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三连着好长时间闷闷不乐,自打见了阮大成,知道南边又过来了个洪门大爷,他便预感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威胁,他认定这阮大成迟早有一天会吃掉他的!那日阮大成向他索看会簿,便是一个极不好的征兆!他看会簿干什么,还不是为了要掌握他的底细吗?还不是为了拉他的人吗?

得干掉这个阮大成!说啥也得干掉这个阮大成!一山难容二虎,他不趁阮大成扎根未稳时干掉他,自己便保不住要被阮大成干掉!先下手为强,这话在什么时候都是不错的。

高老三靠着这洪门的招牌,在清浦地面上是捞了不少好处的。他通过手下的弟兄,拉扯不少人入了洪门,但凡进入洪门者,均要交会规银一两,这些银子明里说是用于公益,暗地里却全被他揣入腰包了,入会的人不少都是肉头户,明哲保身,怕被敲竹杠才入的会,可入了会,依然少不了被敲竹杠,要想免此干扰,也得按日给大香主高老三奉送月规银,高老三明来暗去,又捞了不少,自然是十分满足的。搞到后来,高老三开的那家海鲜铺仅仅是装个样子,主要钱财来路都源自洪门了。

他以香主的身份,占下了一块得天独厚的天地,这块天地既不能被别人夺去,也不能被别人染指,因此,他在和阮大成见面后便下了决心,要把阮大成除掉。

除掉阮大成,却又不是一桩容易的事。阮大成走后,他派出喽罗四下私访,访出了阮大成的下落:阮大成不住别处,偏偏住在堂堂陆府,而陆府墙高院深,夜间有更夫打更、家丁巡逻,不易进去,再说,他也搞不清阮大成究竟住在陆府哪进院子,哪个房间里,即便进得陆府,寻找起来,也颇不容易,陆府院内迷宫一般,进得去却出不来的。

因此,只好作罢了。

现在,情况不同了,那阮大成从陆府搬了出来,住到了镇西龙威镖局旁的院落中去了,下手的机会到了!

然而,高老三却是小心谨慎的,他还是不想在阮大成住处下手,他怕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吃罪不起,更怕惊动官府,搭上身家性命。故尔,阮大成搬到镖局旁院落的第三日,他便差手下的一个弟兄送去一个帖子,请阮大成晚上到海鲜铺吃酒叙话,他想在酒吃到深更半夜时,在自家住处把他敲了,不动声色地焚尸灭迹。

阮大成却未上当,他坚辞不来。

这便不好办了,这便逼得高老三铤而走险了。

这一日,高老三将贩私盐的费独眼费大爷,楞种孙狗尿孙一壶一起邀到家里,盛宴款待。

酒至半酣,高老三道:“费大哥、孙老弟,往日我高某人待你们如何?”

费大爷道:“那还用说吗?三爷待我们不薄!”

孙一壶也道:“三爷,有何难处,只管道来,莫不是清浦地面上还有敢欺负咱爷们的么!”

高老三叹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咱们切不可口吐狂言,惹出麻烦!”

孙一壶武艺绝好,素常骄横惯了,哪经得起高老三这么一激?当即拍案骂道:“什么天外天,人外人,全他娘扯淡!孙大爷偏不尿他这一壶!在清浦,咱爷们便是天字第一号的汉子,谁他妈的不服,便拉出来遛遛!”

费大爷也睁着灯笼一般的独眼道:“正是!即便玩命,咱爷们也陪着!”

高老三道:“欺负咱的这人,却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哩!此人唤做阮大成,原是咱这地面阮家集的人,后来去了南边,练了一些武功,自称是关二爷转世,到得清浦,便要砸咱的香堂,口吐狂言,要做诸位的大爷哩!”

“敲了这混球!”

“对,挑了这王八蛋!”

高老三苦起脸道:“他却要挑咱爷们哩!他说了,三天后听咱回话,不认他这个大爷,他便要杀个痛快!”

孙一壶道:“那咱今夜就动手,摸黑灭了他!”

高老三想了想道:“此事非同小可,搞得不好,要惊动官府,咱们都得受牵连。咱们不妨想得周全一些,准备得周全一些,明日、后日动手也不晚。”

当下,三人便议起了行刺之事,最后谈定:明日夜里动手,费大爷在外望风接应,孙一壶进屋干活,干完活后,便用那硝磺、灯油烧起大火,焚尸灭迹。积以往的经验,高老三知道,请这二位大爷干活没有好处是不行的,遂爽快地答应,事成之后,每人酬谢白银一百两,费大爷和孙一壶欢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