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圆顾影自怜上了,乐浛有点干巴巴地瞅了祁洵一眼, 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刚才是不是该继续躺床上等到这两人谈完话了再出来的?

 正好这会儿, 肯德基外卖到了。

 林圆酒疯是要发的,汉堡炸鸡也还是要吃的。

 乐浛趁这个时间上了趟厕所。

 当林圆往嘴里狂塞东西的时候, 祁洵深呼吸一口气,对乐浛说道:“先让他吃着闭嘴, 等会儿我们重新点一份。”

 乐浛很囧地点了点头。

 想了想, 他小心翼翼道:“…他想让你加入他的乐队帮他?”

 “不可能的, 我才不会为了他做这种事情,”祁洵瞥了眼坐在餐桌边吃着东西的林圆,又对乐浛道“他就是我大二时那个乐队的成员。”

 “乔睿跟我说过。”乐浛想了起来。

 乔睿说过, 祁洵大学时那支乐队的人想要出道, 祁洵跟他们理念不合, 又刚好想要出国进修, 就退出乐队了。

 也是这时,乐浛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他对祁洵其实还不够了解。

 祁洵一边开着酒吧, 一边经营着地下乐队, 同时又愿意为了学习设计跑出国一年, 回国后却只是偶尔给师兄出几张设计稿。

 祁洵想要做些什么呢?

 这个男人于他而言, 还有很大一部分空白。

 乐浛注视着祁洵,而祁洵没注意到。

 他看着不远处的林圆, 时不时地皱皱眉, 满脸都是嫌弃。

 林圆塞饱了肚子就发起了呆, 过了会儿,祁洵在他的面前坐下。

 林圆缓缓把目光移到了祁洵身上,他的眼眶也红了。

 当初的梦想有多美,如今的现实就有多残酷。

 看到Spark乐队宣传粉丝见面会的那天,林圆刚跟队友吵完架,惹得一身郁气。他突然间怀念起了大学时自由自在的日子,那时候没想着名利,没想着必须要做到什么地步,只是单纯地跟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玩音乐,多简单多爽快啊。

 祁洵这人他是喜欢的,在音乐上面很专业,人也有意思,当初因为理念不合而分开的时候,林圆遗憾了好一阵子,可很快还是被想象中即将到来的浮华给勾去了心思。

 结果选秀节目也参加了,火也一时火了,签约也签了,出道也出了…如今却只是混成了这个样子。

 他甚至不敢去问祁洵知不知道他现在那支乐队叫什么名字。

 那天他踩着点到了酒吧,偷偷摸摸混进了粉丝群里,躲在角落中看着那四个人在台上。

 那小小场地里的鼓声、音乐、歌声、尖叫,空气中旋转着的火热、激扬而又令人战栗的气氛,才是他最初所追求的啊。

 那天回去后,林圆一晚上没睡着。

 他好像有了一股冲动,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他在公司里、乐队中、经纪人面前越来越烦躁。

 ——他觉得他得找祁洵见一面。

 潜意识里,他有点把祁洵当做救命稻草了。祁洵现在这么火,多了这么多粉丝,他的歌也还是那么好听,一首网络剧片尾曲就让人记住了——这个男人很厉害,有很强大的能量,如果能帮他的话,他现在这支乐队应该能起死回生吧。

 可其实来之前,他就知道,时至今日,祁洵依旧是不愿意出道的。

 他早就猜到了祁洵的回答。

 林圆呆呆地看着祁洵。

 此时此刻,他也已经得到了祁洵的回答,可他胸口的冲动还没散去。

 他喃喃道:“祁洵,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乐浛没靠近过去,只坐在沙发边吃着祁洵给他泡的土豆泥,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看向了祁洵。

 男人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坐在那里姿态优雅。

 面对别人的时候,他的神情大多是冷峻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好接近。

 这小小客厅中的两人,就听到这个男人冷静地说道:“没想干什么,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那音乐不是你想干的事情吗?”林圆不解。

 祁洵扯了扯唇角:“我这人喜欢的事情不止一件两件,我又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才几选一,成年人全都要。”

 一句话说得那叫一个面不改色铿锵有力。

 乐浛和林圆:“…”林圆用力抹了把脸。

 祁洵的语气恢复了淡然:“我喜欢玩音乐,但是我对音乐的喜欢不足以让我搭上我所有的生活,也许哪一天我就不喜欢了。我也喜欢设计,不然当初我就不会选择这个专业,更不会出国进修。两者我都喜欢,我不会为了哪一个就抛弃另一个,只会顺其自然。也许几年以后,我现在这个乐队也解散了,我会全身心投入到设计工作里。也许几年以后,我彻底放下了工作,专心做音乐。这二者对我而言只是兴趣,不是什么梦想,生活也不是什么热血动漫,所以‘追逐音乐梦’什么的,这套对我是行不通的。”

 林圆和乐浛都怔住了。

 乐浛想起,乔睿其实也说过类似的话。

 也许,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周遥和洛衍也是这么想的吧。

 真正志同道合的人才能走得远,像是周遥,要是但凡有过想要出道的心,当初也不会后脚跟着祁洵一起离开林圆他们那支乐队了。

 这帮人…出乎意料地还蛮现实的啊。

 林圆也喃喃道:“你这也太现实了。”

 祁洵嗤笑:“不然呢?你现在的情况不也挺现实的吗?”

 林圆抱头呻-吟:“你不要再扎我的心了…”

 祁洵平静道:“我不知道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想干什么,反正拉我进你那支乐队什么的你就别想了,不说我本身对娱乐圈没什么兴趣——”

 祁洵看了乐浛一眼,又道:“…我也不会让娱乐圈影响我现在的生活。”

 “至于你自己,你想清楚你接下来该怎么做,别人帮不了你。我唯一能提醒你的是,如果有一件事情,你现在都能预想到以后会后悔,那就绝对不要去碰。人要懂得及时止损。”

 林圆沉默。

 虽然祁洵的话很不给面子,可话听到了这一刻,林圆突然间知道他心中涌现的冲动是什么了,他也突然间明白他到底为什么想见祁洵一面。

 他叹了口气。

 挣扎了这么多年,纠结了这么长时间,有时候林圆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为梦想和追逐名利的欲-望支撑着,还是因为不想白费他这几年来耗下去的时间与精力坚持。他想要给自己寻求一个解脱,而在这一瞬间,他也成功了。

 他终于释然。

 可他释然了,偏偏祁洵还很冷酷地补了一刀:“反正叫我看,你那支乐队还是赶紧解散算了。”

 林圆:“…”几年了还他妈这么狠。

 林圆纳闷了:“你怎么都谈恋爱了脾气还这么差?当年大家都说你单身狗内分泌失调,可按理说你现在的内分泌应该已经非常正常了啊!”“…”祁洵的嘴角抽搐了下,他瞥了柜子一眼。

 刚才中午的时候,他把一箱套塞进柜子里了,他以为乐浛没看到,但其实乐浛看到了。

 因此此时他眼神飘过去的时候,乐浛也跟着看了过去,脸一红。

 祁洵眯眼:“还没完全正常呢。”

 林圆愣了下,老司机很快领悟到了什么,微妙地看了乐浛一眼。

 乐浛一个激灵,等等别看他啊!

 林圆暧昧笑了起来:“要辛苦,呃…嫂子了啊!”林圆就像是一支小插曲,来得突然,走得也很快。

 只是来祁洵这里哭了一场,发泄了一下就完事了,用掉了祁洵半包纸巾,吃完了原本祁洵和乐浛两个人吃的一桶肯德基,走得时候酒似乎也醒了,笑得乐呵呵的。

 祁洵简直想一脚踹过去。

 等到人离开了,祁洵重新在肯德基app下了单。

 乐浛想了想,坐到他身边,忽然道:“你喜欢的就全都要?”

 祁洵随口应了声:“嗯?怎么了?”

 乐浛睨着他。

 祁洵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好笑道:“只是针对兴趣爱好而言,我要的人只有你一个。”

 见乐浛还是那副表情看着他,祁洵知道小家伙又想逗他了,思绪一转,他凑过去道:“我积了二十多年的…都只想给你一个人,有很多来着,你——”

 乐浛被吓到了,瞬间通红了脸就往一旁逃去,一边还“啊啊啊啊”叫着想打断祁洵那一点都不害臊的话。

 祁洵把人抓了回来,扣在怀里,坏笑着:“你要不要?要的话现在我全都给你啊。”

 “讨厌!快闭嘴!”乐浛踹着他,两人又闹又笑,最后翻到在沙发上。

 祁洵抱着乐浛,一下一下亲着男生的后颈。饭桶趴在沙发边,安安静静眯着眼睛。

 乐浛喘过了一口气来,出了会儿神,道:“我以后想做数学老师。”

 祁洵闻言道:“嗯?你这么喜欢数学?”这件事情乐浛还没跟他提过。

 “是的啊,我当初高中的时候目标很明确的,就想考T大的数学系,以后做数学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又了解了祁洵一点,乐浛也想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祁洵。

 他翻了个身,趴在祁洵身上,道:“我不想做高中老师,因为高中对我来说有点心理阴影。”

 祁洵蹙眉:“那就不要做。”

 乐浛道:“所以我想做初中老师。初中生的课业压力也很大的,我希望尽可能地帮助他们成绩进步,虽然真正做起来肯定没那么容易,但我觉得这份工作还是很能让人有成就感的!”

 祁洵温柔鼓励:“你肯定可以的。”

 他又道:“其实刚才话是这么跟林圆说了,不过我考虑过以后,等到明年,我会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工作室。”

 乐浛愣了下:“你之后还是想把重心倾向设计吗?”

 祁洵道:“是,目前是这么考虑的。到目前为止,我专注在音乐上的时间更多,因此之后,我可能会把更多时间放在设计工作上。其实周遥他们几个也是一样的。现在我们还有精力写歌、出专辑、参加活动、安排小歌会,但之后慢慢的势必会调整生活重心。”

 乐浛的心情有些复杂:“你们的粉丝会失望吧。”

 祁洵只笑了笑,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

 两人依偎在一起,轻声絮语,在这个已经寒冷起来的深秋,感觉离彼此更近了一点。

 吃完迟来的第二份肯德基后,两人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说是看电影,其实故事根本没怎么看进去,两人互相靠一会儿,玩玩对方的手,过一会儿亲一下,黏糊的时间比看电影的时间更长。

 乐浛忽然接到了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看显示是本地号码,想着都已经十点钟了谁还会打电话过来,乐浛随手接起道:“喂?”

 没想到那头传来一道喘着气的声音,带着点怒意道:“是你?!”

 乐浛愣了下。

 背景音嘈杂,似乎有人在吵闹,可乐浛还是听清楚了,这声音是许靖森。

 他从来没有在通讯录里加过许靖森的号码,更不可能把他的号码放进黑名单,没想到随手接的一通电话,竟然是许靖森打来的。

 乐浛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什么啊?”

 另一旁,祁洵收到了几条微信,他瞧了瞧,又看向了身旁的乐浛,发现乐浛的脸色很难看。

 许靖森吼道:“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在报复我?!你——”

 乐浛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正想挂掉这通电话,手机突然被拿走了。

 乐浛一怔,就见祁洵将手机放到了耳边,听了下就嗤笑道:“你也挺怂的啊?有本事怎么不打给我?想要找到我的联系方式应该不难吧?”

 也不知道许靖森在那边说了什么,祁洵玩着乐浛的手听了会儿,表情淡然,某一瞬间,他扯了扯唇角,慢吞吞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你不知道?你既然打了这通电话给乐浛,心里还会没有数吗?你要是非得让我给你一个答案,行啊,那我告诉你——”

 “没错,就是我干的。”

 语罢,他就挂掉了电话,把这个号码加进了黑名单里,对乐浛说了句:“以后陌生来电就不要接了。”

 乐浛看着他。

 祁洵知道他想问什么,伸手把人搂近了点,碰碰他的额头道:“这个叫许靖森的,这次牢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