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伟却没入上党,尽管白云山在他手上发了大财,光四合院就买了两座,可就是不提让他入党的事。后来,孙成伟才知道,那时候机关的干部群众已盯上了他和白云山,白云山想让他继续进步也不可能了。

也就是在“三反”反到头上的要命关头,牟月雯不行了,到了弥留之际。

一直到咽气,牟月雯都紧紧拉着孙成伟的手,仿佛拉着一个世界。

牟月雯是带着对共产党和新中国的深深感激离开人世的,临死那夜还对孙成伟说:“大伟,谢谢你为……为我做……做的一切。”

孙成伟想着往事,也动了真情,泪眼朦胧:“月雯,你别说这些,别说……”

牟月雯吃力地道:“大伟,我……我要说,你真是好人,是……是你让我做了回人,共……共产党解放了我,你……你成全了我。我……我感谢共产党,也……也感谢你!”说着,眼里滚下了泪。

孙成伟给牟月雯擦着脸上的泪:“月雯,你谁也别谢,这都是咱的缘分。”

牟月雯的手在孙成伟的手上抚摸着:“大伟,人家都说你和我结婚是图钱,只有我知道,你……你不是图钱,你有情有义有良心……”

孙成伟却说:“月雯,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好,开头我也不是没想过图你的钱,可我毕竟是个大男人,不能一辈子靠你养活呀,我不能不自己想法挣钱哩。”

牟月雯幸福地笑着:“所以,说到底,我们还是得感谢……感谢共产党。共产党成全了多少人啊!新中国成全了多少人啊!不光是成全了我,也成全了你们,你和梦熊不……不都出息了?大成公司越搞越红火,你也当了科长!”

孙成伟不以为然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不论是哪个党领导,也甭管是什么社会,只要有本事都能挣到大钱的,哪个社会也饿不着像我这样的人。”

牟月雯泪水直流:“大伟,你……你能这样,我……我就放心了,在……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说到这里,牟月雯带着幸福的微笑咽了气。

也就在这一天,孙立昆看到了“三反”办公室报来的材料,这才知道孙成伟和白云山狼狈为奸,大肆贪污公款的事实。

孙立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放下材料后,就问向他汇报的“三反”办公室的女干部:“数额这么大?确实吗?”

女干部点点头:“可能还不止这个数,据知情者检举,白云山光四合院就买了两处。一处是以他老婆的名义,一处是以他母亲的名义。另外,白云山和孙成伟还把大笔公款挪出来投资分利。”

孙立昆气极了:“这两个败类!通知有关部门,马上抓起来!”

女干部汇报说:“孙成伟的老婆病危,他这两天没上班,白云山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白云山提出要见您……”

孙立昆手一摆:“不见!”

女干部婉转地说:“白云山说,这事很复杂,和您也……也有些关系。”

孙立昆不相信这两只老虎会和自己有关系,手一挥:“好吧,那就带白云山来见我吧,你们当场做笔录。另外,那个孙成伟也要马上控制,别让他逃掉了!”

女干部说:“我们已经安排了。”

这时,白云山已把活命的希望全寄托在了孙立昆身上,一见孙立昆,便言之凿凿地说:“……政委,孙成伟是您介绍来的,您在介绍信上说,孙成伟是您侄子,政治上很可靠,应予以重用。您既然这么说了,我就不能不重用了,所以……”

孙立昆怔住了:“等等,等等,我在介绍信上说什么?孙成伟政治上很可靠?可以重用?”桌子一拍,吼道:“白云山,你别给我耍花招!你给我把我当初写的介绍信拿出来!”

白云山显然已有准备,马上掏出介绍信递给了孙立昆。

孙立昆看后,气青了脸:“这上面的文字是改过的,你白云山看不出来吗?!我再问你,退一万步说,就算这封介绍信是真的,你就该被孙成伟这种一身旧习气的坏分子拉下水吗?就敢大把大把地往自己口袋里装钱吗?你白云山究竟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你眼里还有没有党纪国法?!”

白云山被孙立昆的震怒惊住了,扑通跪下:“政委,我该死,我有罪,我辜负了您和组织上多年的培养,可……可看在当年我立过两次战功的份上,您……您就为我说点好话吧!”

孙立昆像头暴怒的困狮,在屋里来回踱着步说:“天津的张子善、刘青山立的功比你还大,新中国照样枪毙了他们!白云山,你听着,我不会为你说一句好话,也不会为孙成伟说一句好话!你们必须接受法律的惩办!”

白云山当天便在机关被正式逮捕。

孙成伟则是次日在牟月雯的坟地上被捕的。

是个天色阴暗的下午,装殓着牟月雯的棺木已沉入了墓坑,一座新坟已耸立了起来。坟地上站着不少人,其中有孙成蕙、孙成芬、陈梦熊、柳如花,还有几个等着抓捕孙成伟的公安人员,不远处停着一辆警车。

坟地上的气氛压抑,山风呼啸,枯叶纷飞。

孙成伟自知在劫难逃,跪在坟头前,一边烧着纸,一边东张西望,想拖延时间。

几个公安人员走过来:“孙成伟先生,葬礼已经结束,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孙成伟内心里很恐惧,脸面上却强作镇静:“急什么,我又逃不了,你们刚才不是说了么?新中国早已撒下天罗地网。”

公安人员点点头:“孙成伟先生,你还算明白。”

后来,见实在拖不下去了,孙成伟才站起来,泪眼婆娑地对妹妹孙成蕙和孙成芬说:“真他妈倒霉,我……我又出事了,你们照顾好咱老娘,也……也记着我。”

孙成蕙满眼是泪,看着孙成伟气恨地说:“哥,你……你咋这么不争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