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去的时候,一楼大厅已经满满当当的都是人了。因为合作默契,格伦自然去和他商界的合作伙伴们聊天,而埃德加负责招待他更熟悉的那些客人。等格伦和今天到场的重要人物都打过招呼后,他吩咐了下去,让人准备正式开始。
埃德加站在他身侧,脸上挂着罕见的笑意。“很好,一切顺利。”他说,“等下我会在下面看着你的。”他毕竟没有在威尔斯集团里担任正式职位,又还没有到剪彩嘉宾那样的身份地位,从典礼后到记者会都没他的事情。
格伦偏头看他,情绪在眼睛里头涌动,但最后还是应了一声,“嗯。”虽然说在公共场合保持适当距离才有助于他们的关系继续下去,但他依旧没忍住,给了对方一个很紧的拥抱。“我爱你。”他在凑过去的时候,低声在埃德加耳朵边上说,嘴唇几乎没有动。
埃德加浑身一震,反手也给了他一个拥抱。等他们分开的时候,他用身侧的掩护捏了捏格伦的手心作为回复。格伦察觉到那种温热的触感,脸上的笑容简直能闪瞎在场所有人。
有几个记者得到了特许,闪光灯一时间卡擦个不停。如果不是时间限制,他们现在就想冲上去问“你们关系看起来很好的样子”这样的问题了。因为已经有礼仪小姐从外头走了进来,请他们的董事长先出去发表致辞。
威尔斯集团总部是一座很高大的建筑,墙壁很厚。因为外墙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有密集的雕塑、花纹等各种装饰元素。窗子是特殊设计的,分成两层;朝外的是部分雕刻半镂空的石窗和彩色玻璃碎片组成的威尔斯集团图标组合而成的,内层则是完全现代的铝制推拉窗户,为了配合整体风格,玻璃带着点淡紫色。今天天气不错,在太阳光下一照,整幢建筑物都在熠熠生辉,都有了一种宫殿的感觉。
格伦顺着红毯走到话筒前面的时候,底下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在议论建筑本身。而看到他出现,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受到邀请的大多数人已经在这之前坐到了给他们准备的椅子上,此时都礼貌地鼓着掌。
不用太好的眼力,格伦往下扫了一圈,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埃德加。老威尔斯夫妇也来了,还有温蒂,他们坐得很靠近。他微微点头,然后示意掌声停止,开始说出他准备了很久的台词。他口才一向很好,面相又讨人喜欢,再加上得体的笑容和配合得当的肢体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钉在他身上下不来了。
埃德加凝视着讲台上的人。他见过无数个样子的格伦,这种郑重的场合主角倒是第一回。但这无损他的感受,他觉得对方的任意一种样子都是动人心魄的。就像这时候,他察觉到了久违的心情激荡——格伦做得真是太完美了!
老威尔斯夫妇坐在偏后一些的地方,能看到埃德加专注的侧脸以及台上儿子意气风扬的姿态。出于低调考虑,他们本不想来,但是这实在是件大事——所以最后采取了折中手段,没让记者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们现在坐在那儿,心里诸多感慨,但只能低声交谈。
“有生之年我能看到它发生,我已经满足了。”拉尔夫说。他从前一直都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一味地用强硬手段并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伊芙琳欣慰地笑了起来。“我想他也想做这件事很久了。”她说,想到了格伦小时候极像丈夫的性子。“不仅是你,是我,还是他,还有菲利普,都是一样的吧?”
拉尔夫看了妻子一眼,伸手抓住了对方交叠放在腿上的两只手。“是的,我想是的。”
伊芙琳眼眶有点湿了。“菲利普也一定在看,他会知道的,对不对?”
拉尔夫点头,手上更用力了一些。他们失去了他的大儿子,还差点儿就失去了他的小儿子,现在的结果,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温蒂安安静静地坐在侧边,把他们的话模模糊糊地听了个大概。她和威尔斯夫妇相互认识,但还没熟悉到可以在这种时候伸手拍着对方肩膀安慰的程度。而虽然她没太明白这其中的曲折,也听得出过去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她在心里想了想她在苏格兰避难时父母接连病倒、相继去世、而她无路可去时的情形,觉得这种情绪完全可以理解——现在的情况真是太好了,比以前好得多。
所以,就算是违背教义又怎么样呢?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摆脱之前的阴影、过得越来越好的。原罪是什么,到底是怎么定义的?就因为他们相爱而已吗?
至于孩子,那又如何?就算比较少,终身不婚的人也不是没有。硬要算的话,威尔斯家和温斯特家都有各自的继承人。如果看远一些的话,谁也说不准自己死后发生的事情——王室都在改朝换代,所谓大局也就是目前的大局,而他们现在还没到达那样的高度。说到底,也就是个人的选择罢了。说句实话,她现在甚至有种想法——如果她找不到意中人,那等她老了以后,去圣格罗瑞亚修女院也是个好选择呢。
温蒂又看了一眼格伦和埃德加,在心里发誓要为他们永远保守秘密,只要需要。
一刻钟以后,格伦把他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不怯场,表现可谓完美。接下来就是一些必要的流程,然后将贵宾们迎到台上,同时剪断自己面前的那段红绸,然后格伦亲手去揭下覆盖在公司牌上的布料。这是整个典礼最令人兴奋的时刻,如雷的掌声和炫目的闪光灯交织在一起,众人的笑脸和灿烂的鲜花定格成了一幅幅将要成为头版头条的照片。
对外的仪式结束之后,接下来就是记者会。这依旧是格伦该负责的工作,同时还有威尔斯集团内部高层。他匆匆地和几个最重要的宾客打过招呼,其他的后续只能交给其他人去做了。
埃德加帮他打点这个已经轻车熟路。在离开之前,几乎所有人都没忍住开他的玩笑,说他们几乎都要出双入对了,他一一应答,脸上镇静无比。反正所有问题都能归结于好友上,偶尔开几个玩笑无伤大雅。
最后送走的是艾登。他和埃德加是老熟人了,而且是十几年的那种熟,最近打交道的机会又非常多,当然和别人不一样。他知道格伦和埃德加正式认识打交道到现在也不过四年,关系好成这样简直有点儿匪夷所思——别人也就算了,埃德加的脾气可不容易打交道,因为他挑剔到有点完美主义。再加上格伦最早时的名声,真的相当奇怪。所以他一直没忍住小心打量两个人的互动,然后愈加肯定自己的看法。
“你们这是相见恨晚?”艾登在进自己的车前这么问。“以至于没有一个淑女能把你们的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
这话说得就有点试探性了。不过很显然没恶意,因为其他人散得差不多,剩下的工作人员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埃德加直视他的目光,说:“如果您觉得是这样的话,那我不是说什么都没用吗?”
艾登的笑容没什么变化。他了解埃德加,在战场上一往无前,在其他地方也是一样。“你和谁都这么说吗?”这话简直和默认没区别。
“当然不。”埃德加诚实地道。“但如果能不说谎的话,我宁愿不说。”艾登的性格他很了解,并不是什么能抓住把柄就威胁别人的人。
“那我可真应该感到荣幸了。”艾登看着他,目光变深了一些,像是想到了别的什么。“我真高兴看见,你还是老样子。”他语气里透着一点儿欣慰。他一贯欣赏埃德加的脾性,自然不希望看到别的什么,比如说不得不向现实和世俗妥协。当然,一些必要的让步可以做,但是绝不能到必须分开的底线。
埃德加略有诧异。熟人瞒不过是正常的,况且就算艾登再没野心,也是能做到副党魁的人,观察力自然过硬。他秉持着不问就不说、问了就含蓄告知的意思,但没想到对方的接受能力这么大。“恕我冒昧,您…不是新教徒吗?”他有点狐疑。
“上帝拯救不了所有人,年轻人。”艾登没直接回答他,而是说了一句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但我想,你肯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就足够了。”他拍了拍埃德加的肩膀,“希望下次看见你们的时候,还是一样形影不离,嗯?”然后他低身钻进了汽车后座。
埃德加目送他离开,脑子里还在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听起来有些悲观,这是碰到了什么麻烦还是只是有感而发?最终他没明白,只能暂时按在心里,准备回去找人打听下,最近对方身上有没有发生了什么。然后他想到了还在记者会的格伦,快步走了回去。
而已经离开的艾登,正陷在皮座里,一只手下意识地转着另一只手上的无名指戒指。这种事捅出去是个麻烦,但是他实在没必要给自己这边的人下刀子,尤其是还有人情在。他所想到的是,就算是个麻烦,埃德加和格伦看起来都没有人想要退缩。他们觉得这是对的,并且为此勇往直前。相比之下,他不得不忍受那种糟糕婚姻,到底是为了政治前途,还是只是为了公众人物的面子?
他这头思绪飘远了,那头埃德加已经走到了会议厅紧闭的门外。工作人员基本都认识他,所以看到他站在专用通道边上也没有人管。而他站在那里,并不想进去,只侧耳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里头似乎已经到了自由提问时间,有点嘈杂。他专心地辨别了一会儿,终于听清楚了。
“…您和温斯特中校的关系真是令人眼红。能说一下,温斯特中校在这件事上扮演了什么角色吗?他为您提供了许多帮助,是这样吗?”这个显然是记者。
“当然。”格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他特有的轻松语调。“不过要我说,他的帮助是无可取代的。如果没有他的话,我现在就不可能坐在这里回答你们的问题了。”
埃德加心中一动。除去在床上的时候,格伦还从没这么老实地承认他的重要,或者说过分夸张了他的重要。
“噢,这可真是相当高的评价,出乎意料之外。不过说起决定性作用,该不是老威尔斯先生的推动更大?”另一个记者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是我爸爸,他赋予我生命,这是无法改变也无法取代的。”格伦的声音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们一定要这么类比的话,那他一定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
里头几乎要沸腾了,而埃德加靠在门上,紧紧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忙成了一坨翔,不过快完结了,作者菌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