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柳柳也弄不清昨夜为什么会到更生的那爿酒坊里去。赵龙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有回来了,有一天,她从一个扶箕占卦的老人口中得知赵龙前些天被人在河边的一间草棚里吊打了一个晚上,好像是欠了人家很多钱。

柳柳神差鬼使地走进了那间烟雾缭绕的屋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个外乡来的手艺人正在墙角喝酒,老板娘双手托着两腮伏在柜台上打盹,闪烁的炉火在她身后的墙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柱。

“你是来找赵龙的吧?”更生跛着腿,拎着两只酒瓶从她身边擦过。

柳柳看见很多陌生的眼光投向她。她转过身正准备朝外走,那个涂着厚厚脂粉的女人睡眼惺忪地朝她走了过来。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吧。”老板娘说,“没准过一阵客人散了,他会过来打牌。”

柳柳跟着她走到靠窗的一张方桌前坐了下来。女人给她斟了一杯酒。柳柳看着面前杯中浮动的酒汁的光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喝吧,妹子。”老板娘说,“这是甜酒。”

柳柳将杯子端起来,立刻感到有些后悔。

猜拳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她知道背后很多人都在静静地打量着她。在飘荡的酒香中,她第一次有了喝酒的渴望。

她仿佛做梦似地低头在杯沿上抿了一口,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那个女人,接着又喝了第二口。嘴里残留的酒气使她感到一阵恐慌。她不安地回头瞥了一眼。

不知什么时候,赵立本和王胡子一前一后朝这边走了过来,客人渐渐散去了,更生的身影在那些桌子之间晃来晃去。

他们在桌边坐了下来,赵立本一声不吭地抓过酒瓶将柳柳的杯子斟满。

柳柳注意到他手上戴着的那副鸡血色的镯子在袖口发出轻微的碰撞。

“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赵立本说。

“什么?”

“我手上的这副镯子。”

柳柳没有吱声。

“听赵龙说它是你的私藏。”赵立本笑了一下,“我玩几天过些日子就还给他。”

他的嗓音听上去像是耳语一般柔和。

柳柳的眼前闪现出许多年前父亲在深夜的灯下将那副裹着绒布的手镯交给她的情景,耳根一阵燥热。

“赵龙欠了你多少钱?”过了一会儿,柳柳轻声问道。

“我也记不清了。”赵立本说,“不过,他也许根本用不着还那笔钱。”

柳柳感觉到有些晕眩,赵立本的膝盖在桌下紧紧地挨着她,她挪动了一下脚窝,那条腿又一次靠了上来。

柳柳坐着没有动,她觉得血液在她两腿之间流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