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 [番外]碧川,下,

 碧川住进了医院,碧海音得到消息后赶了过来,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父亲,不管心里对碧川有多少怨恨,此时此刻也发作不出来了。他难过地给碧川掖了掖被子,转身朝傅舒然低吼,“你是怎么照顾我爸爸的,,”

 傅舒然只是怔怔的盯着碧海音。

 “说话,变成哑巴了吗,,”

 傅舒然急切地上前两步,“小音——”

 “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你以为你是谁啊?”碧海音眼里全是讥讽。

 “不是的小音!我是你的——”傅舒然的声音戛然而止,悄无声息走进病房的木月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道阴冷的杀气缠上傅舒然的脖子。

 如果他说出来,这个魔鬼绝对会当场杀了他的!不,在他说出来之前,他就没命了。傅舒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垂下头,僵硬地走出病房,关上门后,他才惊觉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碧海音没注意听傅舒然的话,也没理会他的动作,他对这个人十分厌恶,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他看木月空,“你怎么来了?”

 木月空把带来的礼品放到桌子上,“不放心你。”

 碧海音有些不自在,“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木月空的眼神只有在看碧海音的时候才会有温度,摸摸碧海音的头,“我已经问过医生了,你父亲只是刺激过度,怒极攻心,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碧海音点点头。

 病床上的碧川没有沉睡太久,很快就醒了过来,他睁开艰涩的眼皮,浑浊的眼球呆呆的仿佛连转动的力气都没有。

 “爸爸,”旁边守着的碧海音欣喜地凑过来,“爸爸,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要保持心态平稳,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你就不能把心放宽点好好过日子吗?”

 他一说,碧川立刻想起自己晕倒之前的事,怒火再次上涨,碧海音的关心在他看来全是讽刺,放宽心?难道还要他看着那对奸夫淫夫双宿双飞不成?他瘦成枯枝一般的手掌用力一挥,嘶哑着声音,“你滚!孽子!”

 这一巴掌是用尽了碧川全身的力气,碧海音左脸上立刻红肿起来,浮现出一个狰狞的巴掌印。碧川的动作太突然,碧海音和木月空都没来得及反应。

 “爸爸,你为什么打我?!”碧海音不敢置信地看着碧川。

 从小到大,碧川都是极宠他的,别说打了,连骂都不舍得骂一下,现在居然打他?!他做错什么了?!

 木月空的银瞳里酝酿着冬季的暴风雪,他当然知道傅舒然做的那些丑事,碧川和傅舒然从来都在他的监控之下,为的就是控制阻止他们和碧海音的接触,可现在碧川却在他的眼皮底子下伤害了碧海音。

 碧川一开始也是愣了愣,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被愤怒所代替,拍着床大喊:“傅舒然那个贱人呢?去哪里了?是不是逃跑了?把他抓回来!抓回来!”

 “爸爸!你冷静点!不然又要犯病了!”碧海音即使伤心,也是关心碧川的。

 碧川这次砸的是花瓶,如果不是木月空拉得及时,花瓶就要亲吻上碧海音的额头了。花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碧海音脸色惨白,拳头紧握,他爸爸看他这个儿子的眼神,竟是厌恶的,仿佛他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哈,他是他亲生儿子!

 但碧川此时就是怀疑碧海音不是他亲生儿子,纳兰雪卿都可以生下奸夫的孩子,傅舒然比纳兰雪卿更水性杨花,谁晓得碧海音是哪个野男人的野种?碧川只觉得头上绿云笼罩,全世界都背叛了他。

 “你······去······去验DNA!”碧川终于说出这句话。

 碧海音狠狠瞪着碧川,什么时候才需要去验DNA?血统不明的时候!碧川的要求,简直是对碧海音最大的侮辱,也是对他阿爹最大的亵渎!

 “去!快去!”碧川催促,他现在谁也不信,只信任冰冷不会出错的机器。

 木月空将碧海音拉出了病房,找来治疗仪给他处理脸上的伤,碧海音全程木呆呆的随木月空摆弄,木月空抬起他的下巴,发现这只即使跌落到尘埃里也倔强凶悍地扬起头颅的小老虎,居然眼圈都红了。

 碧川······

 木月空拉起碧海音,“我们先回去。”

 “他居然怀疑我不是他儿子。”碧海音的声音嘶哑。

 木月空把他的脑袋压到自己胸前,过了一会儿,一股热热的湿润就穿透了他的衣裳。木月空看似无物的银眸里闪过一道红光,碧川······

 “我们先回去。”

 碧海音犹豫了一下,没有反驳,不过他还是留下足够的钱,还请了护工。

 木月空和碧海音离开后,傅舒然从转角处慢慢地走出来,嘴里一直呢喃着两个字,“报应,报应,报应······”

 仍颇具风韵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满满的怨鬼缠身的阴森气,也好,就让他这么认为吧,没有一个儿子是他的,这个男人现在是不是呕的要死?碧川,你就慢慢地痛苦吧,你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父亲!哈哈哈哈哈。

 从傅舒然身边经过的医生冻了个寒颤,这位人鱼是不是疯了?

 碧川原本只是头发花白,等他出院后,头发就全白了。回家后,他的活动范围就是那栋简陋的小楼和狭小的院子,再也不肯踏出大门半步,他觉得外面每一个人都在耻笑他,都在看不起他。他现在听不得绿字,看不得绿色,院子里唯一的一丛花草都被他命阿克铲掉了,院子里现在是光秃秃的没有一丝生气。

 傅舒然依旧和碧川住在一起,因为除了这里,他无处可去。碧川拿着碧海音的头发去验了DNA,知道碧海音的确是他的血脉,这才没有把傅舒然赶出家门。

 两个人继续相看两相厌的生活着。

 黑暗夜色之中,响起一段这样简短的对话。

 “战元帅,我想提前结束你的游戏。”

 “哦?这不符合我们之前说好的条件。为何?”

 “他伤害到我在意的人。”

 “代价?”

 “让利三成。”

 “可以,但不能影响到我家亲爱的。”

 “放心,我会处理干净。”

 银发银瞳的男人关掉通讯仪,唇角冷漠如刀尖。

 于是一天,阿克递给碧川一份快递,“老爷,这是给您的。”

 碧川阴着脸,“谁寄过来的?”

 阿克小心回答:“不知道,没有写。”

 没有写?碧川疑神疑鬼,打发阿克出去,自己拆快递,许久,房间里传来一声极度悲愤的咆哮,“傅舒然!!傅舒然!!!!!”

 在隔壁房间里休憩的傅舒然一下子从睡梦中吓醒了,心头涌起不详的预感。

 门被推开,碧川盯着傅舒然的眼光就像淬了毒,“你这个贱人!原来一直都是你在搞鬼!是你······雪卿,雪卿!我和雪卿的孩子啊!”

 碧川忍不住老泪纵横。

 包裹里全是当初傅舒然和他家里人怎么买通医生作假,陷害纳兰雪卿和苍狼私通的证据。纳兰雪卿被软禁的半年内,傅舒然在他的用药上做手脚,在纳兰雪卿身边甚至是碧川身边安插自己的钉子,证人证词,一样样清清楚楚。

 这些事实告诉他,这些年来他错的多么离谱!

 雪卿根本没有背叛他,那个孩子,身上流着是他和雪卿两个人的血啊!而他竟然在傅舒然这个贱人的撺掇下派人去追杀他的孩子!

 傅舒然低着头,盯着脚边那张陈旧的DNA鉴定证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碧川知道当年的事情了。

 碧川恨上心头,对傅舒然拳打脚踢,伤害人鱼等同于犯罪之类的律法规定,早已被他忘得干干净净了。都是傅舒然的错,如果不是他,自己就不会误会雪卿,雪卿就不会死,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都被傅舒然这个贱人给毁掉了!

 “碧川,你敢打我?!你有脸来打我?!”傅舒然一开始还懵着,后来痛醒了,发出刺耳的尖叫,对碧川打了回去,此时的他哪里还有昔日的温柔和顺,完完全全一个街头泼妇,碧川嫌恶,下手就更不留情了。

 “老爷,夫人,你们别打了!”阿克装模作样地喊了几声,没人理会他,他就跑回自己睡的杂物间里躲起来了。他根本就不想插到碧川和傅舒然中间去,两个神经病在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两个人分开时,碧川带着一脸爪印,傅舒然身上更是惨不忍睹。

 “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心肠这么恶毒!这么多年,我竟是跟一条毒蛇生活在一起!”碧川不断地将责任往傅舒然身上推,只有这样,他才能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他是没有错的,都是傅舒然这个戏子蒙骗了他,他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

 傅舒然冷笑,“没错,我恶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亲手杀子,这种事也只有你碧川才做得出来。”

 “如果没有你在旁边花言巧语的鼓动,我会那样做吗?!”碧川喘了一口气,“是我对不起他们父子,雪卿已经去了,我后悔也晚了,还好,还有我们的孩子,没错,我和雪卿的孩子,海澄,我一定要认他回来,好好的补偿他,我要把我剩下的一切都留给他。”

 傅舒然猛地抬头,“那小音呢?!!”

 碧川顿了顿,“海澄是我唯一的儿子。”

 “小音是你亲自抚养长大的!”有了真品,赝品就弃之不理了?这么多年的父子感情,难道是假的?!这个男人有没有考虑过小音的感受?!

 碧川脸色淡漠,“海音享有的一切原本就是属于海澄的,如果没有你从中作梗,海澄他就是碧家最尊贵的小主人,这么多年来,你们得到的也够多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的补偿海澄。”

 “哼,君海澄现在是纳索魔元帅夫人,家庭美满生活幸福,哪里还稀罕你的补偿?当初你一口一个孽子、贱种,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如今又一口一个儿子,想要认回来,碧川,麻烦你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世界是围着你转的?”傅舒然的语气无比尖酸毒辣。

 “海澄不会怪我的,不会的······”碧川努力说服自己,他亲眼见过君海澄,那孩子跟雪卿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美好,所有人都知道纳索魔的进化人鱼殿下性格很柔和,所以,那个孩子是不会怪他的。

 “你在自欺欺人吗?他为什么不会怪你,他恨死你才对吧?”

 傅舒然一边笑,一边泪珠子滚滚而落,“说真的,碧川,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想当初,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叫人在检查结果上做点手脚而已,多简单啊,可你居然就信了?哈,这么粗劣的手段你居然信了?也不让人去重新查一遍,就要杀死自己的儿子,天底下还有比你更蠢的人吗?怪不得纳兰雪卿会冷心,你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吃的药里有问题吗?他那是不想活了,不想再看见你让自己恶心了!”

 “所以说,”傅舒然狂笑,“追根到底,害死纳兰雪卿的不是我,是你啊!”

 “你胡说!”碧川猛力一推,傅舒然向后倒去,后脑砰的一声磕到柜角。碧川并没有察觉,用大声的怒骂来反驳傅舒然的话,以掩盖自己的心虚。

 半倒在地上的傅舒然死死地瞪着眼睛,这个自私凉薄的男人啊,碧川,碧川,我傅舒然······做鬼也不放过你······等碧川骂够了,才发现傅舒然没有了声息,脑后一滩鲜血,竟是死去多时。

 碧川没有一点伤心,傅舒然是害死雪卿的罪魁祸首,他会家破人亡,全都拜他所赐,他现在脑海里想的全是怎么认回君海澄,怎么弥补君海澄,如果君海澄肯叫他一声爸爸,那他就是死也满足了。

 “阿克!阿克!”

 阿克跑过来,一看到地上傅舒然的尸体,登时一声大叫,夫人死了?!

 “阿克,你去开车!”

 阿克抖个不停,“老爷,夫人他······”你没看到夫人死了吗?

 “快去!!”碧川状若疯狂。

 “是,是,我去开车!”阿克被吓到了。

 一辆半新不旧的悬浮车从平民区里开了出来,向宇宙飞船航空港口驶去。

 “老、老爷,我们是要去哪里啊?”阿克真的很想跳车逃跑,该不会是老爷把夫人给杀了,现在带他一起逃亡吧?杀死人鱼,那是重罪!这下要牢底坐穿了!

 “去纳索魔,去找我的儿子。”碧川手里紧紧捏着纳兰雪卿的一张照片。

 阿克很想哭,“老爷,少爷他在帝都中心工作,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没错,开车!”

 “老爷,我们去纳索魔这么大的事,要不要告诉一声少爷?”

 “闭嘴,开车!再多话就毙了你!”

 阿克只好苦着脸开车。

 碧川摩挲着照片里纳兰雪卿的脸,喃喃地道:“雪卿,我去带我们的孩子回家,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他的,我们很快就要团圆了······”

 “砰——!!!!!!”

 悬浮公路上,两辆悬浮车相撞在一起,车头整个都扭曲了。

 两辆车上一共有六个人,除了一个十六岁的学生,余者无一生还。

 一阵风吹过来,卷起一张染血的照片,飞呀飞呀,飞得很远很远,最后落入一条清澈的河流中,也不知道它最后是沉入河底,还是顺水漂流了······

 往昔的恩恩怨怨,爱恨纠缠,就此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要说:再来一个天澄的番外,此文就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