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陈全宇办公室走的时候,我不知该怎么应付他那些刁钻的提问。我知道真正对我家庭生活感兴趣的是他夫人,我曾辜负她的一片好意。我认定了一点:只能让这位可敬爱的大姐感到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着浪漫的情调。
“又瘦了一圈。”
完全是哥儿们间的
陈全宇古怪地咧嘴一笑,“面包会有的,家里人都好吧。”
“都好。”我想尽量回答简捷,免得引起他的说话欲,问得我露了马脚。
“啥都好?给上级汇报工作能这么说话?”
我忙解释,“确实都好,我爷说这么大的处长还能问候他的病,可见这个孙子人缘混得不错。我老婆一个劲地念叨大嫂,总没有见过这么有风度又高贵的女人。”
“算了吧,”陈全宇眯着眼盯着我说,“别尽说好听的,你一动心眼,我就知道你哪根花花肠子出来了,你爷爷的话是真的,你老婆能拍这种马屁?她顶多会说你嫂子是个好人,风度、高贵,别哄我。对了,我给你参谋那件红裙子她怎么说?”
他终于来要回扣了。我一咬牙,添油加醋地说起来:“你说裙子,先说说化妆品吧。到底是法国货,画出的眉有立体感,一米开外就看不出真假,香水也不像国产货,它的香近似清丽的肉香,就像林黛玉身上的香气。我看中国的国宝都叫外国拿去挣钱了。叫那件纱洗红裙一衬,我简直成个爹了。我带她到郑州玩,一个朋友死活不让我们住一起,骂我流氓到家了,竟敢勾搭一个中学生,弄得我浑身是嘴无法说清白。你说冤枉不冤枉?花一个半月工资弄出这个结果。”
陈全宇呷口茶,手指敲了一阵桌子,“这么说效果不错。有这种效果能不贵?哪一行便宜都没好货。”他起来围我走两圈,“你不想当爹,也该换换你这行头,每天刮次胡子吹吹头。不过吗,你这个人感觉不能太好了,太好了就要生事。”
我有点见到丈二和尚的感觉。
“说你冤枉也不冤枉,听说你最近与王萍接触频繁,还说你早先两年追过她,算是有前科的,若动了心可就不冤枉了。”
一听是王萍,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一个大院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又当过她几天老师,接触一下也很正常。不
陈全宇又回到藤椅上坐下,玩了一会茶杯盖子,“我要信了就不会给你说,这方面栽跟斗可不是小事。再说她这个人连我都摸不透,你能行?做事,要做一步看三步想五步,就不会出大差错。”
我恭恭敬敬答道:“跟随你干了几年,熏也熏熟了。该碰不该碰,我心里明白。”
“又翘尾巴了不是,”陈全宇翘着二郎腿,耷拉着眼睛,“明天成都有个油库请我们去拍个资料片,顺便买些胶贴,处里的几个办公室要装修一下。”
“叫小张去吧,这小家伙眼里有活儿,电视台播的几个片子,都是他打的灯。”
“不用了,”陈全宇出一口长气,“明天王萍跟着你去。”
“她又不是政治部的,再说她又没干过。”
有时候我的反应迟钝极了。
“你啰嗦什么!是我给你安排工作。”陈全宇生气,等了好一会儿,他又说:“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上头的意思。”
我忽然明白陈全宇这是给我打预防针,一石三鸟。我结婚半年,这个王萍也闪电般结了婚,第二年夏天,听说她到一个学院进修大专文凭了。毕业后回到单位,就常有神秘的小车从省城接她过去。我早把她在心里列入仙班,同仁涉及她,我就洗耳恭听,不作评价,偶然遇到,躲不过就点头致意一下,如此而已,久了,大家都确信我对这个风流人物一点兴趣没有。陈全宇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这种态度。
把摄像机擦拭一遍,还是没琢磨明白这个事件背后的意义。想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好用既来之则安之宽慰自己一番。难道我还真觉着自己是个人物不成?王萍明天只是个看客,比看客还要糟,明天的劳累已不可避免,吃了晚饭,我就上床养精蓄锐。
人算不如天算。刚要入睡,梁恩才拎着一瓶酒来了。一看那脸色,就知刚在丈母娘那里受了窝囊气回来。这两年他操练出来了,一到丈母娘家,就自觉承包全部家务,回来必来我这里喝酒。在单位,各方面的口碑都不错,据他自己说,他已加入第三梯队的光荣行列,对此说法我深信不疑,越王勾践的门徒,准错不了。酒喝光了,他不发牢骚,突然骂起我来了。
“冷天赐,你常说我狠,你她妈比我更狠,一个好端端的女子,生生叫你给毁了。”
“你喝多了。”我夺下他手里的空酒瓶。
“有这样的女人帮助,还愁打不出一片江山?你这个胆小鬼,鼠目寸光的胆小鬼,有眼无珠,竟拒绝了她。”
“恩才,别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
“有一次她喝醉了,亲口说的,能错?”
这一夜我是又烙饼,又作哲学家,半截烟丢了一地,快天亮才迷糊一会儿。看来王萍给我摆鸿门宴了。