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冷风轻拂,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寒气袭人。在古城成都少城公园附近的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更是寂静,两旁低矮的屋檐盖住了一半的陋巷,斑驳的墙壁更使整条街都显得没有生气,时而传来犬吠声,朦胧中依稀能看见满地的白色纸钱随风轻飘,这是白天有人抬死人路过时扔下的买路钱。即使是在和平年代的都市里,夜间独自走在这样偏僻的陋巷里也是不安全的。

沐涧泉提着一只行李箱,正快步走在这条巷子里。他走到一个岔路口,见一家妓院和一家客栈都还开着门,妓院的大门上方挂着个写有“藏春阁”的匾额,两名打扮妖艳的妓女站在门口向他招手,他微微一笑,向对面那家挂着“吉祥客栈”的客栈走去。

沐涧泉一进客栈就见柜台里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孩在看书。这少女一头长发,一张瓜子脸,皮肤洁白细腻,穿着一身学生装,正专心地看着《金瓶梅》,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沐涧泉伸手敲了几下柜台,那女孩不好意思地藏起手中的书,脸色微红,笑着用四川话道:“对不起噢,先生,你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喃?”

沐涧泉道:“住店,我要一间打开窗户能看到门外街道的上房。”那女孩拿出笔和本子,道:“要得嘛,那你就先登记交钱哈,现在可查得严得很哟,晚上一会儿警察、宪兵来检查,一会儿中统、军统来抓人,让人瞌睡都睡不好。”沐涧泉登记交费后,那女孩向楼上叫道:“张全,你娃快点下来,带这位先生上二楼的1号客房休息。”隔了一会儿还没有人回答,她有些生气,“你猴猴儿死到哪里去了?你紧到得高头摸啥子噢摸,听到没得?”

过了一会儿,一个留平头的小伙子怪笑着从楼上跑了下来,帮沐涧泉提着行李,用四川话道:“先生请嘛。”

沐涧泉跟着他上了二楼,进了楼梯间的一间客房,沐涧泉听到隔壁有女人的叫声。店小二张全笑嘻嘻地道:“那里头那对男女都还是学生娃儿,这两年这些年轻人可真够风流大胆的哟。先生你对那玩意儿有兴趣没有喃?要不要我到对门边藏春阁去帮你叫个小妞过来陪你?”

沐涧泉笑道:“我看你们那位小老板倒是挺漂亮的,她叫什么名字啊?你能把她叫来陪我么?”张全愁道:“哎哟!先生你不要开国际玩笑嘛。你有这个色心,我可没得这个色胆。我家小姐叫欧阳秀清,你要是真的看上了她,那可得费点力气才追得到,她说她非英雄不嫁。”

沐涧泉走去打开半边窗户,将湿透了的衬衣脱下,将水拧干,挂在了窗户上,又从皮箱里取了件白色衬衣换上,拿了条毛巾擦着头发,笑道:“这种事可不能久等的,等会儿有个穿黑裙子的女人来找一个从云南归来的人,就是找我的,你把她带到我房间里来。”说着掏出几块零钱给他。

张全接过钱笑道:“难怪不得哟,原来先生早就约好了女人唆,我也觉得像先生这样高贵的人哪会看得上藏春阁里头的那些货色喃。”沐涧泉转身道:“行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等会儿你可别像偷听隔壁房间那样在我门外偷听。”

张全道:“不会,不会的,那我先下去了,你有啥子事喊我就是了。”急忙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沐涧泉又将湿裤子换了,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后脑勺。又回到这座城市,自然会想到与涧颖在这儿一起度过的日子,静静地发着呆,却又被隔壁男女调情之声打乱了心思,不禁摇了摇头,他看了下表,心想与自己接头的同志快要来了。隔壁的声音本来已经渐渐停止了,突然又听到女人的一声尖叫,接着又有一阵轻微的响动,他心烦意乱地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夜景。雨下得小了,对面的妓院已关了门。他看着挂在窗户上的这件衬衣,认为这类信号极不高明,一个精明的反间谍人员从街上路过,若见到这种情形,必然会起疑。

隔壁没有了声音,沐涧泉正准备转身回到床上躺下,突然看见有一个人从隔壁窗户上跳了下去,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后便向远处跑去。他心中一阵惊疑,已经感到了隔壁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侧耳靠到墙边去听,再也听不到丝毫的声音。沐涧泉拔出了驳壳枪,开门来到隔壁客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房门,没有任何动静,便用力一撞,破门而入。陡见床上躺着两具裸尸,是一男一女,女的侧压在男的身上,面部都被用刀划得稀烂,无法看清相貌。遍地乱扔着衣裤,床边削了一堆水果皮。他慢慢靠近,仔细察看了尸体,见女的背心上中了一刀,而男的胸前和腹部所中的刀口乱七八糟,共有十几处。沐涧泉正要伸手去搬动尸体,却听见有人冲了上来,他刚一转身,两名警察已持枪对准了他,齐道:“不许动,把枪放下。”

随即客栈老板欧阳秀清和店小二张全也跟了进来。

沐涧泉心中一惊,暗暗叫苦,只得将枪扔在了地上,举起双手。一名警察拾起了他的枪,道:“好大的胆子哟,敢得老子的地盘上持枪杀人。”沐涧泉道:“这是一场误会。”另一名警察道:“少他妈的狡辩,先跟我们回警察局。”

沐涧泉见这情势,任谁来了也未必能向他们解释清楚,只怪自己因为好奇竟卷入了一踪刑事案,但还是冷静地道:“好的,到了警察局我再慢慢向你们解释。”

警察甲对警察乙道:“你先押他回警局,我留下看守现场。”警察乙兴奋地回答道:“没问题,这次咱哥俩功劳可不小。”

沐涧泉无奈地被那名警察拷上了手铐,用枪押着往外走,走到他房间的门口时,他向店小二张全道:“兄弟,麻烦你帮我把那件衣服收进来,晚上刮风会吹走的。”张全跑过去把衣服收了起来,道:“那我给你拿到楼下客厅里头去晾着起。”沐涧泉道:“有劳了。”

押他的警察催促道:“快走!少耍花招。”

沐涧泉被带到了城南警察分局,已升为局长的孙虎连夜赶回了警局,亲自审理此案。在他见到沐涧泉之前,沐涧泉已和负责审问他的警官吵了起来。孙虎赶来劝住后,把其余人都支了出去,极难为情地和沐涧泉谈起了案情。

沐涧泉深知此事绝非一朝一夕能弄明白,自己短时间内也脱不了身,他开始考虑是否要硬闯出去,他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正在这时,一名警察匆匆跑进来道:“报告局长,现场还没勘察清楚就被中统的人接替了。他们说这是一踪特务案,让我们不要插手。”

正当孙虎惊奇之际,又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名身穿军装的女人走进了审讯室。当先一个美艳绝伦的正是中统成都站敌侦处处长刘茜,后面一个是她的副官,即前任处长唐建明的副官谢晓慧。

“刘处长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孙虎急忙站起来相迎。

刘茜严肃地道:“这个案子是我们正在查的一宗间谍案,你们必须马上将此案移交给我处,并且对你们所知道的任何细节都要保密。”孙虎心中正暗喜这么快就扔下了这块烫手山芋,道:“这是应该的,一切都照刘处长的意思办。”

刘茜向沐涧泉道:“老同学,要委屈你随我走一趟了。不过你放心,只是简单地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主要还是想借此机会和你这位老同学叙叙旧。”沐涧泉显得一脸的无奈,“只要你不像他们一样也把我当成凶手,我就万幸了。”

沐涧泉随刘茜走出警局时,孙虎亲自将他的驳壳枪还给了他,道:“这只是一场误会,还请贤侄不要见怪。”沐涧泉客气地道:“这没有什么的,孙伯伯你也是公事公办嘛。”

沐涧泉坐上了刘茜的车,见郭家良也坐在车上,心想他是不愿与岳父孙虎正面交涉此事,所以没下车,便和他寒暄了几句。

谢晓慧驾车离开了警察局。

沐涧泉对坐在旁边的刘茜道:“想不到几年不见,昔日的‘复旦之花’今日已成了天下皆知的‘中统之花’,真是令人羡慕啊。”刘茜笑道:“你可是取笑我了,这些年你在什么地方发财?”

沐涧泉叹道:“说来惭愧,我也是中统的人,而且还算是你的部下。”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巧合顺利,便乘机展开了进攻。刘茜有些好奇地笑道:“哦,这么说来咱们可都是在为党国效力了,只是我的部下我全认识,不知沐兄是……”

沐涧泉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是你们处前任处长唐建明给的中统专员,到云南那边去督运物资,其实只挂了个空头名,到了那边去自己做生意方便些。”说着打量着谢晓慧,续道:“此事这位小姐也清楚吧。”

谢晓慧点头嗯了一声。

刘茜问道:“那你现在为何又回成都了?”沐涧泉长叹一声道:“那边太乱了,做生意风险太大,有时一连几次的货不是被炸就是被抢,实在赔不起了。”说着笑了笑,“听说你这位老同学在成都官运亨通,威震一方,所以特地前来投靠,就是不知你肯不肯收容?”

刘茜道:“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别说你本来就是中统的专员,即便你只是一介平民,只要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我都责无旁贷,如果你不觉得委屈,不如就来做我的高参如何?”沐涧泉道:“能跟随你左右,是我的荣幸,只是我既不是军校毕业,又没半点功劳,就居要职,恐怕别人会说闲话的。”

刘茜淡淡地道:“我可是听说当年你把日本的王牌女间谍川岛芳子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和你同窗十几年,读书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发现你竟有如此才华。举贤不避亲仇,我可不是对任何同学都用,我相信你的能力。”沐涧泉道:“真不愧是情报处长,你过奖了。对了,今天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件案子的起因还得从今天上午说起。上午一大早,刘茜就在副官谢晓慧、已由秘书升为侦察科长的郭家良的陪同下去了邮局视察邮检工作。战争时期的间谍会利用各种手段来传递情报,公开的邮局也是间谍常常利用的一条途径,所以各参战国政府都派有专人小组负责邮电检查工作。军统和中统都在成都市的邮局设有特检处。遍布全国各地的邮电检查所和水陆空交通统一检查站,均由特检处直接领导。邮电检查员事先都要学习邮电检查常识、邮电检查的重要性、世界邮电检查概况、邮电检查技术、剪拆邮件的方法及检查人员应遵守的纪律等。

邮电检查所的组织及其活动情况概述如下:

组织系统表

挂号台——检查员

平信台——检查员

邮件检查组(组长) 报刊台——检查员

包裹台——检查员

所长 外文检查员

电报检查组(组长)——检查员(日夜班)

审查室——审查员

文书室——书记、录事

总务室——会计员、事务员

编制:设上校所长,下属邮件、电报两个检查组各设中校组长一人,少校审查员一人,少尉至少校检查员十五至二十人,少尉至少校总务、文书四至五人。

检查人员,每人发一把约十五公分长的小角刀,一支一头圆、一头扁平的骨扦,作为开拆信封的工具。此外,每人还发给一枚金属小印章,上面有三位数号码,作为检查员的代号。谁拆检的信件,要选择不易发现的地方盖上自己的代号印章,以示负责。如果该检扣的信不拆、扣,或信内夹带的现金、物品被窃取,要根据印章追查责任。特别是挂号信件,手续更为严格。交挂号台的待检信件,由检查员根据邮电局的收发登记表册,清点签字,发还时,邮电局也要清点签字。被查扣的信件,也必须详细登记,谁查扣,由谁签字盖章。被拆查的信,要使收信人觉察不出来,所以如何开拆、封信,成了检查员的首要技术,必须细心谨慎。信的封口种类很多,糨糊封口的较容易拆,火漆、机扎、封条等封口的较难拆,得挖空心思,采用多种手段。经处理过的邮件,收件人一般很难发觉。

邮电局每天收的邮件很多,不能一一进行检查,其检查方法,概括起来可分三种:

(1)普查。对来自敌占区(沦陷区)、陕甘宁边区的落地或过路邮件,要普遍进行检查,一件也不能放过。

(2)抽查。一般邮件,检查员根据情况进行抽查。

(3)重点检查。当时被列为重点检查的邮件,除蒋介石中央派驻宁夏的军统“缉私处”、中统“调统室”的邮件外,还有中央银行、农民银行、直接税局、盐务局、航空站等的邮件。此外,有时还对某些可疑人的来往信件,密令为重点检查。其目的是防止向外扩散内部机密。

电报检查,只抄写一些重要电报内容,存案备查。

刘茜等人进入检查室,见邮检特工们正忙碌着检查各类包裹、信件,每一封信件都要用刀片划开,仔细阅读信件内容,先看有没有有意或无意传递情报的话语,或者别扭的表达方式。再观察信文中有无特殊的字,如某些字写得略大或略小,或字体不同,或在某些字的周围做了记号。还要将寄往国外和特殊地区的信件以及信纸看上去有烤干或刮过的痕迹的一类做进一步的处理:信件、信封、邮票都要分开用显微镜、紫外线、清水、酸碱之类的隐显药水擦拭有无密写,以及某个标点符号是否暗藏有微型胶卷。检查完后再将信件还原。可能有人会认为这些做法侵犯了个人的隐私,是不道德甚至是违法的行为,会厌恶这种做法。但大家应该更清楚战争时期一份情报对于国家来说是多么重要,它甚至关系到千千万万条生命。每一个人的生命和个人隐私对于自己的国家的安危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个人秘密必须服从国家机密。这是一项战时必须的神圣的工作,应该受到人们的尊重。

日军潜伏在成都的间谍曾利用“时装模特画”来隐藏军事机密。日本特工在一幅素描画上运用点、线来表示摩尔斯代码,以描述军事信息,然后将这幅素描画寄出,期望这样可以蒙骗过关。一份隐藏在素描画中模特穿着的长袍、帽子和裙子之间的摩尔斯代码就表示着:成都近日天气晴朗,能见度高,预计将持续一月左右,利于轰炸。但是这样一份潜藏巧妙的军事机密还是被邮电检查员识破了。随后日本间谍仍然多次使用此方法被查获,直到意识到此方法已经失效后才放弃。

刘茜一边视察,一边对这些人做了些指示。随后又来到了电信局的民用收发报处,这里的每一封来往电报内容也要经过反复审查后才能通过。刘茜从一名检查员手中接过几份正要交给报务员发的电文,见第一份电文内容是:爸爸病重,请速回。便对邮检人员道:“将这份电文的内容改一下,改为‘父病危,盼归来’。”

邮检员道:“是。”

刘茜又看第二封电报,道:“将这封的‘老师明日抵达昆明,望开车接待’改为‘恩师明天到达,请迎接’。”又看第三封电报,续道,“将这封的‘我已有新的女朋友,我们是否分手’改成‘我已找到新的恋人,我们分手吧’。”

邮检员用笔全记了下来,道:“谢处座指点。”

刘茜指示道:“以后无论任何来往电报,在不改变大意的情况下,都要这样改动字词。因为情报往往是一个字都不能乱改的。如果这些电文中暗藏机密,这样做就可以打乱敌人的情报。”

邮检员道:“是。”

刘茜又问道:“今天发了多少封电报?”邮检员道:“就一封。”随即将那份电报底稿找出来递给她。

刘茜接过一看,电文内容是:

万水千山也隔不断我对你和风儿的思念,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备受贫穷折磨的我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了你们,只盼你能重新为风儿找到一个更好的后妈,欠你们的已太多,东西我一样也没带走,风儿长大后千万别告诉他有我这么一个不尽责任的母亲。

刘茜扔掉手中的电报稿,一巴掌打在邮检员的脸上,怒道:“在学校里你们是怎么学的?这样一份明显的情报居然从你们眼皮底下发了出去。发报人、收报人的姓名、地址、发报时间?”

这名邮检员被吓得惊慌失措,急忙从登记表中查了出来,报告道:“发报人是刚从外地来的一个女人,是一个四川大学的叫曾小兵的男学生以表弟的身份出示证件为她担保发的报,收报人是越南河内的阮锦明,已经发出近两个小时了。”刘茜从他手中接过登记表,训道:“你们统统给我好好检讨,如果以后再出现这样的错误,军法难容。”转身对两名随从道,“马上回处里。”

在返回的途中,郭家良也好奇地问道:“处座,那封电报到底有什么问题?让你发这么大的火?”刘茜道:“那封电报的每一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能组成一句话。”郭家良思索片刻,惊道:“万事都备,只欠东风。这……太可怕了。”

刘茜一回到处里便下命令道:“马上向重庆总部发报,将此事详情上报,请求国际科越南站密切监视阮锦明。如果他要到邮局发报,等他填写了所有手续后再抓捕。抓捕之后派人用飞机直接押送入川,一定要抓活的。行动科立即到四川大学抓捕曾小兵。”

但是行动队在四川大学里查找了一天也没能找到曾小兵。几经调查,才知道他和一个叫朱艳灵的女同学在吉祥客栈开了房间,但当赶到那里时,见到的已是两具尸体。

刘茜简略地向沐涧泉讲述了此案的由来,问道:“你是第一个到现场的人,你看到了些什么情况?”沐涧泉道:“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我想你说的那个曾小兵没有死,那两具尸体应该是他的女友朱艳灵和前去刺杀他们的杀手的。”

刘茜奇道:“这又从何说起?”沐涧泉道:“从我对尸体伤口的情形看,那女的是一刀毙命,是专业的杀手所为,而男尸却是身中十几刀,是死于普通人的乱刀之下。可以这样假设当时的情形:曾小兵和朱艳灵正在发生性关系,朱艳灵在上面,杀手进入房间后先是一刀杀死了朱艳灵。曾小兵顺手抓起床边的水果刀,因为床边削有一堆水果皮,应该有一把水果刀。他用水果刀疯狂地刺向杀手,杀死了杀手之后,再用刀划破了两具尸体的脸,造成自己已经被杀的假象。由此还可以推断出曾小兵是一个没有受过训练的间谍,应该是属于那种拿别人钱财替别人传递情报的外围人员,只是一个小角色,但此人非常狡猾。而且,想要杀他的人情报也够灵通的……”

刘茜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身边多了你这样的人才,真是如鱼得水。”

郭家良道:“处座,我怀疑我们内部有日本间谍,从你一发现那封电报开始,我们就秘密地寻找曾小兵,可敌人还是在我们之前找到了他。”

刘茜道:“涧泉兄刚才也想说这一节吧?既然那个曾小兵只是一个外围角色,那即便我们抓到了他,也不会有多大的收获,潜伏在我们身边的这个日本间谍也应该明白这一点。他应该很清楚他让人对曾小兵下手,就会引起我对身边人的怀疑,看来他是自信我找不出来他,又让我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能信任,或者说他已经在我身边的人当中找到替死鬼了。还有可能就是那个曾小兵也够狡猾的,可能在帮日本人传递情报的过程当中掌握了他们的一些秘密。如果曾小兵落到我们手中会对他们极为不利,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他们不惜暴露在我身边有他们的人也要杀曾小兵灭口。”

沐涧泉听了她对邮检工作谨小慎微的调查和对案情的分析,不由得暗自佩服她的聪明才智。这秘密战线本就是一个最为艰险的领域,既要有勇气,更需要过人的智慧,同场较量的都是谍报精英,一个细微的失误都会造成重大的失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两派较量都够复杂的了。而这还牵连到几个派系之间的相互斗争,就更显得迷雾重重,扑朔迷离了。沐涧泉更感到工作的艰难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自己是来调查叛徒的,而刘茜又要调查隐藏在内部的日本间谍。他侧眼看了看刘茜,见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禁感到有些怯意。他以前虽然和有“帝国之花”之称的日本王牌女间谍川岛芳子正面较量过,但从没有过这样的心理。那是因为当时和她是敌我分明,而此时这位有“中统之花”之称的老同学却不知是敌是友。他从她身上却又感觉到了某种亲切,这并不是因为和她是老同学,而是因为她身上有许多沐涧颖的影子——美丽、聪明、敏感、自信以及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和对那种隐藏于表面的秘密一眼就能看出的慧眼。又想到要是涧颖在他身边,以她的智慧必定能轻易地帮他解开这些谜团。沐涧颖的离去在他心中本来就是一个难解之谜,又是一件一直折磨他的心事。

刘茜又说道:“在我们内部除了我们三个以外,还有秘书吴千千、行动队队长裴文彪、保密主任袁家勤、敌侦参谋邹平,你说谁会是日本间谍?”郭家良为难地道:“这个……很难弄清楚的。”谢晓慧道:“反正我和处座不是。”她从小习武,身材高大,性格孤僻,平时很少说话,昔日服侍唐建明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唐处座;如今服侍刘茜,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刘处座。郭家良对她的回答很不以为然,心说:他妈的!谁不会说自己不是日本间谍啊?

沐涧泉随同刘茜等人到了中统敌侦处大楼里。

虽然此时已是深夜,但处里的重要人物都已齐聚在这里。沐涧泉随刘茜等人进入会议室,里面这几个人正是敌侦参谋邹平、保密主任袁家勤、行动队队长裴文彪、秘书吴千千。

刘茜向众人介绍沐涧泉道:“这位是刚从云南调来的高参沐涧泉。”又向沐涧泉介绍了几人,说道,“今后希望大家精诚团结,共同为党国效力。”

沐涧泉道:“今后还望诸位同人多多指教。”

几人都流露出谦虚的神情客气了几句。

刘茜问道:“今天此案的详情如何?”敌侦参谋邹平道:“越南站来电,阮锦明是在向曾小兵发出一份电报后才被抓捕,明天先押送到重庆,后天才能转送到成都。”秘书吴千千道:“另外,重庆来电,总部明天要派特派员来我们处。”

行动队队长裴文彪道:“根据法医对两具尸体做的尸检结果看,女的是背部一刀致命,从伤口的大小和深度分析,是军用匕首所刺,部位既准又狠,是专业特工所杀;而男尸腹部、胸部中了十四刀,部位凌乱,凶器是客栈为每个房间所配的同一型号的水果刀,是普通人的手法。经过对两具尸体被划烂的脸部进行修复整容后所拍下的照片,与我们在四川大学学生档案提取的曾小兵和朱艳灵的照片做了仔细的对比。女的完全吻合,男的面部骨骼轮廓差异太大,也就可以断定死的男人并不是曾小兵,应该是那个杀手。”

保密主任袁家勤道:“从电信局所查的记录看,曾小兵在这两个月内先后收过四封电报;发过三封,从表面上看是普通电报,但全都是将第一个字取出来就能组成有价值的情报。他这次发报是将朱艳灵带去的,那是因为电文的内容是女人发给男人的,而且还是刚到中国的越南女人发的国际长途电报,按规定这类电报得有当地人担保,所以记录表是他填写的,而今天中午越南的阮锦明在被捕前就给曾小兵回了电,内容是暗语——你所需之书本已购齐,近日送到,请查收。这里的‘书本’明显就是去电中所指的欠的‘东风’。”

刘茜道:“那个曾小兵既然没死,也肯定不会回学校了。此人极为狡猾,我们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而且日本人肯定也知道了他没死,也会继续追杀他。日本间谍既然要杀他,那就证明这人多少对我们是有用的。”裴文彪道:“处座言之有理,我们一定会尽快抓住他。”

刘茜道:“那诸位再谈谈‘万事都备,只欠东风’是何意思?”

邹平道:“从邮局记录的曾小兵为日本间谍所收发的几份电文内容来看,虽然没有明确指出要做什么,但很明显所谈论的是同一件事。自从我们两月前破译了日本间谍的密电,知道了一个代号为‘太子’的王牌间谍要领导一批日本间谍在成都实施‘银狐行动’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使用过秘密电台了。我想肯定是我们内部有敌特,我们破译出他们那份密电的消息被他们知道了,他们怕他们的密电会再次被我们拦截破译,所以就找人到电信局用民用电报传递情报,通过国外的情报中转站中转。所以我认为这一系列的电文都是在谈论‘银狐行动’。而‘万事都备,只欠东风’根据表面意思来分析,当然就是指这边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只差一样东西就可以成功实施‘银狐行动’。”

吴千千道:“可我们现在还无法知道‘银狐行动’是什么?那个‘太子’又是谁?我们当中谁会是敌特?”

刘茜双目如电地扫视了下众人,冷冷地道:“狐狸隐藏得再深,终究会露出尾巴来的。如果露不出来,我就让他长一条出来。他们所欠的‘东风’我想日本人很快就会送到,‘银狐行动’也很快就会实施。我们的时间很紧,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仗,诸位都是党国精英,希望大家共同努力,定要毁灭日本人的‘银狐行动’,你们有没有信心完成这项任务?”

众人起身立正,大声说:“有。”

沐涧泉听了这些人的分析,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些人的反间谍才华和工作效率。

刘茜又向众人道:“今天已经很晚了,诸位都忙了一天,早点休息吧。”待众人先后离开后,她又对沐涧泉道:“涧泉兄,就搬到我家去吧,住客栈可不安全。”沐涧泉道:“这……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刘茜并不理会,向谢晓慧道:“你去吉祥客栈把沐先生的行李搬到我家去。”谢晓慧道:“是。”

刘茜又对沐涧泉道:“请吧,涧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