

 众人交互的递换着眼色,语气的蔑意一览无疑,这批从事侍卫的人大多是不读书经只是练武的莽夫,他们一向瞧不起文弱纤细,以色侍君的董雪卿,这下,他也不是长官了,真是“落地凤凰不如鸡。”

 董雪卿好久没有面对过这样赤裸的讽刺脸色了,他有些尴尬的走进了自己原来的房间。

 “啊,董…侍卫,你的房已派给别人了你住到后面的厢房吧。”一个管内勤的宦者冷冷的说道。后面一向是给受责罚的侍卫关禁闭用的,又阴又冷,但董雪卿没有任何异议,径直走到了后面。

 冬节过后,天气很快就转暖了,但时时的早寒潮让人的厚衣裳穿穿脱脱。很容易感冒。董雪卿被安排到后半夜到清晨巡视内宫的苦差使,马上就感染了风寒。

 这天,中午时分,董雪卿在大日头底下例行公事的向刘先汇报几日来的巡视情况。刘先看着脸色苍白的董雪卿低低的说着,便关切的摸摸他的手,好凉,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董雪卿艰难的抬头看向刘先,顿觉一阵昏眩,脚下不禁一软,幸而刘先眼疾手快,马上扶住了高烧得摇摇坠坠的他。

 “天呀!你的头好烫的。”刘先摸了摸他冒着冷汗的额头“一定要回去休息的。”正在此时,恒夜在西妃等人的陪伴下路过这里,刘先热情的半抱住董雪卿的情形全然落入了眼中。

 “刘先!你干什么?”恒夜好象被人打了一拳一样难受,对他二人吼道。“皇上,没什么,他…董侍卫…”刘先忙松开了手,看上去更心虚了。

 “住口!”恒夜气急败坏的喝令住他,即而转向勉强站直脊梁看向自己的董雪卿,没有任何感情的说道“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朕真的很佩服你的脸皮够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