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讲完了这个故事,大家全都一声不吭。老太太依旧阴沉着脸对小可的故事未置一词,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坏。天佑媳妇悄悄地绕到小可的身边,低声地提醒她:“没有鸡,没有鸡……”

“什么鸡?”

“你忘啦?”天佑媳妇说,“当初我们说好,每个人都说一个与鸡有关的故事,可你的故事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到鸡上,我一直在替你着急。”

小可有些为难地说,她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故事,原本就与鸡毫不相干。

天佐媳妇接过话头,叹息了一声:“你刚才的故事里虽说没有鸡,鹦鹉倒是有一只,还是金子做成的呢,倘若将它杀了,锻打成戒指,我的那只梳妆盒大概都装不下。你若方才将鹦鹉说成是一只金鸡,也是一样的,凡事都没有必要太认真。依我看,小可妹妹的故事还没讲完。那小毛跟着哑巴外出捡破烂,所经过的村庄,鸡是不成问题的……”

“你就接下去再说一段吧。”天佑媳妇也出面劝道,“你知道婆婆是属鸡的,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图个吉利。”

她们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老太太还是面色忧戚,一言不发。

小可迟疑了半天,就硬着头皮拾起刚才的那段故事,接着往下讲了起来。

那天,小毛跟着哑巴离开了那座破庙,手牵着手朝野外走去。黄昏时分,她们足足走了三十多里地,来到了一个砖窑边。她们一天都没有吃饭,已累得不行了,就坐在一堆乱砖上歇息。小毛更是筋疲力尽,就问哑巴离家还有多远。那哑巴就说了……(老太太怨怒地哼了一声:小可要是不想讲,原本谁也不会勉强你的,有口无心地讲下去,我们听了也过意不去,这哑巴又如何能开口说话?)

我刚才忘记了,这个捡破烂的女人并不是真哑巴,只是殷家庄的人见她不说话,就将她当成了哑巴。其实她不聋也不哑。哑巴对小毛说:“我的家离这儿还有六七里地,再翻过一个山头就到了……”

“你家里是不是有一只金子做成的鹦鹉?”

“要是我当真有一只金鹦鹉,还用得着出来捡破烂吗?”哑巴摸着小毛的头,笑着说,“既然你认我做了母亲,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也不妨将我的身世说出一些给你听。我原先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有头有脸,无忧无虑,可到了十八岁那一年,有人上门提亲,我也就坐船乘轿,嫁到了百里之外的周家庄。我的丈夫名叫周小皮,周小皮有一个哥哥,是个大财主,说起来远近闻名,叫做周扒皮。我来到周庄后不久,家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唉,你小小年纪,男女之间的事,就是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说来话长。至于我是如何落到今天这个捡破烂的地步的,以后有空再慢慢说吧……”

哑巴没有向小毛细说的这段身世,就是《半夜鸡叫》里说过的故事。嫂子刚才讲得活龙活现,我也就不再饶舌了。

小可几乎是噙着眼泪说完了这个故事。她心中的委屈和悔恨,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一年一度的除夕之夜,隐隐的锣鼓声尚未平息,喧腾的爆竹又在村舍上空炸响了。亲爱的朋友,这辞旧迎新的鞭炮如今也只有在乡村才能听到了,它既是我这篇小说的结尾,也是对诸位的祝福。祝各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