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东宝跟梁思申走进厨房一看,见中外三个帮佣,心说比上回见面更大气派,刚才门口还见一个开门的呢,总共加起来有四个。他家还一个都没有,没法比。雷东宝想到说到,“嗳,你去小辉家,得多少人伺候你?”

梁思申本来对这个大哥以诚相待,此时一会儿被询问家里究竟是听谁的,一会儿又被怀疑她怎么差遣着宋家人,她终于忍不住,道:“大哥你放心,你家小辉不是个容易欺负的,你不用费劲为他多方试探。”

“那倒是,我会去喝茶。你慢慢来。”

梁思申在厨房里哭笑不得,对雷东宝没法好感起来。她都不知道鲁智深有哪儿可爱,她反正是受不了鲁智深。哪有这么肆意干涉私人家务的琐碎鲁智深。

终于那些人从地下室出来,梁思申招呼大家入座就餐。徐家人都刀叉用的挺好。只有雷东宝用筷子。大家依然谈的是有关古董的话题,雷宋两个依然插不上嘴,而梁思申则是懒得插嘴,那四张嘴已经够热闹,外公有的是调剂气氛的本事。而梁思申心里的不舒服更甚,因为她看到宋运辉对徐家人太殷勤,很有所图的模样。她不喜欢宋运辉这样子,即使有所图也可以做的不卑不亢点,他好像太热衷。

梁思申心烦气躁,迁怒于看似不动声色的老徐,但她是个家学渊源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她烦躁了一会儿,决定主动出手帮宋运辉的忙,免得他那么辛苦。也想借机离场会儿,眼不见为净,就拿她的精密手工机械煽动小徐。男孩子果然喜好那些,立刻跟老徐要求跟去参观。

梁思申带小徐离开时候正好听外公对徐父道:“我最近收集老《申报》,那些过时新闻,现在看着不知多有味道,好像是又回去活了一遍。那时候报纸的文采好,哪里像现在的,鸡毛蒜皮都是一篇。徐兄弟哪几年住上海?可能我这儿有那几年的。我这儿经常有几个老朋友过来喝茶,翻着那些报纸讲古,聊一下午都不会倦。”

这个话题又是非常让人感兴趣,仨老说的兴致勃勃。雷东宝则是对所有的话题都是兴致缺缺,不知道他们热衷那些个做什么,他顾着吃自己盘子里的牛排,西餐里他最喜欢牛排。宋运辉等小徐兴致勃勃地走后,忍不住问:“老徐担不担心孩子旁骛太多,影响学习成绩?”

老徐微笑道:“不担心。我们做父母的只要引导得法,引导孩子培养良好的爱好,孩子自然会为了爱好潜心学习。主动想学,与被逼学习,效果不一样。从目前来看,我可以骄傲地说,我们引导得当。”

雷东宝终于找到话说,就不吐不快道:“那也得看孩子脑袋,脑袋不好,扔进皇帝家里养着也没用。脑袋好的,你看小辉,高中没读,自己一边养猪一边看书照样考上大学。老徐你家都是聪明人,你就是不操心,这孩子也错不了。”

老徐依然微笑道:“那不一样,我们说大了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往小里说,我们要培养孩子的综合能力,不能只盯住成绩。让孩子做个完整自立的人,才是我们做父母的任务。东宝,你孩子呢?”

雷东宝道:“没,我现在这个媳妇下不了蛋。我烦的要死,你别问我这问题。你还是问我小雷家企业怎么样,我这辈子都扔那儿了,其他什么都没干出来。”

饭后,老的都上去午睡,宋运辉请老徐和雷东宝去偏厅聊天。

小徐对梁思申的车子极其喜欢,更对她不拘一格地加工古董非常有兴趣,尤其是对她地下室的那套小小的德国原装加工设备爱不释手,争着要给她加工个什么。梁思申想到她并不中意的杨巡送给她的并不中意的结婚礼物,干脆拆了那串红珊瑚珠子与小徐一起玩。小徐有才气,随手就画出几幅簪子模样的草图,与梁思申商量之下,两人一致通过,选用看似最简单的,但其实是需要拉制极细银丝缠绕而成的款式。

梁思申才不肯费尽心机的讨小徐的好,当然就不肯找话题嘘寒问暖。她只是与小徐一起设计工序,争论工艺,将步骤争论出结果,才指导小徐依照计算出来的尺寸开始动手。因为梁思申的严谨科学,小徐反而收起骄傲,对梁思申尊重起来,渐渐地,口气都开始不一样,“梁姐姐”喊得异常自觉。慢慢地做顺手起来,两人才开始聊起家长里短。小徐说起他读书的地方,他的朋友,梁思申也说起她的中学,她的同学。小徐对梁思申的中学非常向往。更是问起华尔街是什么,华尔街究竟干什么。梁思申一一作答,她轻描淡写地说华尔街不稀奇,可是小徐已经把梁思申看做神人。

梁思申渐渐地也喜欢上了小徐,因为这个半大男孩子修养很好,审美也出色,更难的是做事有始有终,本来拉银丝是繁琐的事,但小徐不厌其烦,越做越精。做完,两人都对成品非常得意,誉之为作品。这个时候,梁思申向小徐透露她的印度寻香之旅计划,小徐非常神往,但并不提太多要求或问题。

梁思申拍拍还趴在工作台上收拾起工具的小徐的肩,道:“你小小年纪做人这么小心。不过我能理解,我爸爸也是跟你爸爸差不多身份的人,我从小就学会不给爸妈添麻烦。”

“是吗?可我有些同学张扬的很。可能跟我家里有个对我并不很宽容的后妈有关。”

梁思申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先生家里也有前妻生的一个女儿,传统说法,我也是后妈。但是我在培养孩子拿我当朋友,孩子还是有她自己唯一的妈妈,我们相处良好。你已经是大人,你应该放开怀抱,也以对待朋友的心态对待你爸爸的后妻,宽容是彼此的,不能只要求一方做到,首先后妈这个名词挺难听,对吧。如果她不宽容,你也别太多要求,毕竟她对你没有责任。”

小徐看着梁思申想了会儿,认真地点点头,但不免问道:“是不是美国人都这么想?”

“可能吧,也可能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谢谢你,梁姐姐,我回家试着做去,不过我得先说服我爸爸。他们从来就让我叫她妈妈。”

梁思申微笑地给宋运辉挣分:“我先生很开明,我的意见他很接受,唯一修改的是叫法,说我实在是太没大没小,连做他女儿姐姐都无所谓,那可不行,哈哈。对了,你替我修个灯台,有处钢丝我拗着费劲,弄得底脚总不稳,正好今天你这苦力送上门来,非把你用得彻底不可。”

“行。”小徐回答得干脆。等傍晚两人一起回锦云里的时候,小徐几乎完全被梁思申“收买”。

偏厅里的三个人则是主要听雷东宝说小雷家的发展。老徐详细询问遇到的各种阻力是什么,比如政策阻力,行政阻力等等。问起来就跟挤牙膏似的,因为雷东宝不善于夸夸其谈,反而还是旁边的宋运辉就自己知道的情况做些补充。宋运辉在旁一直不明白老徐怎么忽然又提出见雷东宝,听着两人交谈,他心说老徐总不至于是通过雷东宝来了解地方情况吧。难道是重拾交情?可看着老徐与雷东宝说话时候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随意,明显已经有了一段看不见的距离,他觉得又不是重拾交情。宋运辉一时不得其解,总觉得老徐这个人心思太深,令他捉摸不透。

宋运辉也不知道梁思申带着小徐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他太了解梁思申,吃饭时候已经看出梁思申微笑下面的冰山,他只能庆幸她还是微笑着,当然,他也知道梁思申不会不微笑。可是他为她忧心。

等终于夕阳西下,太阳光绕过锦云里的屋顶,将探入锦云里围墙的一捧梧桐叶照的涂金镶玉,宋运辉才从落地长窗看到梁思申终于带着小徐回来了。他看到走出车门的梁思申与小徐谈得很好的样子;不禁莞尔。老徐敏锐地捕捉到这份不属于会谈气氛的微笑,不由顺着眼光往外看去,一看之下便是明了,“小宋找了个非常称心如意的太太。”

“她很好。”宋运辉没有收起微笑,直言不讳。老徐听了微微一笑。

那边梁思申与小徐带着刚做的银簪子给三个坐在香橼树下的老人看。大家说笑了会儿,就又是吃饭。晚饭是中餐,基本上迎合老年人的胃口,饭菜做得软熟。但时下盛行的山珍海味自然是一件不少,还加上梁思申从香港带来的燕窝和雪蛤。梁思申说起刚在香港参加的苏富比春季拍卖会里面的珍品,外公则是补充他参加过的那些有惊有险的拍卖,在座都听得津津有味,眼界大开,这一顿饭大家都觉得吃得挺有档次。

饭后,外公亲自送徐家一行人到大门口,由宋运辉载着徐家一行去住宾馆。

梁思申看着大门关上,对外公道:“你做戏水平一流。”

外公哈哈一笑,“看钞票分上。今天的香橼花开得好,天气也好,挺给我面子。”

雷东宝吃了个闷饱,只觉得在这个香喷喷的院子里站着没法消化,就对梁思申道:“我出去走走。你们别担心我。”

梁思申本着做主人的客气,道:“大哥想去哪儿,我带你去,晚上出租车难找。”

雷东宝道:“憋了一整天,说了半天话,说什么都不知道,我得去外面遛遛,透几口气。”

外公听了又是哈哈一笑,“傻蛋,让人使了还当人家是好人。”

“谁?你说老徐?他干吗使我,我又帮不上他什么忙。”

“呵呵,这其中的细微奥妙,你怎么看得出来,思申都恐怕蒙在鼓里呢。”外公却尽是冷笑,并不解释。

梁思申受外公提点,也不由得冷笑起来,原来如此。他不由得看看依旧茫然的雷东宝,心生同情,“大哥,别理我外公,我陪你出去走走,回头正好遇到小辉的车子就乘回来。”

雷东宝又不是傻子,等走到外面,就问道:“到底老徐叫我来干什么?”

梁思申见他既然非问不可,就道:“老徐嘛,对他和他父母这样的人来说,锦云里是极大的诱惑。可是他想来,就得接受我们的招待,他又不愿顶着利用职权的口实,那口实听上去挺下作。拉上你来,此行就变成漂漂亮亮的叙旧了,上海之行才算符合他们的颜面。你知道他来,宋得掏出多少腰包?回程机票,两间宾馆一夜住宿,还有两餐的珍馐,你说老徐会不会算账?”

雷东宝听了愣了半晌,才问:“小辉跟老徐在搞什么?”

梁思申连忙辩解:“公事。”

雷东宝不由得“操”了一声,心说难怪说了一下午话,他都没拎出半个头绪。“小辉知道吗?”

“他昨晚还在奇怪。到底姜是老的辣,只有外公看得明白。”

雷东宝听了这话,心里才舒服起来。只要小辉没有算计他就行。他感慨道:“我请前县委书记陈平原做我的顾问之后,才知道我有时候吃亏了还不知道。还幸好我皮实,顶得住。你们这些个知识分子啊,拿那些个想鬼点子的力气去做事有多好。”

“做人境界不一样,自然想法也不一样,不能强求统一。”

“不痛快。”

“那是你的想法。”

“那你干吗不痛快?”

“谁不痛快?”

“你痛快你还陪我出来?”

“你前言怎么推出的后语,什么逻辑关系?”

“我不清楚你什么关系不关系,你就是不痛快。”

“一个硬币扔上去,百分之五十机会是反面,你就雷铁口吧,总有一半蒙中。别自己不痛快找我撒气。”

雷东宝果然是一肚皮不快,本以为最信任最推崇的人,被梁思申和外公一看却是那样没意思,偏偏他想来想去又清楚梁思申说的没错,再加前面早有陈平原的话打底,他想不信都难。他来前还一肚皮热情,没想到却是这般结果,他心里更是闷气。但他自然是不肯在梁思申这个小姑娘面前说出疑问,他只是强着脖子道:“你知道我不痛快,就不会让着我点?你还是我弟妹呢。”

“别人凭什么给你撒气?冤有头债有主,你想找老徐撒气,我现在就回去开车载你去。”

“你走,你走。我不跟娘们吵架。”

“对,你当然不能跟女人吵架,赢了,是胜之不武,输了,更惨。幸好你现在明白。”

雷东宝头痛,他最擅长的是粗话,是巨灵大掌,可这些对着梁思申都施展不开,只得更加郁闷地道:“你走,你咋还不走?我不跟你吵。”

“都走出这么远了还让我一个女人独自回去?这是夜里哦,一个女人走夜路多危险。”

“你这女人真烦,麻烦精。走,回去,我宁可没出来。小辉怎么吃得消你。”

“早跟你说了,做人境界不一样,想法不一样。小辉就喜欢我这样的。可怜韦嫂,遇到你这么个不会怜香惜玉的。”

可怜雷东宝说不出“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之类的话,又不能骂“小妖精你懂什么”,更不能说韦春红不知多中意他,怕太流氓。只有郁闷,反而把老徐为了面子叫他来上海的闷气给忘了,一路光顾着跟梁思申吵架。梁思申跟雷东宝闹了会儿,一天的闷气也出了不少。回转路上倒是诚心诚意地道:“韦嫂跟着你还是好的,大哥你天生宽容,不会小肚鸡肠。”

“少堵我嘴,小辉来了我照样告状。”

“告呗,看你家小辉向着谁。”

话说着,宋运辉正好开着车子转回来,一眼就看到一条细的一条圆的人形在前面晃,特征太明显,他一眼就认出是谁,便踩下刹车,降下车窗问:“你们没休息?”

“休息个头,让你们搞一下午脑子,这些你们都满意了?”雷东宝边说边拉开副驾车门,自顾自坐了进去。梁思申只好坐到后面。雷东宝不死心,没坐下就把梁思申的推测说了出来,又追着问:“是不是,是不是?”

宋运辉一时没吱声儿,想了会儿,才回头对梁思申道:“你怎么想到的?我还琢磨了一下午,就是不明白干吗大老远地要大哥来上海陪着。”

“外公这个老狐狸提示的。”

“难怪。”宋运辉说了两个字后便没了声音,似乎是专心开车。一边儿的雷东宝便心里明白,宋运辉肯定梁思申的猜测,他这时候反而没别的话说,长长叹了一声气,冒出一句“知识分子啊……”,便没了下文。宋运辉只得意有所指地道:“你别叹气,都是人在江湖,有些时候不得不做些妥协。”

梁思申听着明白宋运辉这话是跟她说的,但她已经跟雷东宝夹缠不清地吵了一顿,心里闷气早清,因此很能体谅宋运辉的无奈,伸手指耙了下宋运辉的头发,轻道:“理解。”

宋运辉提了一天的心才放下,对雷东宝道:“大哥,明天我陪老徐他们上海各处走走,你要是也去,我就换思申的车子。如果不去,让思申带着你到处走走。”

“算了,我明天一早火车回家。你老婆我不敢麻烦她,这个麻烦精。”

宋运辉不知道梁思申怎么折腾了雷东宝,笑道:“你那么大块儿怎么会真跟她动气。对了,你不是铜厂二号机组上马了,正对着铜矿流口水吗?你跟思申说说,她对收购什么的最懂。”

雷东宝到地儿了跳下,郁闷地道:“我跟你老婆没话说,又不能捏死她,又看你面上不能骂她,净挨她耍无赖。呀,老王先生太极拳很溜啊。”

“别说,跟我吵几句,你不是不闷气了吗?”梁思申道。

雷东宝听了一愣,看着梁思申甩手进门,忍不住对宋运辉道:“你老婆真是妖精,你吃得消她?”

宋运辉笑道:“她帮你消气,你还怨她?没良心。”

“都你们有理,你们这帮臭老九。”

那边外公缓缓地收起姿势,深深吐纳一口,才一边做起太极云手,一边不紧不慢地道:“东宝啊,你来,我跟你说。别生气,这种事常有,这个社会从来官最大,官说什么做什么,你看着听着就是,别往心里去,别认真拿他们当回事,他们要没了印把子,啥都没有。看看,他们做一辈子官的,跟我做一辈子商的,怎么比啊。这件事告诉你一个教训,别跟官做朋友,对他们,你能用,就交往,不能用,远远避开,理都不要理。你现阶段能用得着的只有你那些地方官,老徐这种官太远啦,你以后敷衍他一下就行,别太实诚。”

雷东宝没想到老爷子把他叫过去说的是这些,他听着有点道理,但辩解道:“老徐以前是我们那儿的地方官,以前跟我很好,哥们一样。”

宋运辉冲梁思申走过去,勉强微笑道:“外公真是人老成精。”

“是啊,是啊。”梁思申一时难以回答,因为她小时候看多了别人上她家的门,她爷爷她伯父还有她爸爸对待人家的态度,心中有些哭笑不得:换作宋运辉求人的时候,她怎么就看不惯了呢?而她工作中,也有时不知不觉在利用着女性的优势吧,有时候自知理亏,她不知不觉就小了声音,细了音调,让上司不忍指责。谁不是有求于人,又被人求呢?谁知道爸爸见上司时候又是什么模样,只是没让她见到而已。等听到宋运辉问她“想什么?”她没答,但反身一个拥抱亲吻,道:“你的事情有眉目了吗?这一天可真辛苦。”

宋运辉没想到是这待遇,惊异了一下,道:“老徐能来上海,事情基本上定了一大半……”宋运辉边说边推梁思申进门,等进门,将其他两人隔在门外,才又道:“很多政策执行起来弹性很大,同一件事,你可以被高标准严要求,也可以被眼开眼闭,很多都是看执事者的态度。遇到这种比较高级的审批,我这个主事的不出面,意味的是我们的轻慢,后果可想而知。可是我出面……我其实是个技术型官僚……”雷东宝在外面看到,心说这个妖精对宋运辉倒是腻得很,奇怪的是宋运辉现在小动作也很多,跟以前很不一样。

梁思申道:“我懂。我在想我自己,这个项目结束后,我估计得侧重自我开拓,唉,以后跟官们打交道的机会可的多了,怎么办呢。哎,灰狼,不过你今天会不会表现得操之过急了点,显得太热情了。”

宋运辉背后冒出冷汗,佯笑道:“有吗?不过我是真的心急。老徐这儿是一关,后面还有无数关卡等着我。还有,思申,我来上海,一直蹭着外公的,而且一直以来是他在支持我,我得给他一个报答。”

梁思申有数,宋运辉自己工资不高,但是来上海用车用电话什么的,外公都是大方得很,主动奉上,锦云里有时都跟是东海厂驻上海办似的。可是宋运辉又怎可能白吃白用。再有,结婚以来两人的开销也都是她出大头,基本上宋运辉只要顾着他父母女儿的生活便可,作为像宋运辉那样的人,又怎可能心安理得。他横里没法出,总得想办法在竖里找补。可见,她无形中给宋运辉的压力也非常大。

外公锻炼完了和雷东宝进来,一见小两口又凑在一起私语,就故意问了一句:“小辉,怎么样了?”

“可以了。明天我带他们去崇明一个农场走走,中饭外面吃了,下午直接去机场。”

“唔,你跟我来,我拿几样东西给你,敲敲钉脚。思申也来,帮我找几张申报,今天听老老徐说起过去的事,我想到有两张说到他们家的,刚看到过,找出来装个好匣子送他们。这种礼送出去比你们寻常请客送礼要有用点。”

雷东宝帮不上忙,但也跟去书房,一眼看到满满一屋子的书架,都惊呆了。他在看梁思申,心说书读多了不都是成书呆子的吗?怎么会出这么个妖精?雷东宝一点都想不到,书中还会出一个名叫“颜如玉”的妖精。

但是梁思申理解归理解,想到宋运辉白天神情的时候,心里还是怪怪的不舒服。

宋运辉第二天送走老徐,赶着回来与梁思申匆匆见一面,便不得不分离,回去处理工作。对于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太太,他即便是满满的操心,可也身不由己,只有相信两人自小建立起来的感情。回到东海,宋运辉又吩咐在北京的手下抓紧工作,而他这边,则是开始照着审批可能将于近期获得通过的计划安排工作了。

自从春节团聚后,宋运辉基本上已经养成不间断地给梁家父母打个电话的习惯,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问好而已。但是梁父总是想继续春节的话题,要求宋运辉找时间过来一趟,实地考察一下他看中的几家企业环境。他也会派人立即将这几家企业的资料专程送上。但当宋运辉提出要不要跟梁思申说的时候,连梁父都犹豫了。梁父终于还是要求宋运辉别说此事,等此时稍微有了眉目后再说。两人心照不宣,知道梁思申不肯滥用职权谋取私利的脾气。

宋运辉虽然答应了梁父,心里却并不愿意瞒着梁思申,也没办法做到装作忽略而忘记告诉梁思申的样子。那么聪明的梁思申在他面前总是简单、简单、再简单,几乎没用心机,全然透明。反而以前脑袋并不怎么样的程开颜都还知道对他用用心机呢。这让他又怎么可能忍心瞒着梁思申做事。他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趁哪天见面时候面对面地将事情告诉梁思申,她有情绪,也可以当场解决,而不用隔着一条电话线思量。

可梁思申最近忙手头一个项目的上市,连续做空中飞人,他没法见到她,只好将事情先行搁置起来。但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尤其是按照进程去了梁思申老家,与梁父会面,与梁父推荐的那些企业领导会面之后,他更是有些担忧。

雷东宝终究是没有如他赌气所说的第二天即走。既然来了上海,既然见到老王先生,他就磨着外公讨经验。他发现对着外公说他雷霆这半年来的发展就容易多了,因为他只要说个头,外公就心急地帮他想好尾,而且这想好的尾基本上与他做出来的差不多。若是差得多,那他就缩回脖子等着老头子骂。老头子骂起来那是一点都不客气的。

但雷东宝对铜矿的妄想,被外公一顿暴风骤雨般的骂给浇灭了。外公说,既然以前说铜冶炼行业最赚钱的是中游电解加工企业,而不是铜矿,为什么一定要买利润微薄的铜矿非要搞个大而全才舒服?雷东宝反正胆子一向大,就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的意思,说有了铜矿,就更有自主权。而且雷东宝还听人说,那些矿产资源类的东西只有越采越少,又不是做砖头的泥巴,哪儿挖下去都有,全国都没几处有铜矿,少才珍贵。因此雷东宝想着,占着!

外公最先觉得雷东宝说的有点道理,有些不甘心地闭嘴不说了,但绝不肯表扬雷东宝说的好。问题是外公是个心高气傲惯了的人,让他承认刚才说的错误,那是打死他都不肯的,而即使不用他承认,他只要自己意识到刚才否定的鲁莽,他心里同样是不舒服。他这样的人,能马失前蹄让雷东宝以为他不英明吗?那是万万不行的。

外公多的是借口避开话头给自己时间找理由扳回一城。因此雷东宝眼花缭乱地看着外公拨弄茶叶煮水泡茶之后,听到外公又振振有词地说开了。外公说推测到矿产资源会升值,这谁都会,最笨的就是雷东宝这种人,早早拿钱去占了一座矿山等发财,这纯粹是守株待兔的愚蠢行为。万一铜矿要到十年八年后才升值,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不是一大笔钱都给铜矿困死了吗?土财主才那么做,铜矿这种矿产资源,聪明人只有眼看着升值机会来到,才肯下手购买,买了让它一年内就升值,升的差不多了就抛掉,转手另一项高利润生意。只有傻瓜才会让钱占着茅坑不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