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松旺堆又冷笑一声。

金生说:“你笑什么?你笑我,你笑吧。”

“当初你也笑过我。”

呷嘎说:“算了,算了。”

金生说:“那么再见,姑娘留给你们了,我们隆村的姑娘。”他又努力笑了一下。

两个姑娘这才对各自的心上人笑了。灿烂的笑使她们露出雪白的牙齿。他们要同时结婚,这之前要同时修起漂亮的房子。现在的问题是房子修在交则,还是修在隆村。现在,因为两个村最漂亮的姑娘都生在隆村,而且不肯到交则。房子肯定修在隆村,但呷嘎和洛松旺堆还有一个心理问题没有解决:房子修在隆村,算不算从来就要一争输赢的两个村子中一个村子的失败。

他们问在柜上收账的乡长老婆。这妇人说,不能说住的不是岳丈的房子就不算上门女婿。她问:“你们肯定是自己修房子,自己出钱?”

“当然。”

“那还有什么。再说,你们开汽车,修个房子还不是像个旅馆?”

乡长老婆说得两个小伙子开心大笑。乡长老婆可真是会说。

呷嘎问:“你们儿子结婚也到女方那边吗?”

“只要你们有钱的朋友帮他修所房子,修到哪里还不一样。”

“没有问题。”两人都说。

门外,那辆老掉牙的解放牌车喇叭怪叫起来。

四个人出了饭馆门看见金生趴在方向盘上,喇叭声长鸣不止,他那样子像是醉了一样。

“金生什么事?”

“金生!”

他头仍伏在方向盘上,但喇叭不叫了。车子一有问题,自尊心不好叫他开口,他就用这种办法请求帮助。

“开不动了?”

银花,这个曾经是金生的女人,问曾经是自己男人的金生。

喇叭怪叫一声,有点漏气,像一只悲伤的雌鹿哀鸣。

“没有汽油了。”

金生叹口气,抬起头来。

洛松旺堆掏出五十公升汽油票拍在他手上。金生说,你知道这里没有加油站。呷嘎就从自己的油箱里放出一水桶汽油给他加上。那发动机呜呜嘶呜起来,接着整个车子都哗啦啦抖动起来。大家都担心,他再也起不了步,而会憋死在原地时,车却箭一样射了出去,留下滚滚黄尘把目送他远去的人们全部掩没了。

黄尘散尽时,人们都说:“呸!”

正午刷白的阳光照在地上,反光强烈。刚才停车的地方,漏下的一摊黑色润滑油,更是闪闪发光,而且有点像血,正在慢慢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