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了大街上。夜已经很深了,但天色依然显得很亮堂。灰蒙蒙的街灯衬照着天空中杏黄色的浮云,树木上覆满了尘土。凉风挟带着鱼腥和枯叶的气息吹到她的脸上,令人想起残秋将尽。

她独自沿着环城马路朝前走,没有遇到一个人。在一条幽深、潮湿的弄堂里,一只小狗追逐着铁皮罐头,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街道两侧的饭馆、银行、店铺以及居民楼都浸没在一片昏黄的光影之中。只有在很远的地方,建筑工地的打桩机发出单调的轰鸣声。伴随着一丝不很真切的人语,给这个空寂的夜晚增添了一份嘈杂。

张末来到了苏州河边。一辆火车正从那儿经过。火车开得很慢,像是正在进站。车厢里灯火通明,一个抽着烟斗的老头正从行李架上往下取箱子。两个女人将头探向窗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在交谈着什么。缓缓行驶中的火车犹如一条闪烁不定的光带,将铁路桥下污浊的河水照亮了。

火车开过之后,张末发现桥上站着一个人。他戴着一项毡帽,斜靠在桥栏上,注视着河中停泊的船只。

在上帝的眼中,没有什么事物是无缘无故的。这个戴着毡帽、深夜不归的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站在桥上,正如此刻的张末不会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在大街上晃悠。

她来到他的身边,他们很快就像一对熟识的朋友一样聊了起来,仿佛张末所要寻找的就是他,而后者则在那里恭候着她的到来。

他对张末说,一个女人在深夜的大街上溜达,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漂亮女人……”

张末回答说,危险对她来说正是求之不得,因为她与寝室里的同学打了一个赌。

“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男人说,“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像你这样一个女孩足以让一位高尚的男子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歹徒。倘若不考虑个人的克制力,男人之间其实并无很大的差别。”

“我与几个同学打了赌,假如我能在今夜碰到一个陌生男人……”张末像背书似的向他介绍着这场游戏的来由。

“一场无聊游戏,既冗长,又乏味。但你也不能说它没有一点乐趣。”他说,将他的一只手搭在张末的肩上,“只是,我们并不能算是陌生人吧?”

“可是我并没有见过你……”

“我想你大概是忘了。你仔细想想,在校河的下游,有一个锯木厂,我每天都去那儿钓鱼……”

张末很快就回忆起来,她与苏辛去咖啡馆闲聊,时常能看到一个戴着毡帽的中年人在对岸的锯木厂边垂钓。他总是朝她们这边东张西望。

“我已经在这儿等了你很久了。”中年人从口袋里掏着一盒烟卷。在他划亮火柴的一刹那,她看见他的脸上残留着一丝冷笑。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游戏?”

“既然大家都在玩……我们到对面的那个小树林里去怎么样?”他拽起她的一只胳膊,“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愿意帮助你,使你能够赢得这场游戏。”

张末跟着他,下了桥,来到河边的一处丛林里。草地上洒满了露水。他们俩并肩坐在一棵樟树下。张末感到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紧紧抱住自己光裸的双臂。

中年人朝她微微一笑:“不要紧张。也请您不要误会,因为这并非出于我的本意。”随后,他撩起了她的裙子。

张末似乎觉得自己此刻正置身于冰凉的河水中,又像是在一部快速下降的电梯上,她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沉下去,沉下去……

“我想撒尿。”张末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对他说。

“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中年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看起来,你已经后悔了。你借故出去撒尿,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不过,游戏自有它的规则,既然它已经开始,我们就没有理由让它中断。”

他嘿嘿地笑了一下,“快乐一旦来临,就会超出你的想象……”

他轻轻地扯下她的长丝袜,将手放到她的大腿上,并顺势让她躺倒在草地上。

“等一等。”张末再次制止了他。她说她身体下面有个什么东西硌得她腰疼。

她站起来,从地上捡起它,发现那是一枚塑料发夹。她从床上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