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的接待中心设在专家楼的底层。这是一座百年前的古旧建筑。风格与式样是欧洲的巴洛克、哥特式与中国古典园林的简单拼合。八十多年前,一位俄罗斯妇人买下了它,在那儿只居住了短短的五年,却留下了一些年代久远的遗迹。其中包括一棵冠盖蔽日的银杏,一条用她的姓氏命名的河流。

时序已属深秋,银杏树在风中抖落下叶片,像蝴蝶一样在阳光下飞动。专家楼前的草坪整肃而洁净,只是车轮的印辙依稀可辨。在一辆桔红色的轿车旁,一位身穿旗袍的礼仪小姐正摆出姿势让人照相。她脸上显露的心满意足的笑容,让人感到她对于楼房和轿车的归属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张照片通常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对她而言,这似乎已经足够了。院廊的葡萄藤架下摆着几把漆成白色的椅子,一位早已谢顶的老者占据着其中的一把。他假装在读书,实际上,他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那位小姐的臀部。当然,他可以为自己的行径找到理由:他探身朝院外张望,而那位小姐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一会儿戴上眼镜,一会儿又摘下它。仿佛拿不定主意哪一种姿态更适合于观察。旗袍的花饰呈暗红色,它在腿部的分叉开得很高。由于设计者的良苦用心,分叉线像是被剪刀临时剪开的,肌肤的呈现仅仅是一道缝隙。考虑到阳光的亮度和小姐不断调整的身体姿势,它也足以让人眼花缭乱。不过,假如一阵风吹过,使它敞开更大的幅度,露出蓝色短裤的下沿,观察者则不得不暂时挪开视线,将目光痛苦地投射到书本上。

透过大院的铁门和两旁的枇杷树篱,就能看到河边的银杏,看到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河水,河边扔石子的小男孩,以及为数不多的几名垂钓者。院外的一片小树林里,两个身穿西服的人正兴冲冲地朝这边走过来。

在专家楼高高的台阶上,曾山显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他一度想离开这里,又有些不太甘心。

迎面走来的两个人此刻已经双双跨进了大门。曾山立刻认出,一位是他等待之中的老秦,另一位就是本校的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