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御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出声。

 李萍是何等精乖之人,就这么一眼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儿,疑惑道:“殿下?”她明白刘御这是有所明悟了。

 都怪自己在皇宫中没有安插人马,这事儿还得去找王宪嫄才能验证自己的猜测,偏偏刘御还不想再去找王宪嫄,跟着人说话着实太费劲儿了。

 他稍稍一想,最终还是对李萍说:“半个月前你去投毒,用的是我们唯一的可靠通道吗?”

 李萍一脸凝重地点头:“是的,都怪二猫没有本事从皇宫中尽早传出消息来,不然以殿下的聪慧,肯定能够在当时就相处试探的方法,二猫那时还潜伏在皇宫中,就能够继续为殿下效力了。”

 通过王宪嫄来办事儿,固然能够事半功倍,但是刘御对王宪嫄的能力一直抱有极端的怀疑态度,若是苦逼的皇后娘娘不甚走漏了风声,那就坏事儿了。

 刘御听完后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李萍说出这样愚蠢的话来,以李萍的头脑,不可能不知道她如今的做法是对刘御最有利的场景,却偏偏还要故意在他面前这样表态,该不会是二猫二狗这两个小动物互相影响了吧?

 不不,考虑到王狗狗的智商并没有太大的提升,只能说是王狗狗的智商单方面地影响了李萍?

 刘御对此稍稍一想,并没有放在心上:“那倒没事儿,你也无须自责,若是让你只身在皇宫中探查这件事情,危险性实在太大了,你能够活着回来,顺利完成了我派遣的任务,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端倪,这已经很让人惊喜了。”

 李萍一听,这样温和的话搁在刘御身上已经算是重大褒奖了,看来自己学王狗狗用愚蠢的方式表忠心的举动果然还是有用的,压下上扬的唇角,低头应“是”

 刘御从桌子上取了信纸,拿起纸笔来给王宪嫄写信,让她重点注意一下在昆仑奴出现在楚江郡主宫殿内时,刘骏当天晚上的行踪。

 李萍看着他把信封好,问道:“殿下,可需要二猫借您的名义把信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刘御稍稍一想,还是摇头道:“不妥,我半个月前才同她见过一面的,那次刘骏答应我入宫就显得很勉强了,这次再派人送信,恐怕就算你明面上是去送糕点啥啥的,都会被人搜遍全身。”

 李萍轻声道:“二猫有自信不会被搜查到,就算快被搜到了,我也能不动声色把信毁掉。”

 她的头脑很明白,没有信说什么也是白搭,别看王宪嫄好说话,不过人家只会信任自己的儿子,李萍就算过去跟人讲道理,王宪嫄在这样牵扯如此大的事情上也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终究听着不太牢靠。”刘御对李萍这方面的能力确实报以强大的信心,但是没有这样冒险的必要,这次若是被搜身毁了信,那下次还得找法子重新跟王宪嫄取得联系。

 更何况他贸然让李萍去见王宪嫄,就算刘骏搜不出可疑信函来,在如今楚江郡主生病的时候,也显得有些惹人耳目了。

 刘骏离开皇宫进入何府这都过了半年了,也不过才见了王宪嫄一次,平日里也是不通信件的。

 …等等,楚江郡主生病了?…刘御的脸色突然一变,问道:“你是在下手之前看到的他们两个深夜幽会,对吗?”

 李萍盘算了一下时间段,点头道:“是的,而后到了下手之后,因为药效显露需要一定的时间,两个人也是频频相见,到了我离宫之时,殷淑妃病重,下床尚且不得,两人就没再见过面。”

 她说完后稍稍一想,补充道:“这半个月时间一共见面了四次。只有两次是后十天见的,而前五天郡主的病还没有出现明显症状,因此这样推断,两人平时见面应当是两三天就有一次。”

 这样频繁的见面频率,在耳目众多的皇宫中简直就是自己找死,而看那个昆仑奴出现都能让李萍给恰好看到,可见这事儿做的着实不密。

 刘御禁不住眯了一下眼睛:“这几天你也潜伏在皇宫,可听说过这两个人有染的消息?”如果按照常理推断,这种自寻死路的做法,早就应该被众人都察觉了。

 他说完后见李萍摇头,自己更加肯定了原本的推测:“我也没有从王宪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音,以她对楚江郡主的仇恨程度,若是得了这样的消息,再怎么样也该找我抱怨几句才对…”

 刘御的眼梢一扫,凌厉到了极点。

 李萍心中一颤,连忙把自己掌握的情报都说出来:“二猫当时是伪装成那里最为低贱的洒扫宫女,虽然这位宫女地位不高,却是殷淑妃的心腹,同几位负责她饮食的宫女关系很近。”

 李萍当初选这么一个人,是为了方便在饮食中做手脚,先前没有跟刘御详细说,也是因为这样的细枝末节会让刘御感到不耐烦罢了,并不是有意隐瞒。

 她见刘御听完后半天没出声,忍不住试探性问道:“二猫觉得,淑妃娘娘的心腹恐怕都知道这件事儿…”

 刘御冷笑了一声,把桌子上的信封用烛火点燃了,淡淡道:“我都差点忘了,楚江郡主病得只剩下一口气了,他们日后都不会相会了,要查明这件事情的真相,只能从之前入手。”

 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出来,想要查清楚,只能是询问当事人周边的人。

 “您是说,要想办法弄出来一个知道这事儿的心腹?”李萍额头有点冒汗,她当初是杀了那名宫女才顶替了人家的位置,你这要在皇宫中杀一个人虽然难,不过难度也有限,可要是想把一个人从皇宫中弄出来,那就太有难度了。

 刘御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这是他自从来到南北朝之后经历过的第一个完全是技术性的问题,着实想不到好的法子。

 如今连王宪嫄那条线都不能依靠了,在楚江郡主病重的日子里,要是皇后借故弄走了一名她的心腹,那真是火药味太足了,不说别人,光刘骏都得发飙。

 皇帝这段时间很为了心爱的女人着急上火,两相比较,看王宪嫄就格外不顺眼,早就想找个机会发作了。

 刘御需要的是皇后和太子的地位摇摇欲坠,好借此来逼迫王家率先向他低头服软,而不是要让这两个人彻底垮掉,那对他日后的上位十分不利。

 他面无表情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挥手让李萍下去,恰好此时守在门外的王狗狗禀报道:“殿下,何公子来了。”

 这个节骨眼上何戢一下朝就过来找他,八成是来通报好消息的,刘御精神一震,立刻让王狗狗把人请过来。

 何戢一出现,确实是红光满面,其兴奋程度不下于半个多月前捧回了大把银子的苏涛,一见了他拱手笑道:“殿下,今日国舅爷来找小的询问您近期的情况了。”

 果然是这个消息,刘御问道:“你怎么说的?”王家人可真沉得住气,眼见着刘骏都想要废太子给楚江郡主冲喜了,这才开始行动,也不怕拖到现在就没戏了。

 当然,他也很明白,人家之所以现在才传来消息,主要是可能被王宪嫄委婉表述的他的意思给吓到了,一个被打了公主名头的人竟然还想要成为皇帝,问鼎天下——更何况还不是顺位而是篡位,这风险怎么看都有点太大了。

 何戢笑道:“小的同国舅说,殿下近日事务繁忙,无暇,似乎在谋划某件大事——国舅爷听完,还送了我一串佛珠,让我转交殿下呢。”

 这其实不是国舅爷——王宪嫄他哥王冲腾试探刘御的话,而该是试探何戢的话,人家是想看看何戢知不知道他的媳妇是个男人,顺便试探一下刘御这几天的动向。

 刘御笑了一声,点头道:“不错,我的身份不适合同他们相见,一切都还要劳烦你了。”

 托当初楚江郡主造谣生事的福,世人都盛传长公主驸马和长公主势同水火,公主真正倾慕的人是褚家公子,所以刘骏对何戢同王家人在上朝时说上一两句话也不甚在意。

 这项任务可以说是相当重要的,这件事情做成了,刘御手底下的势力几乎可以翻一番了,何戢很明白自己的不足在于出身的何家并不昌盛,如果能够成为刘御跟王家之间联络的桥梁,那可是晋身的大好机会。

 何戢按捺下心中的激动,眼梢瞄到刘御略微发暗的俊脸,心头微微一动,问道:“殿下可是有何烦心事,看起来似乎闷闷不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