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雨过天晴,一道彩虹出现在天边。梦苑冲出山洞,兴奋的跳啊,笑啊,雨亭背起她,向山下走去,走入朦胧的丁香丛中。

穿过丁香丛,翻过几座翠绿的山丘,走上一条小径。已从雨亭背上下来的梦苑,牵住雨亭的手向门口走去。

忽然,梦苑站住了,用心聆听着什么,她的脸上露出庄严的神情。

教堂的钟声!一定是哪一对新人婚礼的钟声……

雨亭也隐隐听到了,一阵阵钟声颤动着,悠悠地传过来,动人心魄。已是傍晚时分,前面一片苍翠,天际一片青黛色。暮霭中的梦苑面容异常苍白,她牵着雨亭的手,喃喃自语:“我没有这个福气……”

她眼里滚出晶莹的泪珠……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雨亭又如约来到梦苑的宿舍,门开着,屋内没有人。

他到校园里一个阅报栏前看了20多分钟报纸,再回到梦苑的宿舍,还是没人。

他有些失望,也有几分纳闷。梦苑是不会失约的,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又来到学校传达室,打了梦苑的呼机,可是仍然没有消息。

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他不甘心,又来到梦苑的宿舍,进到室内,这才发现,梦苑身着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平躺在床上,一股酒味扑鼻而来。

雨亭走近梦苑,她喝醉了,睡着了。她的左胳膊有划伤,渗出血迹。

“梦苑,你怎么了?”

雨亭坐在床沿上,用手轻轻推她。

她哼一声,埋在枕间的脸露了出来。她满脸通红,睁开双眼,也是通红。

“有谁知我心啊……”她长叹一声,晶莹的泪水泉涌般顺着眼角滚淌下来,湿了枕巾。

此时,看到梦苑如此难过,雨亭也心如刀绞,雨亭觉得自己真正爱上了梦苑。

爱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他为她的幸福而高兴,为使她能够更幸福而去做需要做的一切,并从这当中得到快乐。

男人通过女人获得解放,女人在解放了的男人那里获得自由。雨亭守护着梦苑,直到她沉睡。

第二天下午,雨亭和梦苑来到天坛公园。游人稀少,四周静悄悄的;他们被一种肃穆的氛围笼罩着,簇拥着。在一株巨大的古柏前,两个人久久接吻。梦苑的脸发烫。她小声地说:“叔本华说,男人的爱情,从他得到肉体满足的瞬间起显著减退,不管哪个女人,在他看来都比自己的女人有魅力。

“因为男人是善于变化的。与此相反,女人的爱情是从这个瞬间起骤然增长的。

“瓦西列夫说,一个男人不论有多少浪漫史,在他的心里往往有一个永远不会被任何人所代替的女人。

“吻是灵魂与灵魂相遇在爱人的嘴唇上。”梦苑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女人即使与男人交合也不会轻易和男人接吻。”

雨亭被臂弯中的这个精灵般的女人深深地沉醉了。他说:“恋爱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诗人,梦苑,你看你也成了诗人,你的语言多么像诗的语言。”

“情人的希望仿佛是意识中的一粒种子,只要一生根,就飞快的成长。”梦苑用纤细的左手抚摸着雨亭的胸膛。

“建筑在美貌上的爱情,一旦美貌消失,它也会随之消失。”梦苑小心盯着雨亭。

“我一旦爱上一个人,不仅爱她的容貌、身材、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而且爱她的精神、她的灵魂、她的性格、她的思想。”

梦苑笑了,“这不是你说的,是俄国的车尔尼雪夫斯基说的。”

雨亭抱紧了她,“你看的书还真不少。”

梦苑眉毛一扬,“那当然,文学系的高才生嘛。”

雨亭见她那副娇美的样子,忍不住又吻了她的脸颊。

梦苑的双眼清澈如水,望不到底。

“老年是女人的地狱……”她的眼神浮现几丝忧郁。

“风流的女人,有年轻时的快乐;忠情的女人,有年老后的安逸。”

“不知为什么,我的一个女同学说她有妓女心态。”

梦苑说到这儿不作声了。

许久她才抬起脸庞,“一对情侣如果要想长久,就必须彼此都增强魅力。”

雨亭小心地抚弄着她的柔发,“我不相信人一生只能爱一次,我也不相信人一生必须爱许多次,次数不说明问题,爱情的容量即一个人心灵的容量。你是深谷,一次爱情就像一条汹涌澎湃的江河,其它的爱情不过像这条江河上奔腾翻卷的浪花……”

梦苑忽然脸颊通红,呼吸急促,雨亭感到她浑身颤抖。

“你怎么了?”雨亭问她。

她没说话,整个身体像一条蛇缠紧了他……

“你怎么了?”雨亭问她。

“雨亭,我太快乐了……”

雨亭和梦苑在崇文门便宜坊烤鸭店吃完晚饭,走出来时已是黄昏时分。晚霞染红了天际,远处东单公园的红亭时隐时现。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来去匆匆,正是下班高峰时间。两人走上过街天桥,雨亭看到下面人头攒动,一片喧嚣,仰头向天,残阳似血,不由得脱口说了句:“魂断蓝桥……”

梦苑一听,心有所悟,不由自主,情不自禁,紧紧拥抱雨亭,发狂地吻着。

雨亭恍入仙境,真真感到了人生的妙处。心有灵犀,真是古今中外,读破万卷,描述爱情的篇章层出不穷,惟独这一章最是真切。他只疑惑自己在梦中,用手掐了掐自己,竟毫无知觉……

四年的大学寒窗生涯就要结束了,梦苑满载着学业的收获,人生的真谛,丰收的喜悦。

她给雨亭打电话,邀他当晚到王府饭店用餐,这是他们至今最后一次会面。

王府饭店的自助餐厅里,灯光摇曳,菜肴丰盛。

梦苑一改平日的发型,挽了一个乌黑的云髻,满面风采,身穿一件薄如蝉翼的黑色紧身衣裙。

“雨亭……”她用悦耳动听的柔声唤他。

雨亭在她对面坐下了。

“最近好吗?”

雨亭点点头,显得有点紧张。

梦苑叫服务员端来两杯法国红葡萄酒。高脚杯里,紫红色的酒浆映照着通红的蜡烛。

梦苑的脸娇红,两个酒涡似两个红樱桃。

她显得有些庄重。

“雨亭,你说我是一个好女人吗?”

雨亭点点头,苦笑着:“算是吧。”

“不是一个打满分的好女人,有点勉强,对吧?”梦苑的一双大眼睛,紧紧地望着他。

梦苑开门见山地说:“我最近回了一趟家,办了离婚手续,我解放了!”

雨亭道:“还去了一趟普陀山……”

“老庆的嘴好快,心蕊不像他。对,然后从海南直达普陀山,是和我的新婚丈夫去的,就是那个你在机场见过的同学,比我小6岁……”

“我祝福你……”雨亭一本正经地说。

“是真心的吗?”她把胳膊并拢胸前,笑望着他。

梦苑说“我想会理解的。女人视婚姻为生命的归宿,男人一般视婚姻为人生旅途的驿站。许多女人一心投向婚姻,有的男人的心常在婚姻之外流浪。这个人对我一直执着,我也欣赏他。总而言之,我想有个家,一个温暖如春的港湾。我这条船实在太疲惫了,需要靠岸了……”

梦苑把一只炸虾夹到雨亭面前的碟子里。

“这些年谢谢你给我的爱……但是你已有妻子,不能给我一个家,我太累了,他的出现正好填补了我空虚的心灵。今后我们还是朋友,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忘记你的……”梦苑的眼睛里泛出感谢的目光。

梦苑又说道:“我就要离开北京了……”

雨亭听了一怔,心怦怦地跳。

“他的家在浙江,我毕业后要到他的家乡去,已分配到当地的电视台,做电视节目主持人……”

吃过饭后,梦苑把雨亭带到5楼的一个房间。这是一间客房,房内布置优雅,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彩色花瓶,插有一束红玫瑰。

梦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录音机,扭动了开关,播放出阿拉伯音乐《谜》。美妙,动听。

梦苑把灯光调暗,然后到卫生间洗浴。

卫生间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雨亭坐在沙发上,仿佛觉得自己的心扩展了,在这明净的夜晚,他的心中仿佛充满了柔声细语,无数仿徨苦闷的欲念都在他心中突然蠕动起来,像有一种吸引力把他和这充满生命的意境融合在一起了。在这柔和的夜里,他感到神秘的东西在颤栗,不可捉摸的希望在悸动,他闻到了一种幸福的气息,但这种气息又是飘忽不定的,他的心既快活又惆怅,既幸福又茫然……梦苑出来了。

她像那幅裸体油画。

雨亭怎么也看不清她。

她轻盈地走来……

雨亭感觉到了她灼热的呼吸。她缩在他的身上,她的手触及到他的头,她的湿湿的散发,落到了他的脸上。

雨亭闻到了这头发独特的香气,他的头昏眩起来。一种奇怪的不可抗拒的力量驱使他双手拥住了她,拉向自己……

她那富有弹性、灼热、饱满的胸脯紧贴着他的胸脯,他的心跳快而激烈,他感觉到了她光滑柔软的身体……

人世间的一切都无影无踪了。一切都在盘旋,美妙的音乐在回荡、升华……

他有点恍惚。

他仿佛飞向北极光。

那令人难忘的奇景在摇晃,闪着霓虹的色彩……

雨亭的每一个细胞都感触到梦苑那热烈的青春胴体,他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好像在飞。

梦苑的秀发像瀑布一样飘洒着,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升腾起来,传遍全身。她轻轻地说:“雨亭……这是最后的晚餐……我谢谢你,我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升腾的音乐在屋里弥漫、回荡……

梦苑几乎是从心里升腾出这么一句:“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叫你一辈子也忘不了我!雨亭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