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堇华眨了眨眼,见身边一直没有动静,只有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再钻出被子看了看,见池旭双眼紧闭,神色平静,不由放松下来,不知不觉自己也睡着了。鴀璨璩晓与之相反的,池旭在她睡着后没多久,就睁开了双眼,望着她的睡颜,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没大亮姬堇华就悄悄爬起来,从池旭房间里溜出来跑回自己的房间,刚刚进入到院子里松了口气,庆幸没被人发现的时候,就看到曲筝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出房间。

 心里不由一紧,曲筝看到她有些吃惊:“这么早就起身了。”

 “我…”正头疼怎么解释,曲筝就笑了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还真精神。”

 姬堇华不大明白她的语意,又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打了个哈哈就闪身进了房间。

 留下曲筝继续盯着他的背影琢磨:“看起来不像有什么不适的样子,难道是我想多了?但是以王爷之前的性情来看,不大可能啊?唉,真是让人好奇又不得其解啊。”

 悄悄摸回房间里,见天色还早,又钻入被子里小睡了一下,直到听见浅碧深红的声音才起身。

 不知道池旭是怎么对她们说的,总之对于姬堇华一夜未归两人都没说什么,只是浅碧神色有些惴惴,似乎经过昨天的事之后被吓到了,深红倒是什么都没有说。

 用过早膳姬堇华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似乎在她昨日被下药之后又发什么了什么别的事,导致现在宫里人人面色凝重。疑惑之下她不禁前往悦宁的院子而去,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一路行来所见的宫人神色,皆是愁云惨淡。

 好不容易来带悦宁的房间,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公主是生病了吗?”她不禁奇怪地问,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悦宁安静坐在床边,垂下的帐幔里隐约躺着个人影。

 疑惑地走上前,里面那人…17l1w。

 悦宁听见动静转过头来,柔婉的眉目染上一丝轻愁。

 是风非砾,透过帐幔,姬堇华已认出床上那人。不由惊讶万分,此刻风非砾面色苍白,毫无血色,静谧的面庞无比虚弱——昨天她见过的他分明不是这样。

 “他这是怎么了?”姬堇华不由问。

 悦宁在她惊讶的面孔上望了望,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没听说,昨日王后的侍女给他投毒,致使他中毒昏迷,虽已脱离性命危险,昨晚醒来过一次,服了药便一直睡到现在。”

 “中毒?”不是中了媚药吗,怎么变成中毒了?昨日设局想让风非砾身败名裂失去继任西域王机会的是王后一党无疑,但是她有些不明白,最初的媚药怎么变成了中毒?

 想了想昨天池旭匆匆离去的情形,难道是因为听闻了这件事?

 思忖之余,听到悦宁继续轻声说道:“昨日出了这件事后,西域王立即下令彻查,王后宫中的人尽数被投入狱中审问,仅仅一个晚上就查出了不少疑点和证据,还有王后娘家的族人也受到牵连,被查出与风非炎勾结,暗中贩卖西域女子给大燕商贾充作姬妾甚至娼妓用作敛财手段…”

 经过昨天的巨变,王后一族似乎眼看就要倒了。

 姬堇华隐隐猜测到一部分,这大概是风非砾想要借助昨天的事打压扳倒王后所做的谋划——毒杀西域王血脉的罪名,足够诛九族。只有在这个罪名之下,才能对王后一党进行彻底清查,借着这个机会将之前所有搜集到的证据摆上台面,将王后陷入无法翻身的境地,才能扳倒这个家族。

 毕竟王后一族根深蒂固,若是一个不慎留下喘息的机会,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所以必须一鼓作气不给对方任何反击的余地,而他安放的这个罪名无疑是最合适的机会。

 只是,这么做的代价就是如此吗?

 望了望床帐之中虚弱的面容,她小声问:“他究竟中的什么毒?”

 悦宁再度叹气:“据说是附子之毒,我不知道是该说他真下得了手,还是该替他感到庆幸,这样的剧毒竟然也保住了性命——简直就是在跟老天玩命。”

 即便有人觉得王后下毒一事尚有疑点,也不会怀疑到这是风非砾故意设计嫁祸——没有人会为了嫁祸而服用这种剧毒,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决心给自己下毒的?为了那个在一出生就含冤惨死的母亲吗?

 姬堇华心里有些无奈,仇恨还真是可怕,能够让人舍生忘死不顾一切。

 通过这件事,他大概真的能够达到自己多年的目的了。或许,她该恭喜他。

 姬堇华移开目光,转向悦宁,见她满脸疲倦,眉间轻蹙,不由问道:“你守了他一夜?”

 悦宁并没有马上回答,伸手轻轻拢紧了帐幔:“他的事我断断续续听说了一些,觉得他不过是个可怜人。”

 尽管知道真相过后,悦宁也猜得到当初他对自己的示好不过是出于利用的心理。虽然对此做到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是回头一想,自己其实并没有真的对他动心,她喜欢上的不过是内心虚幻出来的影子。而且想到他报仇心切,换了自己是不是能为报母仇隐忍至此服下剧毒,她发觉自己回答不上来,于是也没什么好嫉恨的了。何况风非砾现在名义上是她的丈夫,即便再如何没有感情基础,她也不大希望自己刚嫁过来没多久就当寡妇。

 “现在我只希望他能快些好起来。”说着她舒了口气站起身,携着姬堇华往阳光明媚的室外走去。

 “来到这里不过短短两个月,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加起来竟比之前的十五年还要多。”

 望着眼前明亮起来的天光,姬堇华有着相似的感慨:“尽管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我很庆幸,此刻我们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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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后指使投毒一案,开审不到三天就已经结案,王后身边的宫人不堪忍受严刑拷打,最终画押认罪,指证王后为了给爱子扫平道路,指使身边人向风非砾投毒,意图将之致死。

 不仅包括这一件案子,还包括数年前翎妃含冤惨死一案,有一名宫人跳出来指证是王后一手谋划,经过那宫人这么一带头,瞬时更多的人相继“弃暗投明”纷纷指证王后操纵后宫,欺压位置低的嫔妃,虐杀王室血脉,勾结外戚暗中敛财…恶行累累,简直是罄竹难书。

 顷刻之间,弹劾王后及其党羽官员的奏折雪片一样飞来,在西域王的案头堆积成山,而西域王本就病中,被发妻种种罪行气得不轻,病上加病,相关一切审问情况皆交由长公主和柳夙母子负责。16525450

 下狱、公审、定罪…不到短短几天时间,一切尘埃落定。堇身声堇双。

 同时,绵延了几个月的储位之争也最终落下了帷幕。

 姬堇华见识到无论是在哪里,帝王之家的斗争皆是一样的。不同的是,结局是胜还是败,胜者为王败则为寇——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风非砾在宫人细心的服侍下,身子已经渐渐复原。

 新君的册立典礼也有条不紊地开始准备起来,池旭特意快马加急派人传讯给大燕京城,将西域的情况上报天听,并且很快带回了大燕帝王的贺信。

 姬堇华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唯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可以回京。

 这日她又来到池旭的院子,向他问及这个问题。

 池旭刚看完信使带来的信件,此番西域一行,任务眼看就要圆满结束,他不可谓不高兴。此刻面对姬堇华,有些无奈地说:“总得等到新君举行了即位典礼,我们表达了祝贺之后才好辞行。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就不想看看悦宁穿上西域王后礼服的样子吗?”

 姬堇华撇了撇嘴:“她自己对这件事都完全不上心,王后礼服倒是做好了,她却兴致缺缺的一次都没试穿过,一点都没看出高兴的样子。”

 池旭想了想,似乎自从将她从古泉山带回来,这个妹妹就一直郁郁寡欢,即便是和姬堇华和解了,也没有彻底开怀起来,不知道她离宫出走的那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马上她就要成为一国之母,大燕宫中的淑妃也将因此母凭女贵,以他对这个妹妹的了解她应当高兴才对。

 想到这里,不禁一叹:“悦宁最近的心思,我都有些无法了解了。”

 姬堇华闻言点头:“确实有点,如果不是你那天对我说,我也不大相信,她居然放走了乌苏图。”

 乌苏图,提起这个名字,池旭眉头跳了一跳,当初他提出以大燕“公主”交换悦宁的要求,就让他感到十分意外,悦宁解释是因为她救了乌苏图的性命,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出于报恩的心理,才想将她换过去保证她的安全,仅仅因为如此吗?

 联想到悦宁的举动,他心里一动,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