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会令人发狂。

 陶秋安只知道自己很饿,迫切的需要填饱肚子,车子里弥漫着血的味道,最是让他疯狂的诱因。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饿坏的他本能张开嘴,准备享用眼前血淋淋的大餐。

 可是脚踝突然被抓住了,有一股力道把他往后扯,然后一只手伸过来,箍住他的腰,硬把他扯出了车厢。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被抱了起来,看到那双熟悉的金亮眼睛。

 陶秋安猛然惊醒,哑声叫:“戚凌?”

 抱住他的双手紧了紧,戚凌一边狂奔,一边咧嘴:“嗨,下午好。”

 戚凌奔跑的速度太快,陶秋安只感到冷风刺骨,连大脑都快冻僵了。他抬起被铐住的双手,套上男人的脖子,咬牙积攒了些许力气,搂住他,紧紧地依偎着他。

 戚凌像踩着风火轮一样的在大街小巷穿梭,尽力避开了监控摄像头,他释放潜能,整整跑了一个多小时,来到深圳蛇口码头。这时天已经黑了,陶秋安被放置在巨大的货柜里,戚凌脱下外套裹住他:“等我。”

 货柜里空荡荡的,把门关上以后漆黑一片,隐约闻到塑胶的味道。

 陶秋安蜷缩在冰冷的铁板上,按住了胃部。

 戚凌很快回来了,带着面包和水,他关好货柜的门,把陶秋安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扭开矿泉水喂到他嘴边。陶秋安捧着水瓶咕嘟咕嘟的喝下大半,他渴坏了。

 “慢点儿,别呛着了。”戚凌擦掉他嘴角的水渍,撕下一小块肉松面包,低头,用面颊摩挲他的耳朵:“将就着吃点儿,等到半夜船有来我们就走,到了香港哥再请你吃大餐。”

 陶秋安点点头,张开想要说话,结果哇一口吐出了血来。

 “快让我看看。”戚凌连忙把他平放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撩起衣服。

 他释放潜能,在黑漆漆的货柜里睁大眼睛,从头到脚仔细查看陶秋安的身体,可是除了一两处擦伤以外,并没有发现严重的外伤。戚凌不放心,又轻轻地把陶秋安翻过身,在他的背部摸索着,查看有没有骨头断掉。

 “我没事…”陶秋安咳了两声,不想让男人过于担心,直接说:“他们没有把我怎么样,只是把书垫在我的胸口,然后用锤子砸了几下。”

 “这还叫没怎么样?”戚凌浅浅吸一口气,放柔了声音问:“被砸了多少下?”

 “就几下而已。”

 “几下?妈的,到底是几下?”

 陶秋安见他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只好说了真话:“不记得了,断断续续的,我没有去数。”

 那些警察逼他交代犯罪事实,还有同党的下落,其中包括戚凌的下落,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陶秋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欲加之罪,也没有什么好回答的,所以很干脆的闭嘴。

 审讯室里的时间很难熬,一分一秒像把铁锯,在他的精神和*上反复切割,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他只知道自己熬过像噩梦一样的黑暗,再见到了戚凌。

 他真的熬过来了,除了每次呼吸胸口都钝痛之外,没什么大不了的。

 戚凌喂陶秋安吃下面包,背靠着货柜,把人抱在自己腿上,手在他的心口轻轻抚摸:“冷吗?”

 陶秋安摇摇头问:“小宁呢?他在哪里?”

 “我把他安置在宾馆了,等快上船的时候再把他接过来。”

 陶秋安放心了。

 戚凌摸摸他的赤脚,手感冰凉冰凉的,于是拧紧眉头。他把陶秋安放到边上,动手脱衣服。货柜的温度低,环境也不好,可他前不久杀了四个警察,现在外面一定是满城风雨,他不能带着陶秋安到处走,这样太不安全了。

 陶秋安刚开始不明白戚凌要做什么,紧接着,他听到类似野兽的嘶鸣,有个黑影靠了过来。

 豹的嗓子和人类不同,所以并没有办法说话,但戚凌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黑豹用鼻子蹭了蹭陶秋安的面颊,俯趴在他的跟前。

 陶秋安依偎过去,伸手圈住黑豹的颈脖,黑豹卷起身体,紧密地和他贴在一起。陶秋安摸了摸黑豹柔亮的皮毛,这种感觉很奇妙,好比被一张会发热的貂皮大衣裹住,周身都暖洋洋的,暖到了心坎里。

 此时陶秋安已经很累了,体力早已透支,疲惫到极致,可他舍不得睡,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戚凌…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你一定不知道吧?”陶秋安翘起嘴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抚顺黑豹的皮毛,像小孩子对着心爱的毛绒公仔自言自语:“第一次见你,我记得是在东湖小区的篮球场上,你太帅了,我看着你拉起球衣擦汗的样子,心跳得倍儿快。后来我经常会去篮球场,只想着再见你一面,再后来知道你的名字,知道越来越多关于你的事…”

 “有段时间我总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一个混蛋呢?嗯…还是混蛋兼种马,连正经的工作也没有,还没有节操,成天耍帅泡妞,你说你到底有啥好的?”说到这里陶秋安乐了。

 黑豹眨眨金亮的眼睛,为了表达不满,用尾巴挠他的下巴抗议。

 陶秋安被毛茸茸得尾巴弄得很痒,甩甩头,咯咯地笑出声来:“可我就是喜欢你啊,明知道你是混蛋我还喜欢,只是远远看着你就觉得开心…哈,别闹了,不要再让我笑了,胸口好疼…”

 “咳,咳。”一股甜腥涌上喉头,涌进了口腔里,陶秋安忍住没有吐出来,咽下。

 黑豹不闹了,舔了舔陶秋安的脸,然后又舔他的嘴唇,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不对呀,陶秋安反应过来,推搡黑豹的脑袋,虽然他现在不怕这只野兽了,但是让它把舌头伸进自己嘴里这也太…违背天理了!

 可是他推了几下推不开,累极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陶秋安侧身斜卧在温热柔软的皮毛里,睡得死沉死沉的,连黑豹动了色心,把铁硬的阳/物插入他大腿间,被亵渎了一顿也不知道。

 在上渔船之前,戚凌先去找了Johnny,从他手里拿到一个公文袋,里面有十万港币以及一份人物资料。戚凌把资料仔细看完,然后用打火机烧掉,接着他去宾馆里找陶夏宁,把他接到了码头。

 当陶秋安一觉醒来,已经身在香港了。

 东风之珠有多繁华,陶秋安一眼也没有看到,他醒来以后在新界偏远山边的铁皮屋,周围很荒凉,附近有几块绿油油的菜田,还要再沿着小路走很远才能看见围村。

 戚凌把他们两兄弟安置在铁皮屋以后,行踪不定,但每天都会带食物回来。

 铁皮屋里只有简陋的床和一些残旧的桌椅,勉强能住人,好在戚凌又弄了些加厚的被褥和衣服,两兄弟虽然不会挨饿受寒,但生活实在无聊又枯燥。

 因为受了内伤,陶秋安的胸口总是作痛,时不时就咳出血来,刚开始陶夏宁还会大惊小怪,后来渐渐麻木了,甚至拿他哥打趣。

 陶夏宁轻拍他哥的后背,把纸巾递过去,一脸柔情状:“林妹妹,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呀,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当和尚去!”

 陶秋安漱了漱口,把嘴一擦,用纸巾装作拭泪:“二爷,我怕是时日无多了,你别惦记了,能忘就忘了吧。”

 陶夏宁单膝跪下,握住他的手:“好端端说什么晦气话,不许乱说。”

 陶秋安仰天长叹一声:“生死有命,可由不得你我做主。”

 陶夏宁伸手抱住他哥的大腿,把脑袋枕腿上,哀怨道:“你死了,我再也不会爱了。”

 “二爷…”陶秋安捧住弟弟的脸,低头凝视他,情深似海。

 戚凌正好在这时回来,进门就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愣了。

 陶秋安推了推弟弟,让他起来,坐在床边笑笑看向戚凌:“你回来啦。”

 戚凌带回来一大包的东西,他统统先搁地上,从褐色的行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瓶来,直奔到床前:“这是补气血的药膳汤,对你身体有好处,赶紧趁热喝了。”

 他站在床前弯腰,把汤倒进瓶盖里,吹了吹又自己试下温度,再送到了陶秋安唇边。旁边的陶夏宁嗅到香气扑鼻,也跟着伸过头来,想要看个究竟。

 戚凌没理他,眼睛只盯着陶秋安:“快喝,不烫的。”

 陶秋安微微张嘴,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就说:“小宁,你也喝点。”

 戚凌立刻转头说:“这汤是给你哥疗伤的,袋子里还有其他吃的,你自个拿去。”

 “我又不饿,哥,你自己喝吧。”陶夏宁讪讪一笑,不再吭声了。

 戚凌喂陶秋安喝下了半瓶药膳汤,又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套崭新的白色西装,以及一双新的皮鞋,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来试试看,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两兄弟同时纳闷看着戚凌,无缘无故的,穿西装干吗?

 “明天我们要去玩,不打扮得好看点,怎么带你出去见人。”戚凌说。

 “去哪里?”陶秋安问。

 “明天你就知道了。”戚凌故作神秘。

 陶秋安伸长脖子看了看,见行李袋还有其他衣服,他跳下木床走过去,从里面翻出了两套黑色的西装,比了比尺寸:“我穿黑色的吧,小宁穿白色的好看,肯定像个王子一样。”

 戚凌微微一挑眉,倒也没说什么。

 换衣服的时候,陶秋安把戚凌赶出屋外,他自己是无所谓,就怕陶夏宁不好意思。

 戚凌蹲在门外抽了一根烟,听到里面的人说可以了,才起身回到屋里。

 他推开门就怔住了,西装是休闲的款式,暗花底纹的衬衫领口外翻,穿在两兄弟身上既得体又光彩照人。陶夏宁真的像个王子,本来人就长得好,浓眉大眼高鼻子,换了身雪白的衣服,越发阳光帅气。

 戚凌点点头,说了句还不错,目光就粘在陶秋安身上。

 陶秋安并没有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不过深黑色的西装,倒和他低调的气质吻合,愈发衬得手脚面庞洁白如玉。戚凌上前去,帮他整了整衣领,顺便在他酒窝处亲上一口:“可好看了。”

 陶秋安又羞又恼,赏了他一嘴巴。

 戚凌虽然每天都会回铁皮屋,可是从来没有过夜,而屋子里的木床窄小,两兄弟睡都有些勉强,何况是三个大男人。所以戚凌没打算睡,他坐在了床尾,靠着床架,把陶秋安的一双脚丫搁在自己腿上,握住。

 不出他意料,陶秋安的脚果然是冰冷的,戚凌皱皱眉头,琢磨着整点什么给他补补身子——他现在见不得陶秋安不好,一丁点不好都不行,看见陶秋安吐血,心口比自己被锤子砸了还疼。

 灭灯以后,陶秋安起了玩心,故意用足尖踩住戚凌的胯/下,一下下碾压磨蹭。

 戚凌无奈地笑笑,觉得陶秋安既可恨又可爱,也就由着他闹,直到被挑逗得硬了起来,才捏捏他的脚趾当作警告。陶秋安见弟弟睡着了,就爬起身来换个姿势,一头扎到戚凌的小腹上,搂住他的腰。

 戚凌被他热乎乎的呼吸撩得发痒,又涨大几分,知道今晚是没法睡了,不禁苦笑。

 陶夏宁在清晨的时候醒来,看到他们相依相偎的画面,先是一愣,然后两眼发直的看着,足足看了有好几分钟。看够了,他就翻过身去,背对两人把食指往嘴里放,用牙齿咬住指头。

 他们在下午时分离开了铁皮屋。

 三人衣冠楚楚,并肩走在尖沙咀星光大道的海岸边,夕阳下斜,为维多利亚港镀上一层金辉。

 蓝色的海湾,船只在水面穿梭,对面竖立着高楼大厦,陶秋安边感叹国际都市的繁华,边问:“我们到底是要去哪儿呀?”

 戚凌指了指远处的钟楼说:“前面就是天星码头了,等会我们就在那里上驳船。”

 陶夏宁也满脸好奇的看着他:“凌大哥,我们要出海咩?”

 “对,今晚我们要在赌船上过夜。”

 赌船?陶秋安眼睛发亮,光听上去就很不得了的样子,不明觉厉!

 到了天星码头,戚凌和一个身穿格仔衫的男人交谈,然后又递了三本假通行证过去,两兄弟在一边等着。这时陶夏宁扯了扯他哥的胳膊说:“我要尿尿,先去个洗手间。”

 “我陪你去。”陶秋安说。

 “不用啦,洗手间就在那边,等我下。”

 陶夏宁快步走进男厕,眼神四处飘了飘,视线落站在尿兜前拉裤链的男人身上。

 “喂。”他靠过去,拍拍男人的肩膀,当对方转过头时一拳砸到太阳穴:“借下你的手机。”

 陶夏宁把昏迷的男人拖进厕格,从他的口袋里找到了手机,拨通:“今晚七点登船,双鱼星邮轮。”

 挂断电话以后,陶夏宁从厕隔里走出来,洗手,面向镜子理了理头发,左右扭了两下脸,最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下头:“一表人才。”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