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头村一间长满剑花的陈旧的房屋前,林二骚机警地左右望了望,在一幢厚重的大门上敲了几下,屋里便有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谁?”

“收旧货的。”

“去别处收吧。”

“我回来了。”大门轻轻打开,林二骚看见开门的人竟然是松叔,他几乎惊叫起来。

“快进来!”林二骚闪身进了屋,松叔迅速关好门。

林二骚扑到松叔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松叔说:“我们都活着回来了。”自从广州起义后,张鸣岐命令全城戒严,一旦发现可疑人等,立即缉捕关押。

而顺德敢死队,在重兵包围之中成功突围逃走,引起了粤督署的警惕和关注,张鸣岐三番五次责令顺德县衙加强防范,一旦发现敢死队员与煽动滋事者,立即就地正法。

到处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这一天晌午,十几名清兵突然包围了利隆缫丝厂老板陈复之的住宅,数名衙役破门而入,陈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双方在门廊发生冲突,陈复之听到嘈杂声,满腹疑惑地从内屋走了出来。

带头的衙役是钱总管,他大步上前,故作姿态地上下左右朝陈复之审视一番:“你,就是陈复之?”陈复之正气凛然:“在下正是。”钱总管侧着头,斜着眼:“知道是什么事情吗?”陈复之若无其事:“有话就说吧!”钱总管冷笑一声:“好,算你爽快!你的儿子是否名叫陈南?”陈复之愣了一下:“我的儿子怎么啦?”钱总管掏出一个信皮扬了一下:“县衙大人收到线人密报,你的儿子陈南加入革命党,参与广州叛乱。识时务者,快把陈南交出来,县衙或许会从轻发落。”陈复之苦笑一下:“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这肯定是诬陷。”钱总管感到意外:“好一个诬陷!你怎么知道是诬陷?”陈复之一笑:“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我儿子陈南在香港学医,怎么成了革命党?”钱总管用逼人的目光盯着陈复之:“你怎么保证陈南在香港没有加入革命党?你今天不把陈南交出来,我叫人把你家翻个底朝天!”陈复之走前一步:“你敢!如果你敢动我家里头的一件东西,我首先将你捆绑起来,再去县衙告你敲诈勒索!”这时候,利隆缫丝厂的林厂长收到消息,带领着二三十个装卸工人手持棍棒匆匆赶到,一下子把钱总管等人团团围住,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钱总管退后一步,口气软了下来:“陈老板,我也是奉上头的旨令行事,既然你说陈南在香港学医,你能否到县衙说清楚?”林厂长见状,忙上前赔着笑脸说:“咳,钱总管,很久没有和你饮酒了。我跟你说,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误会,这纯粹是一场误会。”钱总管与林厂长是老相识,平时收了林厂长不少恩惠,他有些为难地说:“林厂长,我也是受上头差遣,平常到你厂办事也是迫于无奈。不过,这次可能有点麻烦,人家指名道姓告陈南是革命党,谋反叛乱这是死罪!今天抓不到人,明天就要贴告示了。”钱总管说完,用异常的眼神看了看陈复之,又看了看林厂长,故意加重语气说:“明天,明天就要贴告示了!”林厂长听出话里有话,言之凿凿地说:“陈先生的公子确实在香港学医,你行行好,回去跟县衙大人说,这个陈南不是陈老板的儿子,我看告示就贴县衙门口算了,至于陈家门口就不用贴了,以免遭人误会。你帮帮忙,一定要跟县衙大人解释,一定要解释清楚。”林厂长边说边凑近钱总管,顺手把两个金元宝塞入钱总管的衣袖。

钱总管犹豫着:“难道真的搞错了?”林厂长附和着:“如今的事情说不清楚,同名同姓的人确实很多,搞错了也不奇怪,你就帮帮忙,我改日重重酬谢。”钱总管听了,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对众兵差挥挥手:“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