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边聊着天, 简宁川拿过平板来,搜了韩小飞的千万粉大V账号, 他是个萌宠博主, 养了两只虎斑美短,微博名“韩噔噔和韩等等”分别是两只猫的名字,猫们都很漂亮可爱, 云养猫的野生爹妈每天在他微博下面嗷嗷待吸猫,他没贴过自己的照片,现在那部网剧营销得这么火热,他这微博里却只字未提这部剧。

 “你们该不会认错爸爸了吧?”简宁川很疑惑了,道, “我看这个萌宠博主的微博,什么都没有啊。”

 秦阵道:“他不打算曝出来那是他, 剧组倒是有人在豆瓣八组爆料说他演了腐剧, 你看他微博评论里,有人在问的,他都没回,就还是每天晒晒猫。”

 简宁川佩服道:“够沉得住气的啊。”

 秦阵道:“这种千万粉的网红发发广告, 月入百万小意思啦,我们那剧才给他五万块片酬,他可能嫌说出来丢脸吧。”

 简宁川道:“妈,你也要低调点啊。”

 秦阵:“知道, 我微博没实名认证,就随便转发了剧组几条宣传, 朋友圈里一个字都没提这剧。”

 耽美小说改编影视剧,短时期内也许能收获一定网络人气,演员微博看起来热热闹闹人气暴涨,但这种热闹只在耽美小说的受众范围内传播,说到底还是只有喜爱耽美文化的部分粉丝接受并认可剧作和演员,并且极有可能演员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甩掉“卖腐剧”tag带来的消极影响。

 大众对耽美文化的接受度并没有网络上看起来那么高。

 网络上的花团锦簇,只是传播学的回声室效应——一个封闭的环境系统里,意见相近的声音以夸张甚至戏剧化的形式不断重复,这个环境系统里的人,会认为这声音就是真实,在热度褪去之前,很难察觉这仅仅只是封闭环境里的小众狂欢。再加上现如今多数社交类和新闻类APP都在使用一种看似方便但很反智的推送算法,根据用户以往的浏览,推送用户更感兴趣的东西,网络使用者的环境系统较之过去越来越封闭,但多数人身在其中,无法自知。

 秦阵也才二十出头,还是个刚出来的新人,连经纪公司都没有签,和这部三流制作水准的耽美网剧绑定在一起,未来可能会有的害处,远大于现在一时的流量。

 两人聊了点别的,学校的事,《江南乱》剧组的事,还吐槽王子烨刮了胡子以后,平均两天被人表白一次,每天都有人约饭,他把胡子又留起来也不管用了,简宁川想象王子烨每天在宿舍里一口川普骂人,就忍不住爆笑。

 秦阵道:“敦煌天气干燥,昼夜温差还大,你要多喝水,早晚添衣服,身体才是拍戏的本钱。”

 他如此情深义重,简宁川却丝毫不顾革命情谊,无耻地秀起了恩爱:“这话我们家霍浮每天要说八百遍。”

 “…”秦阵伤心道“有了媳妇就忘了妈,不可以吧,嘤嘤嘤。”

 简宁川道:“妈!还有件事告诉你,你不要哭啊!”秦阵警惕地问:“什么事?”

 简宁川:“苏青君要来我们剧组拍戏啦!”

 秦阵:“啊啊啊啊啊?!她哪天进组啊?我要马上订机票去敦煌了!”

 苏青君是秦阵唯一喜欢国内女演员,文艺女神,婚后就不太出现在影视剧里,只在微博日常晒晒自己的插花和油画,岁月静好生活恬淡的文艺范。方浩瀚和她是朋友,请她来友情客串《江南乱》中一个重要女性角色。

 两天后,黄金周结束,如织游人渐渐稀散,剧组重新开始拍戏。

 苏青君如期进组。

 简宁川以前对这位文艺女神也就麻麻的,亲眼看到本人还是产生了好感,女神气质太好了,颜值比不上以美艳著称的女星,但也是一位当之无愧的美人。

 吴江简三人上路几天后,还在沙漠里不停打转,这个很荒诞的设定,加上更荒诞的对白,黄沙滚滚,没有一株绿植,所望之初尽是枯寂,三人之间的氛围慢慢透出了一股莫名的浪漫,或是叫做三个单身汉在荒原里对浪漫的渴望。

 江白夜提出要回家一趟。

 吴洲问道:“回去做什么?”

 江白夜:“我要回去向青青表白。”

 后排的简宁川趴在两人中间,问:“青青是谁?”

 吴洲道:“一个女孩,他暗恋人家。”

 简宁川:“只是暗恋?没有表白过吗?为什么?”

 吴洲道:“因为他是个屌丝。”

 江白夜愤怒道:“在座的谁不是?”

 吴洲:“…”简宁川却道:“我不是啊,我只是被骗才搞成这样,我不是屌丝。”

 吴江并不想理他。

 吴洲道:“真要回去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尊重民意,我们表决下吧。”

 江白夜道:“同意回去的举手。”

 他把手举起来。吴洲没举。简宁川也没举。

 江白夜回头,深情道:“毛毛,难道你不想给你妈带纪念品了吗?”

 简宁川也举起了手。

 三人折返回敦煌城。在一家卖旅游纪念品的商店门外,江白夜隔着玻璃门,如痴如醉地看着他的女神。

 苏青君坐在店里的柜台后,低头看着一本书,乌黑如瀑的头发,白皙的脸庞,翻书的动作优雅漂亮。

 这美好的一切突然被打破,简宁川咣一声推门,进了商店里。

 江白夜赶忙跟进去。吴洲等在外面,点了根烟,路旁有对夫妻吵架,他看了一眼,转回头来,狠狠吸了口烟。

 店里,江白夜尴尬地叫女神:“青青。”

 简宁川不可思议道:“她就是你的梦中情人吗?”

 苏青君看看江白夜,又看看简宁川,一脸茫然。

 江白夜害羞道:“毛毛,你先出去。”

 简宁川复杂地看他一眼,转头出去了。

 江白夜站在柜台前,犹豫着要告白。

 简宁川出来后,背对着商店大门,对吴洲道:“小江被骗了。”

 吴洲道:“什么?”

 简宁川难以启齿,片刻后才说:“里面那女的,就是骗我的骗子。”

 吴洲:“…不可能吧?没听说她在做黑导游啊?”

 简宁川摸了摸脸,凑到吴洲的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吴洲瞬间震惊了,忙又看向店里。

 江白夜正把手伸到青青面前,手心里是一枚金戒指,是他去世的奶奶留给他的,让他送给女朋友。

 简宁川着急道:“小吴,那女的如果真拿了他的戒指,怎么办?”

 吴洲把烟丢了,道:“阻止她。”

 两人对视一眼,像两个战士一样,推门冲进了店里。简宁川从江白夜手里抢过戒指,吴洲拦住发怒的江白夜,简宁川转身,从货架上拿了一个飞天摆件抱在怀里。

 吴洲控制不住抓狂的江白夜了,急道:“毛毛!你干什么!”

 简宁川:“给我妈的纪念品啊!”江白夜:“你他妈把戒指还给我!”

 苏青君:“抓小偷啊!”简宁川抱着飞天跑出店外,在敦煌的街道上狂奔,身后是依次追赶的江白夜、吴洲、苏青君,苏青君渐渐追不上,掉队不见,江白夜和吴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反而怀里抱着飞天的简宁川,兴高采烈跑得飞快。

 这段追跑戏拍了七八次,飞天摆件还被简宁川不小心cei了一个,表面太光滑了,抱着跑不太稳,后面两次手上涂了防滑的镁粉。

 拍完这段,三个人都累劈了,助理们过来送水扇风,不让他们仨坐下,怕腿抽筋,刚才跑得太厉害了。

 苏青君女神用条大披肩蒙在头发上防晒,过来看看他们,笑着说他们三个年轻人体力都不行,三人还都挺不好意思,尤其江白夜,真情实感地脸红了,可见也是喜欢文艺女神的直男一枚。

 有个小剧务跑过来,道:“小简,有人来探你班。”

 简宁川:“啊?”

 吴洲道:“家里人吗?我们也打声招呼。”

 简宁川心想秦阵还真来看苏女神了,道:“不用,估计是我同学,我过去一下。”

 他拿了瓶水,边喝边过去和秦阵见面,等看到来人是谁,立刻被水呛到了。

 “你是在这边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来人笑道“一看到我就这么害怕。”

 简宁川大喜过望,还咳着,就着急地一把抱住对方,道:“霍老师你终于来看我了!”

 人来人往的片场,霍浮很克制地回抱了他一下,说:“对啊,我终于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