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不堪、脏兮兮的小杰在李响递交起诉书的第二天晚上意外地逃回来了。李响又惊又喜,抱着小杰痛哭了一场。然而,泪未揩干,李响就预感到白志飞会闯到家里来闹事,便和小杰一起躲到了江海生房里。
这是当晚8点多钟的事,江海洋刚刚从公司回来,江海生还没回家。
9点多钟,白志飞醉醺醺地找上了门,先是和二约翰大吵大闹,后来就在李响家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李响和小杰,连厨房和卫生间都找遍了。在家里没找到,白志飞便想到了江家,站在院子里指名道姓地喊江海洋。
江海洋应声走到了院子里,问白志飞:“白志飞,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志飞说:“干什么?江海洋,你把李响和我儿子藏哪去了?!”
江海洋说:“哦,你不知道呀?李响带着孩子去香港了,南方机器董事会派去的。李响是香港伟力公司董事局主席嘛,老在平海呆着可不行。”
白志飞说:“江海洋,你不要骗我,我今晚还见过小杰的。”
江海洋脸一沉:“那你还问我干什么?!白志飞,你也不要闹过分了!”
白志飞阴阴地问:“作为中学老同学,你就不愿请我到你家坐坐吗?”
江海洋毫不客气:“我为什么要请你?你不觉得自己的脸皮太厚了一点?”
白志飞说:“我现在早就不要脸皮了,只要我儿子。”
江海洋说:“对,儿子可是一种稀有商品,抓住儿子就可以永无休止地敲诈儿子的母亲,这真是世上少有的好生意!——白志飞,你咋不去申请专利?”
白志飞说:“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管不着!”
江海洋说:“错了,李响是我们南方机器集团的高级职员,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她儿子,我们都有一份责任!”
白志飞烦躁不安,不再和江海洋多说,转身要往江海洋家里冲,嘴里还喊着:“李响,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江海洋上前阻拦,白志飞一把把江海洋推开了。
这时,江海生回来了,一看情况不对,冲上去一把扭住白志飞道:“你撒什么野?在五峰街21号,能轮到你姓白的撒野?!”
白志飞和江海生扭打起来,江海生三把两下便将白志飞治服了。
江海洋这才看着被江海生扭住的白志飞,叹着气说:“白志飞,我真可怜你!九年前,我再也想不到你会变成今天这种样子。做人不能这么做呀,不能这么不顾一切呀。今天,你真想到我家坐坐,喝杯茶,我还是愿意接待你的。—请吧,白志飞,等你情绪稳定了,我也想和你推心置腹地谈谈。”
进了江海洋家,白志飞几个房间看看,见李响和小杰确实不在,没话说了。
江海洋平静地说:“别找了,他们真不在我这里。”
白志飞问:“那他们在哪里?”
江海洋说:“这我不会告诉你。坐吧,志飞,如果你还愿意到电子元件二厂去做副厂长,我就是你的领导,相信你对我这个领导还有一点起码的尊重,是不是?”
白志飞问:“如果我坚持不做你恩赐的这个副厂长呢?”
江海洋说:“那我们还是老同学,我也想对你进几句诤言。”
白志飞说:“别说了,江海洋,我们之间,是你打赢了,这一点我承认……”
江海洋摇了摇头说:“不,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打,也没想过要和当年的安子良、丁一心,或者其他什么人打。志飞,和你说句真心话吧,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是在和自己打,总希望今天的自己打败昨天的自己。这可能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你总明里暗里把我当对手,而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对手,我的对手永远是我自己。你四处告我,说我为当年的450万法人股报复你,这真实吗?如果你把电厂搞得很好,我兼并得了吗?你呀,还是被你自己打败了!”
白志飞说不出话了。
江海洋又说:“再说李响吧,她取得今天的成就和地位,也是自我战胜,自我完善,自我奋斗的结果。作为她的前夫,你很清楚,她是我们平海证券业的创始人,从骑着自行车四处推销国库券,推销我们的南方机器股票起家的……”
白志飞有了些触动,叹口气说:“是的,这九年大家都不容易。”
江海洋说:“李响也没把你当对手嘛!明白人都知道,与其花许多力气去打别人,倒不如把这许多力气用来干点有意义的事了。现在,你白志飞还有这个机会,你可以到电子元件二厂去,先熟悉情况,取得同志们的信任,用一个全新的自己战胜昨天的自己。”
白志飞讷讷着:“海洋,你让我再想想……”
江海洋说:“那就好好想想吧,自己好好活,也让李响和小杰好好活。”
…………
白志飞走后,江海洋才去了江海生房内对李响说:“白志飞被我劝回去了,看来思想多少有点触动。”又说,“尽管这样,我觉得你还是早点离开平海好,明天就去订机票吧。”
李响点点头说:“看来今夜不会有什么事了,我还是回家吧!”
江海生建议说:“响姐,我看小杰就让他睡在这儿吧,明天也让他跟我,有我在,白志飞抢不走小杰。”
江海洋说:“这倒是。”又对江海生交待,“小三,你可把小杰看好。”
江海生说:“你们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把小杰带到林小琳家去。”
李响笑问:“小三,这回真要吃你的喜糖了吧?”
江海生说:“不一定呢,现在林小琳倒闹着要去闯荡俄罗斯了!”
李响叹道:“你们可真是一对冤家!”
江海洋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嘛!”
江海生说:“不对,我们这是最后的古典爱情……”
李响看着江海洋笑笑:“最后的古典爱情?”
江海洋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响一眼:“也许是吧!”
…………
都以为这一夜会平安地过去,可没想到,夜里12点多,白志飞又喝了一通酒回来了,踩着短墙,从窗子爬进二楼李响的房间。白志飞这回真是喝多了,进屋以后,先没去碰李响,而是轻车熟路地走到厨房,拉开冰箱,找出一块熟肉啃。啃不动,又拿菜刀切,切一片吃一片,还把二约翰做菜用的黄酒拿来喝。
李响这才被惊醒了,喊了声:“谁?”
白志飞一手抓着切熟肉的菜刀,一手抓着酒瓶走过来说:“叫什么?是我!”
李响大惊失色:“你是怎么进来的?快滚出去!”
白志飞挥舞着菜刀说:“我想和你谈谈,我想和你和好……”
李响惊恐极了:“你……你快走,快走,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白志飞气了,恶狠狠地把酒瓶往地下一摔说:“老子说谈就得谈!老子想了大半夜,总算想明白了!老子和王婷离婚了,现在可以和你复婚!老子不要小杰了,要你!你现在是香港公司的董事局主席,又有2000万美元的遗产,我十辈子也花不完,这样的富婆上哪去找?!李响,你他妈的不答应和老子复婚,老子就劈了你,和你同归于尽!反正老子是没出息了!”
李响惊叫起来:“来人啊——”
白志飞已丧失了理智,挥起一刀,劈到李响肩上。
李响捂着伤口向后退着,又喊:“海洋,海生,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呀——”
白志飞越发疯狂:“谁也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了……”
在白志飞挥舞的菜刀下,李响软软地倒下了,嘴里仍在喊:“海洋救救我……”
江海洋披着衣服冲进屋时,李响已倒在血泊中,屋里充满了血腥气。
白志飞一见江海洋,手上滴血的菜刀又舞了过去,嘴里还疯叫着:“来吧,江海洋,老子今天也得和你结结账了,九年了,老子天天都在等这一天!”
江海洋躲闪着,躲到写字台前时,抓起桌上的台灯,准确地砸到白志飞的脑袋上,白志飞满脸鲜血地倒下了,手上的菜刀扔到了一边。
这时,江海生冲进了屋。
江海生先扑上去按住还想伸手摸刀的白志飞,后来又把白志飞拖到床前,用膝头压着白志飞乱动的身子,两手撕扯被单,用被单布条捆绑白志飞。
与此同时,江海洋满面泪水地抱起了倒在血泊中的李响,一声声地呼唤着:“响响,响响,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我们马上去医院,伤好后你还要去香港……”
李响讷讷着说:“海洋,我……我再也去……去不了香港了。”
江海洋眼中的泪水不住地滴到李响的脸上:“响响,坚持住,你不但能去香港,还能去美国,——你不是还想到美国华尔街去发行咱平海的股票么?!”
李响说:“海洋,代我照应小杰和我叔……”
江海洋说:“响响,你不要这样想,不要……”
李响笑了笑,最后说了句:“海洋,抱……抱紧我,我……我冷……”说罢,美丽而忧郁的眼睛永远合上了。
江海洋不顾江海生在面前,紧紧地抱住李响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