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很快过去,导演召集了演员要拍下一场戏。

 周绍恒竟然要留下来看他拍戏,秦一衍心里有些忐忑,为了让演技存在一个渐变的过程,他在起初拍戏的时候有保留的发挥,并且时不时地拿出谢子华曾经的电影观摩学习。拍到现在,他已经敢发挥出原来演技的七八成。

 对于剧组的人员来说,他的变化是渗透到日常生活当中的,而对于周绍恒来说,那便是存在一个巨大的跨度。他不知道周绍恒究竟看没看过周绍彬演的角色,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接下来要拍的这幕戏比较惨烈。

 作为被请回国的心脏专家,段衡要被一路护送到共。产。党的地下基地给一个师长做心脏手术。在前往港口的途中遭到了日军的追击,两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枪战。

 化了妆的秦一衍,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西服,头发擦了油,梳成当时最流行的大背头,露出光洁高耸的额头,戴着一副圆框的眼镜,气质干净,成熟而内敛。周绍恒看得心中一动,来了几分兴致,双手抱胸,视线紧紧跟着秦一衍。

 最后确认了一遍道具和人员,徐达坐在椅子上,吩咐开拍。

 秦一衍拎着黑色皮箱,被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护在中间,急匆匆地赶去港口,忽然一声枪响,秦一衍瑟缩了一下,他旁边伪装成商人的共。产。党沉声道:“段先生,待会儿不要管我们,直走,上船。”

 秦一衍咬了牙,沉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你们小心。”

 与他对戏的演员立刻便感受到浓浓的担忧,不知不觉地微微一笑,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台词脱口而出:“不用担心我们,段先生,我们都是受过训练的。”

 身后一群群众演员中冲出来一支数十人的小部队,帽子上画着日军军旗,秦一衍跟着共。产。党一路往前跑,又是一声枪响,身边一个人影倒了下去。

 秦一衍惊叫了一声,只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人在倒地的瞬间回身开枪,立毙了一个日军,他十分焦急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人,伤口只是打在腹部,若是回头的话还有救。

 可下一刻,那人却咬着牙站了起来,任由枪林弹雨尽数打在身上,用身体为他们搭起了一道屏障。

 鲜血四溢,一个生命眼睁睁地在眼前消逝。

 身为医者,内疚与自责涌了上来,秦一衍顿时热泪盈眶,哽咽着说:“对不起。”

 枪声仿佛近在耳边,对戏的人也被秦一衍的表现带入了角色当中“段先生,不要难过。我们就快到了。”

 秦一衍眼含泪水望向前方,码头近在眼前,轮船正冒着滚滚浓烟。

 忽然,他踉跄了一步,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秦一衍瞪大眼睛看着古旧的戥子,托盘下刻的字刺痛了他的心脏。这又是一出内心纠葛的场景。

 如果他回去捡起戥子的话,那势必会耽搁行程,因此可能会有更多的人牺牲;而如果不捡的话,戥子便就此丢失,那是江若芸唯一的遗物,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此时,剧组人员和围观群众的心脏都提了起来,他们想知道段衡究竟会怎样做,是捡还是不捡?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内心复杂的段衡。即便没有电影后期特效和慢镜头的处理,秦一衍的表现都深深地映入了每一个人的眼帘,时间也仿佛为他的表演而拖慢了进度。

 从迷茫到犹豫,从心痛到决然。秦一衍选择了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变化,戥子落地的一瞬间,他回身伸手想去捡起,可下一刻伸出去的右手握成了拳头,只一顿又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码头奔去。

 他放弃了戥子。

 一瞬间,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不过片刻,可在场的人都深深的震撼了。

 周绍恒眯着眼睛看着秦一衍的每一个动作,心里头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升腾,他以前只是把演员当成戏子,在镜头前面卖弄风骚罢了,可是这一刻,他却体会到一种名为表演的艺术所带来的震撼。

 没有任何的特效,一场原生态的表演。

 段衡成功地上了船,护送他的人死了三个,只剩下手臂中弹的一人。

 “咔!”这一幕场景拍完,徐达满意地喊了咔,这场戏难度较大,能一条过实在是很不容易。

 秦一衍出了一身汗,头发打了发胶让他很难过,陈靖迟适时地上来给他送水递毛巾,然后乖乖地退到一边等着秦一衍的吩咐。

 秦一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灌了几口水才觉着活过来了。周绍恒走了过来,接过他随手递出去的毛巾,嘲讽道:“演得不错,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演技这么好?”

 秦一衍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后便躺在躺椅上,大口喘着气,演出刚才表演的那一幕简直快要他老命的感觉“你哥我厉害的地方多的去了,以后要多观察。”

 周绍恒闻言,冷笑了几声“我可没兴趣。”

 “周哥。”声音有些耳熟,秦一衍坐起身看去,来的人竟然是文睿。

 文睿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针织V领毛衣和浅棕色的格子长裤,看起来干净而又有朝气,见秦一衍看向他,露出阳光的笑容“好久不见了,真巧,我在那边拍写真。”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码头公园,那边有许多人在忙碌着,经常有人时不时抬起头看向这边,脸上有些着急。

 看来文睿是特意撇下工作跑过来找他的,为了什么?这部戏的主角?

 秦一衍淡淡地应了一声,他对文睿的好感已经没有了。

 文睿见秦一衍对自己很冷淡,心里有些失落与记恨。但他仍旧是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以为秦一衍只是因为拍戏拍累了才不想搭理自己。

 文睿走到秦一衍身边,弯着腰,柔声道:“周哥,要不要我帮你捶捶肩?”

 秦一衍表示拒绝。文睿脸色一僵,凑近了秦一衍的耳边小声道:“周哥,我很想你。可你一直都不来找我…”

 周围有不少记者,周绍彬从来不介意被记者拍到这些事情,文睿就是掌握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大胆地凑近周绍彬,他尺度把握得好,玩暧昧,只要不被逮到真凭实据,一句“好朋友”或者“前辈照顾后辈”明面上就能遮掩过去。

 秦一衍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着可惜“文睿,不要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文睿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周绍彬竟然明着说开了拒绝他?!

 周绍彬根本就是白睡了他一晚,要不是圈内人一直说周绍彬讲信用,对床伴有求必应他怎么会拉下面子去被潜规则?他望向一旁一脸戏谑得看着他们的周绍恒,眉头一皱,心下明白了几分。

 新欢。

 文睿在心里冷笑,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无论是起了“兴趣”还是“性趣”用权力、用金钱作诱饵就能把他拐到床上去,互相之间不过是图一个利字,今日的床伴明天的垃圾,男人女人对周绍彬来说不过是个床上的玩物。

 他被周绍彬用过就丢,甚至一点夜渡费也没出,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心里打定了主意,文睿直起腰,将脊背挺得直直的,望着周绍恒绽放出一个极其耀眼的笑容“提醒你一句,不要一次把好处都给全了,让他得了甜头办完了事再谈别的。”

 被提点了潜规则奥义的周绍恒越发兴味盎然,他看向有些有些窘迫的秦一衍,笑了出来“多谢提醒。”

 那边的经纪人过来找,文睿便跟着回去了。

 秦一衍顿觉头疼,文睿只是周绍彬潜的众多演员中的一个,可只是一个便这样折腾人,要是都来了,那要怎么办?

 周绍恒见秦一衍面露菜色,心情很好地调笑道:“心疼了?”

 秦一衍闷声不语。

 周绍恒双手抱胸,右手食指一下下敲打着手臂,意味深长地说:“哥,我发现你好像一个多月没有找床伴了。”

 秦一衍继续装哑巴。

 “好像连自。慰也没有,身体出了问题?硬不起来了?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平日里你这么风流,要是下面那根坏掉了,简直是让你生不如死。”

 “我有。”听不下去的秦一衍说道。

 周绍恒看他耳根发红,嘴角勾起,笑道:“有什么?阳痿?”

 “有自。慰!”秦一衍狠狠瞪他一眼,周绍恒不依不挠这点实在太讨厌,毒舌又傲娇,真是周绍彬的兄弟。

 “真的?”

 “嗯。”秦一衍冷了脸,打发周绍恒“你总在这儿做什么,公司里没事情了?”

 周绍恒一脸自然地说:“我来探班,等着跟哥一起吃饭。”

 “不是请你吃过盒饭了吗?”

 周绍恒:“…”不知怎么,秦一衍越是赶他,他越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了。周绍恒也不回秦一衍的话,继续盯视着秦一衍的一举一动。

 近乎视。奸的举动让秦一衍十分难受,好在这种视线没持续多久,周绍恒就接了一个电话,开车回公司了。

 秦一衍下午和晚上的戏都拍得十分顺利。徐达脾气好,给一干人员提前放了假。

 几人本来要说去酒吧玩一玩,秦一衍借口累了想回去休息就推掉了邀请。

 保姆车停得比较远,走过去要十几分钟,陈靖迟亦步亦趋地跟在秦一衍身后。

 秦一衍顿住,陈靖迟上前去开车门。秦一衍想着,自己应该抽空去学下开车的,虽然是工作范围之内,但总是麻烦陈靖迟接送也不方便。

 陈靖迟是兼具助理与经纪人于一身的万能型人才,周绍彬经常出去鬼混,不愿意身边跟太多的人,一个经纪人就够他烦的了,什么助理一号助理二号工作不到几天就被他辞了去。当然,周绍彬一向大方,给陈靖迟开的工资很高,这也是陈靖迟愿意承担诸多工作的原因。

 “周哥,上车…”话还没说完,陈靖迟张大了嘴巴,眼镜从鼻梁上滑落下来,他颤抖着说:“周、周哥…你、你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