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任遐迩大惊,看看兄妹两个,她一声不吭也上楼去了。但她走到半截,清楚听到丈夫嘴里吐出一个“不”。她松一口气,可又满心忐忑。

杨逦却不信,依然手指上天,瞪着眼睛道:“你敢对着妈发誓?发誓啊。”

杨巡被小妹逼到屋角,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杨逦的手打掉,“让我损失三四百万的人,取他人头都便宜他。你伤到没有。”

“原来就是你做的,你还赖,我早知道是你做的,那帮人说的都是我们那儿的话,我早知道了,柳钧也知道了。我真想不到你会做出这种事,这是流氓行径,是下三流,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这么卑鄙,这么无赖,只有流氓才做得出来……”

上面任遐迩虽然避开兄妹的冲突,但一直侧着耳朵听着,听到这儿大惊。她出国生孩子,回家抱孩子,都有好多日子没去工作,不知道公司发生了点儿什么。没想到大事不妙。

“我没想到你在身边,我再怎么样都不会对你下手,好啦,别激动,我赔罪,我不是针对你。伤到没有,我陪你去医院……”

杨逦尖叫打断,声嘶力竭地道:“你竟然耍流氓,我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耍流氓,妈妈知道会被你气死,你这个臭流氓。你还是当爹的人呢,你竟然这么狠毒。好了,现在柳钧住院了,残疾了,你满意吧,你高兴了吧。”

杨巡抬眼瞧瞧楼上,他见到妻子站在楼梯上的两只脚。但此时他顾不得那头了,他依然一脸冷静地对妹妹道:“你是不是喜欢上柳钧?以前不是不喜欢吗?”

“我只问你为什么耍流氓,你别回避。你说啊,说啊。”

“没有人耍流氓。他不仁我不义,从此扯平。”

“扯平?扯平你应该也使手段还他,你为什么不使?你怕谁呢,你,你只会下三滥。我鄙视你。”

杨巡依然冷静地道:“你的电话已经叫了好久。”

杨逦还想不依不饶,忽然想到电话可能是钱宏明打来,连忙扑过去抓起包来翻出手机。但里面民警的话让她立刻安静下来,呆若木鸡。结束电话,她盯着杨巡狠狠地道:“警察让我过去问话。你走着瞧。”

杨巡不语,看着妹妹抓起包飞奔出去。他还有更值得头痛的人需要对付,那就是他妻子,两个孩子的妈,任遐迩。杨逦做事一阵风一阵雨的,他妻子可是绵里藏针,绝不妥协。

“事情是这样的,柳钧的产品市场反应很好,我投资让技术部的也研发出来,本来想好好赚一笔,结果柳钧存心与我作对,先是到处低价卖技术,弄得全国都能做这产品,做出来卖低价与我高价研发出来的产品作对,我最近库存暴增。后来又指使律师威胁我的国外买家,搞得我货已经在公海上面飘,对方都拒绝收货了。你说他心思恶毒不恶毒,有什么不可以商量的,非要我栽那个大个跟斗,损失那么多运费,积压那么长时间的资金,他高兴了?你说他又能从中赚到什么呢?看不出一个留学回来的做事情这么不上道。我估计是我那帮兄弟们看不过眼,帮我找柳钧出气去了。看老四说的好像就是这意思。老四喜欢上柳钧了?她怎么改不了的脾气,一喜欢上就头脑发昏,转头就跟我作对。”

偏生杨逦的历史记录还真不怎么样,杨巡镇定自若的一席话让任遐迩将信将疑,信者居多。“柳钧凭什么威胁我们的国外买家?”

“他说他申请专利了,我说我们自己投入研究做出来,他便先下手为强。那两批货才刚有一批漂到岸,我已经让人签证下来,去两地办理退货手续。唉,不知道又是多少运费。他妈的,想起这些,我杀人的心都有。”

“专利的问题……他如果申请专利了,你即使后来全靠自己研发,只要最终与他产品相同,你就是侵权。你回头好好与律师商量一下是不是,我记得是这样。从法律上说,你有错在先。可柳钧做事也太歹毒了,不可以装船前提出异议吗。看不出……”任遐迩心中还有疑问,可是上面大孩子不肯睡,小孩子闹喝奶,哭成一团糟,她只能跑上去照应,路上又扔下一句话,“约束你兄弟们,耍流氓很下三滥。”

杨巡等任遐迩上楼忙成一团,他开始给朋友打电话。

杨逦又被派出所请去问话。问话这种事,一年多前杨逦在上海遇到过更麻烦的,这回她可算是轻车熟路,该说的全说了,不该说的老乡的口音她依然没说。即使她恨不得对杨巡拳打脚踢,可是人民内部矛盾与外部矛盾的区别,她还是非常清楚的。她又累又饿,回到家里。不敢去医院看柳钧,她希望钱宏明真第一时间给她消息。

钱宏明却是送包医生回家后,才想起对杨逦的承诺。他不急着打这个电话,将车停在路边,手支在唇边想了好一会儿,才拨通杨逦手机。“杨小姐,向你汇报。柳钧已经手术结束,但还在麻药期,他爸爸守着他。”

杨逦忙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还得看后面两天,最关键是后面两天。柳钧爸爸为这事暴跳如雷。好在柳钧入德国国籍,已经是外籍人士。他爸爸准备立即联系德国使领馆协助解决这个案子,案子上升到涉外的话,公安局不会怠慢。你放心,你所受的惊吓也会很快得到公平公正的解决。”

杨逦这边结束钱宏明的电话,那边拨通杨巡的手机,听到杨巡接起后怨声载道,埋怨她打扰睡眠,杨逦气呼呼道:“你听着,柳钧是德国籍,是外国人。明天他爸就去找德国使馆撑腰施压。这叫涉外事件。你等着吧。他爸都发疯了。”

“你确定?”

“钱宏明透露,他一直陪在旁边。现在柳钧还没醒,又断一根手指头,问题严重。”杨逦顿了顿,又问:“你怎么不问我伤了没有,我在派出所说了没有。”

“我认识他们指导员。你给我钱宏明电话。”

杨巡睡不着了,偷偷摸到书房,也不开灯,一个人在黑暗中吸烟。

半夜,任遐迩起来给在美国出生的儿子喂奶,见丈夫床上没人,心中起疑,穿上衣服摸出卧室寻找。杨巡在里面看到,就叫了声,“遐迩,我在这儿,你进来坐坐。”

“出什么事了?打架的事?”

“对,打架的事。接到电话,兄弟们原本只想替我出口气,没想到柳钧打架是把好手,兄弟们很吃亏,一气之下割了柳钧一枚手指,而且还是戴结婚戒指的手指。事情闹大了。我在想怎么平息这件事。我们到底是见血三分亏。”

“民事案件上升到刑事案件?”

“对,我担心这几个兄弟吃亏大了。”

“你究竟担心他们,还是担心你自己?杨逦指责你是背后主使。”

“杨逦拎不清。但他们是我兄弟,又因我的事打架,我也难辞其咎。总得放点儿血。”

“不是你主使就好。你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爸,你现在做事无论如何都要三思,你得让我们孩子以后能自由放心地逛街逛公园。打架斗殴这种事只有没家没口的才敢做,你千万别掺和。再说伤人手指……你心里再憋屈,这回也得处理得让柳家心服口服。”

杨巡点头,让妻子回去睡觉,他再想一会儿。但杨巡感觉得出妻子跟他心照不宣,只是没有揭穿而已,但把话都扔给他了。比杨逦的更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